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征召令都出来了,这个在林瑜印象中原本叫做澳洲的大陆自然有了一份新的名字,名唤蓬莱,取蓬莱仙境之意。相对于朝臣们取的那些绕口的不行的字眼,这个名字更广为所知,对移民的宣传也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
第一次的征召令针对的是那些无地的农户,江南的地方工厂将将兴起,吸纳的也只有江南一地的人,中原腹心一代还有着大量的佃户。这些佃户就像被王奇带走的那一批一样,承受着地主沉重的剥削,甚至这样的情况在山东文教之地更加严重。
新朝建立以来,已经废除了各种不一样的匠、农等户籍,取而代之的是统一的汉朝国民户籍。在户籍更换的同时,根据汉律也废除了原本官府所承认的良贱之分,不再承认蓄奴的合法性。也就是说,再也没有了死契没有了家生子这些东西。如果需要仆役,可以签活契,但是这些人依旧是法律所承认的良民,再也不能非打即骂,如果有人告状的,主人家也是要吃官司的。
但是,这样的律令在颁布下去的时候,自然会引来大户人家的不满,乃至于抵抗。明着抗法是不敢的,但是那些大小丫头婆子一直在宅院里头生活,能接触得到多少外界的消息。就算有官府有请那些说书人专门给百姓讲解刑律,为此还编了很多的小段子,但是汉律那么大,就算只是挑着和百姓们息息相关的律法讲解,那么人正好听到关于户籍那一段的可能性有多少。
所以,就像是历朝历代一般,出现了隐户这个东西。不过不同于前朝,本朝的隐户非是为了逃避税收,而是那些大户人家不愿意放弃自己的‘财产’。
自然这样的隐瞒终究是没有用的,他们的庄子终究要有人去种吧?庄地所属的乡官难道都是瞎子不成?因此针对中原腹地的一场清查户籍人口的运动随着征召令一起展开。
户籍清查已经有过一次,一般识相的人家都不敢有所隐瞒。而像孔家那样的大地主仗着是地头蛇不知道隐下;额多少的人口。所以这一次那些被查出有隐户的人家,可不仅仅是担上一个隐瞒不报,还得加上之之前一次清查中欺瞒朝廷的罪名。
后一项的罪名甚至都不需要去收集,前面一次清查的时候,那些人为了打发官府,随随便便写下的寥寥数人仆役名单下签下的大名就是现成的罪证。
孔峄成盯着上头自己几个月前亲手签下的大名,恨不吐突出一口心头血。这便是抵赖都无从抵赖起啊,拿着这张签字单子的还是那个笑眯眯的小吏。对了,本朝没有小吏了,全都由科举中考中的人来担任各级的职位。这些人虽然赶着吏员的低贱活计,却享受着和官员一般的优厚待遇,只是随着职位的高低有所递减而已。而且,这些人和官员之前是没有绝对的壁垒的。
不像是前朝,官就是官、吏就是吏。在本朝已经没有了官吏之分,自然不会再出现世袭的衙役吏员这样的堪称地方毒蛇的东西。像孔峄成面前的专管着人口普查这样小得不能再小的官员、不、甚至不能算是官员,只能算是一个基层办事人员,但是这样的人偏偏就有机会一层层的爬上去。
真是斯文扫地!孔峄成在心中狠狠的想着,但是他却不能说出口。分支的孔吴员已经折进去了,还不知道那个家伙有没有将一家子全都供出来。这些天孔家的嫡支一个个都待在屋内战战兢兢的等着,孔峄成自己就已经连续做了好几晚被抓进牢狱中一生不得解脱的噩梦。
几百年的刑期啊,就算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心中若是真的一点惶恐都没有,那么又何必夜夜难眠。
“还请孔爵爷跟小的们走一趟吧!”来人依旧笑眯眯的,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讽刺异常。爵爷,什么爵爷?满山东,不,整个国家还有谁不知道衍圣公的爵位彻底的断在了这一代。
孔峄成的脸色铁青,在看到边上徐家同样被压出来的中年男子的时候更是目露惊恐。难怪一开始的时候人口普查上户籍这般随意就将他们给放过了,哪怕他们睁着眼睛说瞎话,站在偌大的宅院面前说家里只有一个积年的老仆也是如此。原来根本就不是他们嘲笑的那般无能,而是后手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当然也不是没有在当地大户的金钱攻势下倒戈的乡官县官,但是正如律令所规定的,这样的情况一律按照贪污处理,毫无转圜的余地。
证据齐全,他知道已经完全没有抵抗的意义了,但是一开口,他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位大人稍等,且容在下回去交代一下事务。”他心中依旧还保存着微弱的想要挣扎一下的希望。
却听那人笑道:“爵爷何必这般恐慌,不过是去衙门交代一下事实而已,没有人能吃了你。”他顿了一顿,道,“新朝可是不兴大刑逼供的,这么多人,全拉去做劳役也不现实,爵爷放宽心才是。”
这些人都已经是砧板上的肉,林瑜又何必一刀全切了,身娇肉贵的让他们做劳役一不小心死了几个,剩下的罪名还要不要追究了。干脆一点点的来割肉,让他们用罚金来抵偿劳役之刑,后面且还有事等着他们呢!
其中,孔家是不包括在内的。
那人话是这么说,却也知道这孔家的家主进去了之后,算是彻底出不来了,不过拿话稳着他罢了。关于孔氏家族罪证的收集调查一直在进行当中,而且已经有了比较快的进展,当然这些就不需要眼前人知道了。
不得不说,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孔峄成放心了一些。在他看到衙门内外有着好些个熟人往外走的时候,按理来说他本应该心虚的,毕竟分支的孔吴员可是现在都还没有被放出来。但是,这时候看见这些熟人走出来,尽管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孔峄成心中反而送了一口气。
大概,也就是罚金吧!孔家累积了千年的财富,对这点小小的损失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一个小小的孔家不足虑,再一次丈量可耕种的土地的过程,就是对原本占据着大量土地资源的地主的打击。这一次的过程中,还有林如海派下的户部官员随行,漏了多少的税全都是要补上来的。
在此就不得不说一下汉律中关于农税部分的规定,原则上来说,汉律对于农税是秉持着减少的基本政策的。但是这样的减少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缴税之人乃是自耕农。
像孔家这样土地快要占据了整个曲阜一大半的大地主,他们的缴税比例是随着田亩数量的上升而上升的。很多宗族为了避税,只好将大量的田产分给地下的族人。但是,族人分得了财产,一开始还好,随着乡官下乡,对乡间事务的执行力度变大,时间长了他们自然发现所谓的宗族的压制力越来越低。到时候,这些已经归在他们名下的田产还能不能拿得出去就两说了。
真正统治了国中数千年的宗族势力至此一朝烟消云散。
不仅仅如此,那些使用着仆役的大户人家还是要给为他们服务的仆役缴纳丁口税的,这也是孔家想要隐户的一大原因之一。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使奴唤婢,家生子又生家生子,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上千的人,虽然丁口税很少,甚至于没成年的孩子都不要缴税,但是每年都交一次,岂不是在他们身上挖肉?新朝的那一个又一个的政策,刀刀都是砍在他们的身上,这些人能不反弹么?
无论如何,他们试过了反抗,但是事实证明没有什么用处就被抓了起来,一些人身上不是很干净的,还被挖出了别的罪证,数罪并罚,一时间是陷在牢狱出不来到了,更别说什么读书人的尊严。
孔峄成在被关进监管室,和其他的地痞流|氓在一起的时候,终于清醒地认识到,在新朝建立的时候,他们这样的儒生的辉煌早就跟随着旧朝一并消失了。这让他在后面的日子里不止一次的懊悔,当初靖朝朝廷请捐财物的时候,他怎么就一点都不愿意拿出来呢?就算他心中清楚,就算他倾家荡产,也抵挡不住林瑜的大军,但是不妨碍他在服劳役的时候幻想一下。
旧式的老地主逐渐走向了他们的陌路,而在松江府那边的大型港口上,里里外外的人却迎来了他们充满生机的未来。
“这里的繁华超乎了我的想象。”一个浅棕色的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的男子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叹道,“虽然比不上广东那边,但是却比泰晤士的港口更加的繁华。”原本在他的印象之中,除了西班牙的几个深港,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城市能比得上英国的了。
“尊敬的伯恩男爵,这个城市才兴起了不到一年。”随性的向导是一个广东那边的英国商人,他很乐意为自己国家的尊贵先生服务,“这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可惜您没能早点来,否则就能赶上了大帝登基的盛大典礼了。”他咂咂嘴,遗憾地厉害。他仅仅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茶商,自然没有这个资格给邀请去参观大典。但是,西人的圈子说小也小。他的几个好友有幸去了一趟京城,就算没有使臣的身份,也在百姓群中混了一个热闹。
“才一年!”那个伯恩男爵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眼神终于认真起来,国王陛下接到来自于东印度公司理事的信件,才知道在东方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根据信中所说,这个国度的主宰者才刚刚赶走了来自北方的鞑靼人,恢复了原本更加开明和自由的统治。重要的是,现在的这一位皇帝重视贸易,欢迎更多的国家前来。满口的夸赞之语,然后在信末小心翼翼地暗示了一句是不是派遣一个正式的使臣。
这一位理事还是很成功的,比如他的信件引起了国王的注意。或者应该说,太成功了,以至于国王觉得让一个商人担任使臣的职位,是对那样一个强大国家的不尊重。
“那边是什么地方?”伯恩男爵指着一片一连串一模一样的屋子问道,那片房舍看上去没有这个国家所固有的那种风|情,倒是有点一板一眼的味道。
引路的向导安格斯就笑道:“其他国家的人登陆之后,都要在那里带上一段时间,以防从其他的陆地上带来新的疾病。”其实就是一片扩大了的隔离带,只不过比起林瑜在兴化时候的拮据,现在的他自然有着足够的资本去推行他认为正确的政策。
“我也要住在那里吗?”伯恩男爵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觉得这是对自己身份的侮辱。
“您当然不必和那些水手一起住。”安格斯显然已经很了解这些内容,道,“若是愿意多付出一些银币,就能住进最好的屋子,会有端庄的侍女、美味的餐点。”说到这里,他小心地看了一眼看上去脸色好转一些了的男爵先生,郑重地道,“但是,在这里有一些禁|忌需要注意。
首先,这些美丽的侍女是不能碰的,她们来自于政府的雇佣,是自由人。这个国家的皇帝很注意保护他的国民,这是绝对不可以碰触的禁|区。”他连用了三个表示禁止的词语,这是因为他也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那个浪荡惯了的水手调|戏街道上行走地女子,结果被官府抓走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国家的贵族是个什么样的德行,是以很是郑重地警告:“在这个国家有一句话叫做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他们非常讲究法律,拥有着世界上最为齐全的法典。并且,他们尊重法律的精神从两千多年前就开始了。”这句话显然有些夸张的成分,但是也并不能全都算错。对一个歪果仁来说,理解儒家和法家之间的纷争也实在太为难人了,能了解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
因为这个一直很是谦恭的商人一反常态的郑重口气而感到丝丝不约的伯恩男爵有些难以置信,道:“竟然严苛到这个地步吗?我可是一个男爵!”
谁管你是什么爵位呢,就算本国那些拥有爵位的大人若是被抓到还不是一样遵守法律,安格斯在心中腹诽了两句,然后告诫这个试图不信邪的男爵大人道:“事实上,在这个国家您是不是男爵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影响,您手中的使臣任命书才是您在这里的身份。”
就在这时,他们乘坐的船只靠岸,安格斯只好停下介绍,和上前来的海关官员交涉。不仅仅是因为伯恩男爵的使臣,以后要去面见皇帝陛下,需要经过层层的检验,另一方面,他们的船上也带上了不少的货物,以及英国国王送给汉朝皇帝陛下的礼物,这些都需要经过海关的检验。
但凡这些商货没有海关给出的通行证明,除非有门路,这边任何的一家商铺都不会接手这些走私货。还有一个绝对的禁令,就是所有来自外洋的罂|粟以及其制品一律不得进入国中一星半点,就算是以医药之名也不行。但凡触犯这一点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扔出去劳改,这辈子别想着出来了。
海关严格的检查过这些箱子,发下没有任何的违禁之物之后,这才从手中的册子上写了些什么,盖上印章之后交给他们。和别的商人不一样,那些声明了来自于另一个国家过往的礼物箱子上,他们俯下身贴上了一对长长的封条。
伯恩男爵新奇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安格斯回转才问道:“他们刚才说什么。”
安格斯笑着说道:“他们在欢迎男爵来到汉朝。”这只是海关官员惯例之语,不过伯恩男爵看起来很是满意。安格斯却在心中抱怨,国王陛下怎么就派来了这样一个根本不懂汉话的使臣呢!到时候在大帝面前出丑那可是真的太尴尬啦!
将货物寄存好,另有一个穿着不一样服侍的办事人员特地来引着他们向着刚才看见的那一片房舍走去。果然就像是安格斯之前说的那样,他们被领到了一件最好的屋子之前,里面的家具俱全,上面还有着美丽的雕花。
令伯恩男爵惊讶的是,在他没有呼唤服侍之人的情况之下,就有几个健壮的汉子抬着一个大木桶还有好几桶的热水过来,放在房屋中屏风的后面,完全没有安格斯口中美丽侍女的影子。
安格斯是知道的,他匆匆地从自己的屋子之中走过来。原本不同的屋子之间是不允许随便走动的,但是安格斯这样在汉朝建立起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的人是不需要隔离的,这一次完全是陪着伯恩男爵走一遭罢了。
见伯恩男爵一脸茫然地站在屋子里面,屏风后面是一木桶热气腾腾的水,便道:“这就是我要和您说的第二点了,在这个国家,不沐浴净身是不能面见皇帝的。”这时候的西欧诸国还因为沐浴容易得感冒伤寒而视其为不祥,事实上安格斯也是在这里待得足够久之后才知道,不母语身上堆积了太多的污垢,这才是容易致病的根源。在这里,就算是没有什么财力的平民百姓也会想办法每天清理自己,像他们那样一辈子都不洗几次澡在这个国度是难以想象的。
老实说已经习惯了在汉朝的生活,接触的都是商人这一群虽然地位不是很高但是足够有钱的群体,安格斯自己也已经习惯了清洁自己,甚至每天不泡一泡都不舒服。
在船上的时候,他可是很艰难的才重新习惯了那一股刺鼻的香水味,这让他瞬间有种难以面对返程的路的感觉。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真该在这里定居,安格斯在心中想着。
很是详细的解释了一番沐浴的好处,但是安格斯还是看得出来,最终起作用的还是那一句不洁净不能面见皇帝陛下。不过,最终他还是会习惯的,安格斯习以为常的心想,他刚开始来的时候可不就是那样么,据说,京城的那些虔诚的传教士也习惯了日日沐浴的生活,也没见上帝降下多少惩罚来。
他放心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果然,没有多久,伯恩就开始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真正验证了那一句由俭入奢易,而这还只是海关的一个小小的隔离区,连招待所都算不上。
按照规定,他们需要在这个隔离带呆足整整二十天,才能再向着内陆的方向行去。如今已经是第十天了,按照这里的说法,正好一旬日。
这里并不缺乏娱乐活动,安格斯就很乐意看看这里提供的京城日报、海关日报这些报纸。京城日报上面往往有着国家新颁布的政令,而海关小报上面就更加杂一点。因为面向的是码头上的那些汉子还有国外的人,上面的遣词造句更加平易近人一些,也就是更加的接地气一些。安格斯无论哪种都接受良好,看得津津有味的。
可怜伯恩男爵因为不会汉话只好眼巴巴地等着安格斯看完了在给他讲,这段日子他已经开始在安格斯的指导之下进行汉语的学习。他原本是想在当地请一位真正有学问的人教他,但是安格斯却告诉他,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因为在他眼中,汉语已经学习得非常的好的安格斯,在这些真正有学问的人眼中也是一个刚启蒙的孩童的水平,更别说他这样的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婴儿了。
而真的开始了汉语的学习之后,可怜的伯恩男爵脸都青了,实在是太难了!
这个史上第一任英国国王正式派遣去汉朝的使臣在痛苦的坚持了三年之后,带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回了英国。自那之后,这个他在汉朝唯一学会的技能一度成为了他在舞会上大出风头的工具。也就是在国王的儿子出生之后,他凭借着自己毫无口音的汉语成为了王子们的汉语教师。
没有口音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这样一门众所周知的世界上最难的语言,没有环境的熏陶想要做到这一点非常的艰难。是以,其他的宫廷教师哪怕他们的学问足以在汉语考试中获得顶尖的分数,但是口语这一项却让很多的教师最终望而却步,被关在宫廷的大门之外。
这时候的伯恩男爵拿着柔|软的毛巾,将湿漉漉的头发给擦干。这时候气候正值夏季,正午洗头邪气不侵。他自然不懂这个,不过安格斯告诉他,这是不会生病的意思。
这时候的伯恩男爵已经很习惯于洗澡带来的感觉了,就像是他在日记本中写的那样:“每一次沐浴都让我感觉宛若新生,这是我前二十年从来没有体会到的。”
“有什么新闻吗?”他一看见安格斯捧着还散发着油墨香气的报纸,就问道。他还不认识这些方方正正的汉子,只能问人。他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人给带去京城,他身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翻译,而这么长时间看来,安格斯无疑是这样的一个合适的人选。
安格斯放下手中的报纸,脸上惊叹的表情还没来得及褪|去:“是的,是的。”他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然后发现这件事情和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又重新坐下来,但是他的语气依旧是震惊而敬佩的,“那是一个征召令,号召这个国家的民众前去一个名为蓬莱的新大陆拓荒。”
“新大陆?”这可真是一个大消息,伯恩将自己头上柔暖地毛巾取下来,道,“你确定吗?”
“当然了,我还不至于将这样的事情给看错。”安格斯站起来又坐下,道,“请原谅我的毛躁,只是这个消息实在是太惊人了。”亲眼目睹着这个国家越来越强大,就算是安格斯这样的一个外国人也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
说来,安格斯会有这样的感觉,也是因为他在这边生活的时间长了之后,不自觉的对这个国家在心理上产生了认同的缘故。他暂时还没有发现这一点,但是商人特有的精明让他很快在伯恩男爵面前最终收起了自己的兴奋。
“知道这一块大陆在哪边吗?”伯恩男爵若有所思地问道,这倒是一个好消息,无论这个消息对国王陛下有多少的价值,对他来说,就是出使这个国家的成绩之一了。
安格斯不动声色地摇摇头,道:“只知道在这个国家的南方,具体报纸上没有写。”这却是一句大实话,报纸上怎么都不会出现这样的详细的关乎于海路的消息。
伯恩看起来也不是很关心这样的内容,在这个帝国的南方岂不就是意味着对于出于西方的英国来说鞭长莫及,他干脆地不去在意这一方面,开口想问一些别的事情来,就听外面传来一阵热闹的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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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这是有人来了。
在住进这个隔离带之后,安格斯才知道关于多花费一些,就能住上最好的房舍的消息虽然是正确的。但是对于手中持有正式身份的使臣来说,这里有着特别开辟出来给他们居住的地方,并不需要他们多付账。
是以,这段时间以来这边一直很清净,直到今天。
两人站起来,走到窗边看去。就看见一群穿着和汉朝人相似服饰但是身材矮小的男子,跟在之前带领过他们的办事人员的身后,向着他们这边走来。
“这些人也是汉朝人吗?”伯恩因为不会说汉话,并不知道这里是给各国使节居住的地方,安格斯觉得既然这里也就他们两个人,这事又不大重要,也就没有和伯恩说。
听了这句话,安格斯脸色一变道:“千万不能这么说。”他已经知道这些人是从哪个国家来的了,也知道这话叫人家听见可是要挨白眼的,谁知道那个办事人员是不是凑巧就会英语呢?
之前朝廷征伐倭国的时候,消息传得铺天盖地。倭国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国家更是被报社的编辑们扒得底儿掉。那段时间安格斯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天天等着报纸过来,就指着这个娱乐身心。
报道虽然有些夸大之处,但是这时候的人比较淳朴,总体来讲还是比较实事求是的。至少,安格斯看了一会儿之后,就成功地将这些人和倭国联系了起来。
他忙将伯恩男爵拉到一边,给他科普了一下两个国家之间的渊源,然后道:“这是一个战败了的国家,怎么能和汉朝相提并论呢?”
伯恩这才恍然大悟,道:“难怪那些人的服饰这般相像,还有这样的渊源。”然后感叹道,“也就是说,这个国家才经历了一场对外战争吗?”他回想着自己一路的所见所闻,道,“一点都看不出来。”
在抵达汉朝的疆域之前,他先到了另一个据称是文明古国的地方,也就是刚成立了东印度公司的地方。这让他一度以为那便是东方国度会有的样子,知道他继续往东,一点点靠近真正的东方。
来到广州府进行短暂的停留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固有印象是一个多大的错误。
相对于脏乱、疟疾横行的印度,这个同样以古老著称的国度却宛如另一个文明的世界,尤其是在他亲身住了一段时间体会过了之后。
“这就是这国家的伟大之处。”安格斯感叹道,“将士们在外征战,但是在他们的身后,国民们却依旧过着这样的幸福生活,几乎没有被那庞大的军费给影响到。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个国家才能做到这一点。”
伯恩再不情愿,也信服地点了点头,毕竟他已经亲身体会到了这一点。
若说征战真的一点都没有对国民产生影响那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那些牺牲了将士的家庭就收到了最大的影响。
但是,无论在哪一方面,林瑜已经尽力的弥补,并着力向着好的地方发展。军工产业的飞速发展带来的周边产业的发展不去提,从荒野之地一下子跃为大都市的北州就是一个现实的例子。而那些将士之家在林瑜的力所能及之下都给与了照顾,如今京城边上的孤儿院里更是收容了大量的孤儿,这些孩子以后都会直接进皇家学院,至少会有一个当兵的出路。
最可怜的是那些寡|妇,严格来说本朝支持寡|妇再嫁,这是写进律法之中的,更是废除了令人深恶痛绝的贞节牌坊。但是在乡官的制度还不够深入,或者这些乡官对乡民的威慑力还不够的时候,很是发生了几乎寡|妇幼儿被侵夺财产的例子。
军中的高待遇世人皆知,尤其是那些早期参军的兵士,好些都分到了田地。幼儿抱金于市,那些所谓的族人可不管什么那是拿命拼来的财产,只知道同族的接受这些财产天经地义,历来都是这么做的。好一点的,也就被分去了一些银钱,恶劣如逼迫寡|妇幼子交出田产,几欲将人给逼死。
幸好当地的乡官一直盯着那几家牺牲了同袍的家庭,即时将人给救了下来。这一桩案子不算大,但是性质足够恶劣,尤其还是发生在林瑜刚登上龙椅的时候,那个乡官乃是退役军人出身,也是个不管不顾的,还真被他给闹了起来,直接闹到了林瑜的跟前。
后来,那一族但凡参与了逼迫的,全都从重处罚,为首的几人直接以谋杀未遂罪判处死刑,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全都判处了劳役。因为担心这个寡|妇带着幼子留在原籍还要继续被乡民欺辱,他们可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只知道自己的亲眷因为她而倒了大霉被官府给抓了。林瑜干脆针对这样的情况,特别准许她们搬去京城生活。还给她们都安排好了活计,保管生活无忧。
这些两个外国人自然看不到,但是汉朝在他们心目中强大的印象却是深深地烙印了下来。
而这时,已经切身体会到了这一点的倭国来使九十度鞠躬地恭敬地送走了领他们过来的办事人员,方道:“不愧是□□上国,区区一个码头就这般的繁荣。”他抚|摸着身边的器物,心中充满了艳羡和被委派了做国中第一个觐见大皇帝陛下的使臣的荣幸。
不过,等他见到管云飞,见到了那个修改后更加严谨也更严苛的条约后,大概就彻底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