看见沿路滚动的红色字幕,欧阳晔的脸都气青了,李煜却有点想笑。他看了看表情平淡的祁少,低声问道,“要不要查一查是谁在搞事?”这么大张旗鼓地宣传,全校师生恐怕都知道了祁少要转系的消息,看笑话的人绝对很多。
他还没从外甥那里听说神奇玉板的事,所以对祁少能不能考上机甲制造系还存在很大怀疑。四十六门课,集中在八天考完,每天六门,时间真的很仓促。别说祁少这个半路出家的,就连很多专业生都得摔倒在这过高的门槛前。
当然,专业生其实并不需要考这么多门课程,他们只要在十四门主课程的考试中拿到a就可以。显而易见,帝国军事学院也并不是什么单纯无污染的象牙塔,即便打出公平公正的名声,在内里,特权、专治、黑幕只会更严重。
“不用查了,傻逼就是爱搞事,随他们去吧。”祁泽耸耸肩,很无所谓。
这一下,连欧阳晔都忍不住笑了。傻逼就是爱搞事?这句话祁少怎么说得出口?他不就最爱搞事吗?
一行人轻轻松松来到考场,发现严君禹早已等在外面。他嘴里叼着一支香烟,双目茫然地看着某处,听见脚步声转脸看过来,却没上前,而是远远点了一下头。他前脚才签署了担保书,祖父后脚就安排了这场考试,他是真的没脸再跟祁泽说话。
他感觉很无力,平生第一次发现那些耀眼的光环并不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反而让自己活得像一具傀儡。
严博站在他身后,脸上带着几处淤青,看上去十分狼狈。“进去测试精神力吧。”他走上前,表情冰冷而又不耐,“如果你们换一个担保人,就不会有今天的考试。我原本可以帮你们把时间尽量往后排,是你们自己不答应。人要明白自己所处的地位才能走得更平稳,这一点想必李先生深有体会。”
祁泽连眼皮子都没抬,根本懒得搭理他。欧阳晔捏了捏拳头,满脸愤怒。李煜则温和地笑起来,“不明白的是严先生。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既得罪了严少主,又没讨好严老爷子,将来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你先想好自己的退路再来教训我们吧。”
严博脸色变了变,却强忍着没闹起来。他打开一扇门,指着一台机器吩咐道,“帮他戴上头盔。”
立刻就有两名工作人员把祁泽拉过去坐下,固定好安全带和仪器,“专心冥想,把注意力集中在大脑里。如果达到a级,你应该能看见一团星云,那就是你的精神力。催动意念使星云旋转起来,我们就能得到相关数值。”
怕祁泽不懂,工作人员解释的很详细。祁泽内视紫府,看见的唯有一片广袤无垠的宇宙,无数团星云在里面旋转,碰撞,互相融合又互相分离,继而产生更多星云。一颗颗星辰在里面闪耀,当他的神识扫到哪里,哪里就大放光明。
祁泽有些拿不准该如何控制精神力数值,只好把其中一团小星云拉过来,慢慢催动旋转。
测试仪发出“嘀嘀嘀”的声响,原本停留在零刻度的线条猛然往上蹿去,一直达到顶点才慢慢下降,最终停留在a与s之间。这应该就是a+的精神力,但两名工作人员却迟迟不敢填表。
他们测试过不知多少人,首次看见这种异常的情况。按理来说,精神力数值的上升是非常缓慢的,从零开始一点一点往上攀,达到极限数值后上升的速度还会更慢,好几分钟才会跳一格。但祁泽的测试结果却完全相反,一开始就以坐火箭的速度冲破了3s的极限数值,然后才慢慢下降,最终停留在一个不太优秀,却也不太平庸的数值。
“这,这仪器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反着来?”其中一名工作人员迟疑开口。
欧阳晔和李煜表情平淡,显然早就料到会出状况。祁少的精神力有多高,从他打造的灵武就能看出来。这台机器不是出问题了,而是被耍了,它显示的数值完全受到祁少地操控。
站在门口抽烟的严君禹终于走上前来,弯腰查看机器。又是这样,少年一碰见机器就必定会出问题,这是第几次了?心里浮起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严君禹却忽然笑开了,阴郁的心情瞬间散去。
“再调几台机器过来,轮着测。”他熟门熟路地下令。
原本还希望测试结果不过关的严博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如果祁泽顺利通过了考试,真与好友绑定在一起,他怎么向老爷子交代?
趁工作人员换机器的空荡,祁泽冲严君禹扬了扬下颚,安抚道,“你只要帮我做担保就行,其余的不用你操心,我自己能找到搭档。听说王轩也会去帝国军事学院,我找他商量看看。”
欧阳晔一听这话,顿时满肚子酸水。这么粗的金大腿主动伸出去让王轩抱,真是便宜他了!还有这个该死的严君禹,真是有眼无珠,将来有你后悔的时候!
事实上,严君禹现在就后悔了,不是因为签署了担保书,而是没能与少年解释清楚。他把烟蒂扔进机器人垃圾桶里,慎重道,“你不用另外找搭档,我会协助你完成所有学业。你只要好好读书,别的不用考虑。”
严博提醒道,“君禹,这些话等祁泽通过了考试再说吧。”
严君禹冷冷瞥他一眼,笃定开口,“只要主考官没动手脚,祁泽一定能顺利通过考试。你把手头的事务交接完毕就回帝都星去吧,我已经跟穆燃说好了,他会替你安排工作。在穆氏研究所任职,比我这里更有前途。”
严博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有些愤怒,又似乎在压抑着喜悦的心情。穆氏研究所的级别自然比先遣部队高多了,那里的小科员至少都是少校军衔,还不用拿命去拼。
严君禹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失望地摇了摇头。他原本以为严博与自己志气相投,原本以为对方更喜欢待在机甲先遣部队,但现在看来却是他自作多情了。失踪两个月再回来,他看清了很多东西,也看轻了很多东西。
尴尬的氛围在室内蔓延,欧阳晔和李煜抬头望天,祁泽却双手托腮,听得津津有味。严君禹垂头,对上他闪亮的大眼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心里积压的失望、挫败、懊丧等负面情绪,瞬间消退得一干二净。
恰在这时,工作人员推着几台机器进来,重新为祁泽测试。祁泽虽然修为受损,但金丹期的神识还在,哪怕只能动用一小部分,内储却也相当骇人,所以无论他怎么小心翼翼,一旦把一团星云拽过来,机器的准线就会猛然蹿升,根本不受控制。
两名工作人员满脸麻木,反复见证了十几次数据线飙升又缓慢下降的过程,终于无奈摆手,“算了算了,a+精神力,过关了。你最好注意一点,你的精神力好像还在不断上升,而且速度很快,要是别人,我们还得说一句恭喜,换在你身上却不是好事。你如果有门路就去购买几支抑制剂,定期注射,这样能尽量延长你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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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泽知道两人是好意,也就一一答应下来。严君禹却眸色转暗,心生惶然。他害怕自己某一天会后悔。
然而不等他多想,祁泽已经脱掉头盔,去了考场。考场里安装有信号屏蔽器,可以杜绝考生一切作弊的可能。桌面上镶嵌着一块屏幕,标注着“抽取”字样,一旦触摸,系统就会随机在资料库里调取一张试卷,而同一科目的不同试卷至少有几千张,难度不等。
有的人运气好可能抽到难度小的试卷,也有人运气差,一上来就是最高难度。而祁泽的运气显然不够好,不过这其中也不排除有人暗箱操作的缘故。答完一张试卷,立刻就由主脑进行批阅,这一程序倒是实打实的公平,不存在贿赂的可能。
一科考完,考生可以立即进行下一科考试,休不休息全看他们自己的状态。学校把四十六门考试安排在八天考完,但是如果祁泽自己愿意,也可以一天考八门、九门,甚至更多。
他安安稳稳地坐在考桌上,指尖飞快滑动,看上去似乎胸有成竹,又似乎一通乱选。严君禹隔着窗户一瞬不瞬地凝视,欧阳晔却和李煜坐在长凳上悠闲聊天。两边的氛围完全不同。
祁泽几天几夜不睡觉都没问题,自然想快点把课程考完。他做好一张试卷就飞快抽取下一张,一上午就考了七门,几乎半小时一门。渐渐的,他也发现了,自己似乎总是抽到难度最大的试卷,里面囊括了各种各样艰涩的科学理论,要想阐述清楚,还得从源头说起,而且各个分支都要提及。若是一般人遇见这种考题,早就哇的一声哭出来了,但祁泽却如鱼得水。
抄答案有什么难的?纯粹拼的是手速啊!试想他一晚上能织几十匹天鲛纱的人,会怕这个?
除开理论题外还有许多计算题,这对精通法阵的祁泽也不算什么,只需在脑子里仔细一搜,找出相关公式再代入进去,就能轻易得出答案;选择题更是一秒一个,不带停顿。
休息铃终于响了,他坐在位置上,静静等待主脑批阅。躲在办公室里的严博立刻跑出来,站在考场门口。他看向严君禹,为难道,“君禹,这回真不是我从中作梗,学校本来就有规定,跨科考试的考生必须门门功课都在a+线上,丢了一门就算不合格。你也知道帝国对机甲制造师的培养有多么重视,不可能让我们随便糊弄的。”
严君禹目不斜视地站在那儿,表情冷漠。
欧阳晔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走过来,嗤笑道,“你放心,我家祁泽绝对不会给你们随便糊弄的机会。全部a+算什么?信不信他考一个全s给你看?”话音刚落,悬挂在半空中的全息屏就给出了成绩,先是一个鲜红的s,然后又是一个s,下面又冒出一个s,齐刷刷七个s排列在一起,看着漂亮极了,也周正极了。
严博露出吃屎的表情,从脸颊到脖颈,看着看着就变绿了。欧阳晔则拍着手掌大笑起来,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李煜喟叹道,“这孩子真是的,急什么,慢慢考就好,一上午考七门,也不怕累坏主脑。严助教,你要不要查查这成绩的真实性?看看主脑是不是被谁动了手脚?”
这话听着很有礼貌,实则充满讽刺。谁能给帝国主脑动手脚?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技术啊!一上午考七门,七门成绩全是s,这在海皇星军事学院的历史上,甚至于帝国军事学院的历史上都绝无仅有。
严博哑了,完全说不出话。严君禹却掏出一支香烟默默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再吐出一缕烟雾,继而愉悦至极地低笑起来。冥冥中他早就知道,祁泽一定能创造奇迹。别人做不到的不代表他做不到,别人做得到的,对他而言不过如此。
校长和教导主任也同时收到了主脑发来的通知,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场考试存在多少猫腻他们自然也知道,在严老爷子的授意下,他们把所有科目的试卷都改为难度最大等级,连专业生都不能保证拿到a的成绩,更何况是s?
这祁泽智商是有多高?平时也没见他多么努力啊?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发呆,学分恰恰卡在及格线上。如果他能一直保持这个态势,考入帝国军事学院肯定不成问题。哎,这可是他们学院第一个成功考入机甲制造系的学生,实现了零的突破啊!
想到这里,校长也不怕得罪严老爷子了,为防有人动手脚,立刻把成绩公布在学校的官网上,并表示会实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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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餐厅,王轩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指着“滚你妈的蛋,祁泽!”的字幕牌,问道,“这是怎么了?祁泽得罪谁了,要这么整他?”
“听说他准备报考帝国军事学院的机甲制造系,估计有人觉得他太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打出牌子羞辱他。你也知道,碳基人本来就受歧视,一旦表现出想往上爬的意愿,就会受到各种冷嘲热讽。”舍友长叹一声,“人的偏见是改不了的,尤其是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
王轩深有感触,愤怒道,“我去找人把字幕消掉,这样太过分了!”
“你知道这是谁让人干的吗,你就去管?祁泽的男朋友还是欧阳晔呢,也不见他出头。你还是先吃饭吧。”舍友怕惹上麻烦,连忙上前劝阻。
王轩扔掉餐盘,转身就走,却听见智脑传来叮咚一声脆响,他点开一看,发现学校官网更新了一条消息:参加转系考试的祁泽同学连考七门,并取得了全s的好成绩。与此同时,星网主脑也圈了这条消息,可见其真实性毋庸置疑。
王轩一口唾沫没咽下去,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上午考七门,门门s,什么时候跨科考试变得这么容易了,还是跨机甲制造系的科?这样显得s很不值钱好吗?
与他怀着同样心情的学员还有很多,吃饭的噎住了,喝水的呛住了,走路的绊住了,餐厅里一片兵荒马乱。
“这不可能吧!一定是祁泽作弊了!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抽到了最简单的试卷,这才能考出全s的成绩!不行,我要投诉!我要给帝国军事学院写信揭发这件事!”一名机甲制造系的学员愤恨不已地说道。
他也报名参加了今年的留学考试,但刚考了一科就被刷下来,而他是专业生,不比祁泽这个艺术生厉害?艺术生全是些学渣废柴,这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实。没作弊的话,祁泽怎么可能超过专业生获得全优?学校必须给出交代!
机甲制造系的学员正准备联名投诉,主脑就把祁泽的考卷公布出来,他们连忙聚在一起看题,刚看了几道大题,脸就变绿了。这哪里是最简单的卷子,分明是最难的卷子,而且张张都是如此,这是有多点背才能全部抽中?如此看来,不是祁泽作弊了,而是给他出题的人作弊了。他凭的全是真本事。
王轩凑到这些学员们身边,看着他们冥思苦想,摇头哀嚎,气愤的心情这才平复下来,再往上看,“滚你妈的蛋,祁泽!”的字幕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祁泽的成绩单,七个s连续滑过去,晃得人眼疼。
讥讽他的,嘲笑他的,侮辱他的,全都变成了哑巴,再没有哪个时刻比现在更难堪。
王轩心气顺了,走回原位继续吃饭,摇头笑道,“真看不出来祁泽还有这本事。不过他的身体没问题吧?”
“生命和自身价值哪个更重要,这就见仁见智了。如果是我,我也会舍弃生命,选择实现自我价值。人活一世,谁不愿意轰轰烈烈的?他和欧阳晔还真是一对儿,从想法、人生观到价值观,都那么契合。难怪欧阳晔为了他浪子回头,连李家主都同意了他们两人的事。这可真不容易。”舍友唏嘘道。
王轩一想也是,连忙把刚浮起的怜悯压了下去。能豁得出性命去博取一个光辉未来的人,哪里会需要别人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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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祁泽考了九门,上午七门,下午两门;第二天照例如此。他似乎很喜欢九这个数字,哪怕一上午考完九门,余下的半天也不会再动笔;第五天只剩下一门,他也硬要挪到第六天去考,完全不见之前的急迫。
而他的成绩也成为海皇星军事学院每天最热门的头条,一到休息时间就有学员会问,“今天有没有s?有没有s?”而答案无一例外是全s。如果照着抄还能答错,祁泽也要对自己的智商绝望了。
“九这个数字对你有什么特殊含义?”严君禹猜测道。
“七为定数,八为变数,九为极数。阳数之极暗合天道,对我来说当然有意义。”
严君禹,“……”每个字拆开来看全都认识,合在一起却完全听不懂啊!
祁泽也知道他听不懂,咧咧嘴,亮出八颗雪白的牙齿,然后转身进了考场。他利利索索答完试卷,再看屏幕,发现时间只过去半小时。欧阳晔已经等不及了,正垫着脚招手,准备带他去庆祝。严君禹被他有意无意地挤到一边,脸上却不见恼怒,反而好脾气地笑笑。
办公室里,严博已经收到了主脑发过来的最后一门成绩,还是s,如此醒目,如此讽刺。他把成绩单传输给严老爷子,问道,“现在怎么办?一旦君禹成为他的担保人,学校肯定也不会让君禹推卸责任。他完成不了学业,按照规定君禹必须全权负责,如果中途撒手,别家也会拿这件事攻击严家。这边的学校我还能做主,到了帝校,我是真没办法了。”
严老爷子完全没想到一个碳基人竟然这样难搞。如果可以,他很想立刻捏死祁泽,但孙子已经签了担保书,对方的生死就系在孙子身上。而帝都星不是严家的一言堂,祁泽要是不明不白死了,多的是人调查此事,然后趁机咬严家一口。
让他来不行,让他死也不行,这事闹的!
严老爷子头疼无比,揉了揉太阳穴,拍板道,“给他加考一门!”
“加考什么?”
“战斗机甲源代码。”
严博惊了,摆手道,“可是这完全超纲了,如果考卷传入帝校,我怎么跟赫连校长交代?一个滥用职权罪肯定跑不了。”
“他没能达标,自然就被刷下来,刷下来了考卷还怎么传回帝校?你以为赫连盛很有空闲,连落选学员的成绩单也看?就这么办,下去准备考卷吧。”
严博不敢再多话,立刻联系教导主任,让他瞒着校长加考一场。教导主任为了攀上严家,不得不遵从命令。
“一个天才学员就这样毁了。”调出难度最高的试卷时,他既愧疚又遗憾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