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出了山门,自己一个人上了云州。
并非门里别人不愿意陪她,只是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姚羽清这句话不免让她有些失落。
姑娘大了,心思自是有的。
尤其是师姐还找了这么好一个归宿,她祝福之余,亦有些妒忌。
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嫁个好男人?
正一道的道观离云州本就不远,十来里路还是康庄大道,何况如今还给正一道送了不少车马,顺道过来都是坐的马车。
云州有西河三道,西边正一道,南边神宵道,东边毗邻襄州,正是真武山真灵道的坐落。
其实这些年,与朝廷关系颇近的还是真武山的真灵道。至于正一道,若非陈青衣是个神识,其实朝廷倒也并不会很重视。
当然,正一道女道居多,虽是名气不算压顶,但是就道观的香火来说,也是不弱的。
云州知府卢炳忠虽然善于拍马屁,但是并不代表他无能!相反,这云州境内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
本就地处中原富足之地,卢炳忠善于聚敛钱财,也善于花钱。修路,修楼,也算是当朝一等一的有魄力之人!曾经被吏部侍郎,门前御史,殿前承议郎三人共同参奏他一本贪赃枉法。惹得皇帝亲派密使来暗查,结果得的奏报是他广修道路,兴建水利,甚至自掏腰包给老百姓盖房子!
这一本奏的卢炳忠不仅无过反而有功,堪称二皇子争夺云州知府位置最大的一次败笔。
但是话说卢炳忠真的不贪吗?
怎么可能?
只是他比那些赤裸裸贪污的人更会耍心机,更会动脑子,也更会办事。
修路包给别人,三千两的路,官家出四千两,而这多出来的一千两要包含道路周边村庄兴修的水利。
然后那些穷困的农家,他再拿这其中的银子给人家修房子。
乍一听下是没什么错的。
但是挖土烧砖要钱吗?三块砖一钱银子,这在别的地方五块砖一钱银子,而这砖厂,是他自己家开的!
人家修了房子打家具吧,要木头,好,这云州地界不少山头背后的东家都是姓卢的。
不是不贪,而是换了一种手段而已,一种连大部分老百姓都不知道的手段而已!
也许这很麻烦,但是却明哲保身,隐藏的极好!
话虽如此,但是正是赢了那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中有钱,才能干这干那的。云州能广修道路,仍旧得益于卢炳忠。
这便是他口中的,水清则无鱼。
进城的时候,得眼的看到程冬春便来引她去见卢炳忠了,像是之前他叮嘱过似得。
程冬春与卢炳忠见过不少次,这云州的卢府也算熟悉,之前多次随师父来云州参加知府和云州名流的宴席,倒也算熟识。
卢炳忠也是个很会来事的人,自己的宅子修了五进,力求简单,不讲奢华。不过据说他有两间屋子专门用来堆“杂物”的,守卫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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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脸姑娘难得一个人来,看着周围院落,下人们工作认认真真,这让她有了不少回忆,尤其是院子里那位扫地的老伯,颇
有自己爹爹如今的影子。
老人家啊,年纪大了,享福了,却也闲不住,平时就好早起,干点这些家务,搞的那些下人们也无所适从。
想想卢大人送这二十亩地,也可趁这机会在云州置院房子,不用太大,两进就足矣。到时候把爹娘接来,在这云州安家落户,颐养天年,未来她这还是正一道的掌门,真是两全其美!
心里想的美滋滋,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花园里。
两撇胡子甚是惹眼,胖乎乎的卢炳忠年近五十,好走口京腔,好遛鸟。两鸟笼放在池子里,浅浅没过水面,正是提着小板凳坐在那里逗鸟:“娘娘千岁!娘娘千岁!”
里面的鸟儿歪歪脑袋:“娘娘千岁!娘娘千岁!”
“哎!真乖!”
“哎!真乖!”
“切,这句不学!”
“切,这句不学!”
“嗨!我!”微微摇摇头,卢大人笑着摇头。
“嗨!我!”
这鸟儿啊,好学人语的,想学的时候多少话都能学来!
“卢大人!”
转眼看到程冬春,卢炳忠像是偶遇,不由惊笑一声:“哎吆,程姑娘来了!快,走,请程姑娘进屋!我随后就到!”
说着伸手指引入屋,老大人眼珠子左右划拉,看看她身后。今日倒是太阳打西边的出来了,这正一道的宝贝嘎达竟然一个人出来了!
招呼一边的丫鬟过来伺候好两只雀儿,微微一思谋,点点头,卷着袖子进去了。
“程姑娘,今儿就您一个人出来?”
圆脸姑娘打礼应道:“是,师姐们都在忙。”
“哦!”微微点头,对着门外喊道:“卢全,去把程姑娘的地契拿来!”
“是,老爷!”
“程姑娘坐!”看着程冬春,卢炳忠笑眯眯的说道:“程姑娘啊,这今年新开荒地在涂良山一片,这二十亩地算不得什么好地,但也不差!”
白给的谁会挑三拣四的?程冬春点头应道:“多谢卢大人!”
“哎!程姑娘,这您就错了!这地啊!”卢炳忠一抱拳说道:“是当朝皇后娘娘亲笔书信,让下官为程姑娘置办的,听说程姑娘的双亲在钱塘,想来与家人相隔两地多有不便,娘娘是个体己的人,感同身受,所以嘱咐下官一定要照顾好我大建的栋梁之材!所以此事,娘娘特地筹了些银子,下官再添点,替程姑娘置办了这二十亩地,也算是皇后娘娘对程姑娘的一片心意!”
“这!”程冬春不由一惊,没想到此事竟然还是当朝皇后娘娘做的!顿时摆手说道:“这,这怎么行!无功不受禄,这二十亩地呢!这使不得,怎能让皇后娘娘和卢大人废银子了,这地,我不能收!”
“哎,程姑娘,见外了不是?皇后娘娘不就代表皇上吗?这赏赐给你有什么不一样?”说着卢大人来回踱步,边走边说道:“倘若从户部走流程,层层批报不说,今年给正一道已经连续多次拨款,正是风口浪尖上,二皇子对此颇有微词。本来这也无可厚非,只是人言可畏,皇后娘娘自己出资,也是为了不让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再说了程姑娘
,皇后娘娘什么人?她送的东西,岂能让她收回去?程姑娘,二十亩地不算多,你就安心收下吧!”
“这!”程冬春有些犹豫了,果然师父说的没错,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送她东西。
她不傻,皇后娘娘给她送地产什么意思傻子都知道,这会卢大人故意提上一嘴二皇子的事情,哪个不知道?最近二皇子正是风头正劲,下南唐,上西雍,正有龙行天下之意。这便是当朝的权利斗争,若是她接受了,自然就是站边站在皇后娘娘那边了,皇后娘娘是太子的生母,风华榜第二,赵商!
果然这件事情背后不是那么简单的!
入了神识就并非寻常人了,她的一言一行都会代表她的态度,哪怕她不想得罪别人,但是只要她支持朝堂上的一家。
就
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顿感压力如山,程冬春低头思索着,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自己处理!平时这都是陈青衣替她挡的,就算是没有陈青衣,姚羽清也能说会道的,极会办事。
只是现在……
“这事,我得和师父商量一下!”面有难色的程冬春不由捏着衣角,一脸窘迫,竟也有老妪的架势了。
眼珠子一转,一副老奸巨猾模样的卢炳忠背着手点头:“得来!是得商量!”
说着点头像是寻思道:“不过程姑娘,有些话本官得说在前面,这地是送你了,可是还是国家的地,这税钱可是一分都不能少!今儿年已入了秋,虽是半年的田期,却也还是得收税的,二十亩地也不多,二两来银子,这个钱,你得交了,才能拿这地。另外还有一院三进的宅子,没有算在这二十亩地上,下官也是自作主张,已经把名字挂在程姑娘名下了,一应物事都准备齐全了,连下人也雇好了。”
“啊,这!”
出手示意程冬春不要打断,卢炳忠继续说道:“这些都是小事,程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您的弟弟赌钱输了,把您家的房子全输出去了,正好钱塘知县林大人是皇后娘娘的外侄,此事才传到皇后娘娘的耳朵里!”
“什么!”圆脸姑娘一脸惊讶,不由低头一想,确实,父母斗大字不识,每次给她写信都是托邻家一位先生写的,怎的这次信发来的不但晚,而且总是强调说他们过得挺好的!就催着她给他们捎钱,买院宅子给弟弟娶媳妇!?这是不想给她说而已!
卢炳忠悄悄凑过来说道:“程姑娘啊,皇后娘娘听说此事也不免伤心,知道您一片孝心,给两位老人置办了不少,但是对您这弟弟,太宠爱了!什么好的都给!若是这样下去,定然是玩物丧志的,想来您也不愿意!”
说着他像是老夫子一般,继续说道:“不如把两位老人接来云州,好好尽尽孝道,劝劝两位老人家!啊!哦,对了,钱塘那边的宅子,事主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把那赌债一笔勾销了!宅子,给您保下来了!”
“哎,皇后娘娘宅心仁厚,听说程姑娘温柔大方,又如此孝敬爹娘,深为感动,已经将程姑娘视为自己的忘年交了!程姑娘,恭喜啊!哈哈!”
程冬春怔怔的看着卢炳忠,一双眼睛充满了迷茫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