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灰墙青瓦、错落有致的屋宇间,有一棵枝繁叶茂、葱茏劲秀的老树。
树下摆放着石凳石桌,石桌上摆着一个棋盘,一老一少相对而坐,各执黑子百子对弈。
这其中一人是叶枫,另一人则是离歌笑的师父,也是曾经的锦衣卫指挥使郑东流。
只是,经历那场风波之后的郑东流,已再无一点锦衣卫高官的风采,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垂暮之年的教书先生。
此时,双方各已下了数十子。
叶枫落子飞快,郑东流却愈来愈慢。
两人又下了十余着,郑东流终于吁了口长气,摇头道:“叶先生棋思精密,深奥巧妙之极,老朽实是破解不来。”
叶枫有些可惜的放下棋子,叹道:“可惜可惜,我这珍珑可还未摆开呢!”
为了学习《忘情天书》,他可是花费了数千黄金,拷贝下一堆能力,琴棋书画无所不包,摆个珍珑棋局毫无问题。
旁边捧着桃子啃的柴胡听了,大奇道:“蒸笼?这下棋和蒸笼有啥关系?”
贺小梅好笑道:“胡哥,叶先生说的是珍珑,是一种特殊的棋局,可不是蒸馒头的蒸笼。”
柴胡不屑道:“蒸笼至少能蒸馒头让人吃饱,棋下的再好有个鸟用?”
“这珍珑可不是一般的棋局。”
叶枫将一枚枚棋子捏回,随口道,“当年有人摆下这一珍珑棋局,30年无人能破,不知坑死了多少高手,有人为此耗尽心力呕血而死,有人陷入棋局无法自拔选择自杀……总之,人的执念越深,越容易深陷其中,武功越高的人死的越快。”
柴胡闻言抓了抓头,怀疑道:“啥?下棋还能杀人?”
离歌笑手中握着酒壶,沉吟着道:“一点赤诚在心,万物皆可入道。琴棋书画可动人心思,能伤人杀人有何奇怪?”
叶枫耸了耸肩,兴致勃勃的讲故事:“南宋之时,江湖中曾有五位绝顶高手,被称作‘天下五绝’,分别是‘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其余四人专精武学,唯有东邪天纵奇才,不仅武功出众,琴、棋、书、画、医、卜、兵、阵更是无一不晓,无一不精。他将乐理与武功结合,创出一门特殊的武功,叫做‘碧海潮生曲’。这首曲子以内力催动,极尽变幻之能事,于无声处隐伏凶险。内功定力若是稍有不足,只要听得此曲,就会心旌摇动,被曲声牵动七情六欲,轻者受伤,重则丧命。”
柴胡听得目瞪口袋:“还有这种事情?”
他是个大老粗,性格粗豪,走的硬功路子,以前见过最高的高手,也就是离歌笑这个级别的,再往上的仅仅是有所耳闻罢了,心中始终将信将疑,想不通琴棋书画怎能杀人。
不过若是别人说,他根本不会相信,如今是叶枫说,他就不得不思量一下了。
没办法,实在是他之前的表现太骇人了,简直就不像是凡人能做出来的。
十几日前,叶枫闯入权相寿宴,当着百官的面前,强压着权相送出十万两黄金,由他们几个暗中押送去了海瑞府上。
这期间,恼羞成怒的权相特意遣神机营出动围杀,却被叶枫一人杀得大败而回,之后更是再找上相府,当着权相的面,又剁掉了他儿子两根手指。
这一下,权相终于老实了。
当然,是暂时老实还是永远老实,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经此一战,叶枫的名声如日中天,更成功超越离歌笑,成为大明头号通缉犯,同时也惹来了六扇门、东厂、锦衣卫、神侯府的注意。
当然,传出去的名号仅是“萨菲罗斯”这个外域名字与形象而已,不然神侯府就难办了。知道叶枫就是“萨菲罗斯”的,仅有离歌笑这几个同伙。
柴胡性子直爽,对叶枫的武功佩服的五体投地,对他的话自然先天上就信上三分。
对于他的惊叹,叶枫只是笑笑,道:“以音波为攻伐之道固然神奇,却也算不上多么神奇的手段,差得远呢!”
这时,远处红影一闪,燕三娘如同雨燕般飞掠而来,还未落地就气哼哼的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怎么了?”
叶枫给她倒了一杯茶,笑吟吟的道,“还有谁敢招惹咱们燕女侠不成?说出来,我帮你报仇去。”
燕三娘将茶水一饮而尽,才咬牙切齿的道:“我刚去了一趟海大人的府上,海大人说十万两黄金已经运去了湘北救灾……”
贺小梅眨了眨眼睛:“那不是很好吗?”
燕三娘冷笑:“救灾金送去救灾当然是好事,可权相贪污了十万两黄金,居然没有任何处罚,依旧平平安安的做他的当朝首辅,简直是岂有此理!”
柴胡一拍桌子,怒道:“皇帝老子就是个糊涂蛋。”
贺小梅脸色也不太好看,轻轻喟叹:“真搞不明白,明明是权相强夺了救灾金,皇上居然还那么信任他……”
离歌笑喝了一口酒,摇头道:“早有所料,权相权倾朝野,不是贪污些银子就能定罪的,何况他的钱是找国库‘借’的,皇上更没有理由处置他,反而还要安抚。”
燕三娘哼了一声:“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他,省的为祸天下!”
柴胡撇了撇嘴:“依我看,以这皇帝老子的昏庸,就算是权相父子和曹正淳那个阉狗都倒了,肯定还有其他奸臣上台。”
叶枫摇了摇头,忽然问道,“在各位眼中,当今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糊涂蛋!”
燕三娘和柴胡几乎同时回道。
离歌笑和贺小梅没有说话,神色间却是大以为然。
当朝皇帝就是明武宗朱厚照,这位把皇宫改造成“百戏场”,又建“豹房”取乐,无视天下疾苦,只顾自己享受,信任佞臣宦官,弄得朝堂乌烟瘴气,强抢民女,诸如此类数不胜数,说他荒淫无度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
郑东流沉吟一下,给了一个更准确的评价:“皇上的确有些贪玩,但还是有分寸的,该上朝的时候还是上朝,该批的奏章照样批复,而且从没有主动做过草菅人命,践踏律法的事情,说糊涂却是有些过了。”
“得了吧!”柴胡嗤笑道,“他不糊涂,还会被权相老贼和曹正淳骗的团团转?”
叶枫撇了撇嘴:“当今皇帝可不是笨蛋,朝堂走到今日地步,非是他所愿,而是必须如此。外有权相执掌朝堂一手遮天,内有皇叔朱无视虎视眈眈,他若不捧起东厂曹正淳,皇帝的宝座怎么能坐得稳?”
离歌笑神色古怪:“铁胆神侯?”
叶枫笑笑:“你们不会真以为铁胆神侯赤胆忠心吧?”
贺小梅摸着手背上的鸡皮疙瘩,嘀咕道:“不会吧?铁胆神侯的名声一向极佳,可是我的偶像……”
叶枫摇了摇头,哂道:“曹正淳是太监,就算权倾天下,了不起挟天子以令天下,可铁胆神侯就不同了,他是皇室成员,皇上的叔叔,他对皇位的威胁可比曹正淳大多了……东厂的确嚣张跋扈,可是它是皇帝捧起的一面盾牌,挡住了铁胆神侯的窥视,封住了权相的部分手脚,这就是当今皇帝的手段,坐山观虎斗,你们要真认为他糊涂,只能说你们太没政治头脑。”
郑东流沉吟半晌,忽的问道:“叶兄弟,铁胆神侯窥伺皇位,是你的猜测,还是……”
叶枫郑重道:“据我所知,他暗中笼络了不少扶桑武士,专为他清除异己,朝中不少龌龊,后面都有他的影子。给各位一个忠告,大奸似忠,不要太信任护龙山庄,铁胆神侯的心思深沉的很。”
郑东流长长的叹了口气:“哎,内忧外患,内忧外患……”
叶枫想了想,道:“当朝的几个势力,唯有神侯府可信,‘一枝梅’想要更好的混下去,我建议你们和神侯府多多接触,海大人固然官位不低,可是他身边的桎梏太多,单一个权相就不是他能抵挡的,有神侯府照应,一枝梅的行动会少很多麻烦。”
燕三娘一抬洁白的下巴:“喂,难道我们遇到事,你会不帮忙?”
叶枫笑道:“当然不会不帮忙,不过诸葛先生是帝师,在朝中有着不小的影响力,不比我一个单纯的武夫更有帮助?”
燕三娘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离歌笑把口中的酒水咽下,叹息道:“叶兄弟,让我考虑考虑,毕竟我实在不想再与朝廷有所瓜葛,需要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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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叶枫端起茶杯敬了一敬。
这是他此行的目的,神侯府人手还是太少,如果能把“一枝梅”拉入旗下,哪怕只是暗中互相照应,两边都会大有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