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这样吗;
方然的反应,很平静,回答说求学的动机与赚钱无关。
“那么,就是对科学的信仰?
生命科学可一点也不有趣,唔,有些人会沉迷其中,但这种研究……”
教授的腔调,好像还带一点醉意,
“不妨直说吧,很枯燥,也很乏味,甚至我本人都一点也不感兴趣;要是你只为生计而来,倒还好,否则坚持不了多久的,你确定能顺利拿到学位吗,况且这点报酬,和财务自由也离了十万八千里?”
又是“财务自由”,这教授,他到底在参加什么活动啊,方然突兀的跟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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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教授,现在,您实现财务上的自由了吗。”
“哦……?
你这是什么意思。”
比弗利山庄某地,参加活动,这位罗布特布朗该不会是一个人在小酒馆里买醉;
但话已出口,方然倒觉得无所谓:
“我是说财务自由啊。
不妨这样讲,布郎教授,您想象有这样的一个人,他持有很多借据,足以证明,世界上的很多人都欠他钱,还要计算利息;
那么,您是否会认为,他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呢。”
“……”
对话很怪异,以一个学生的角度,方然的表现岂止反常,还有些无礼,不过他并不担心教授挂电话,而是静静的听着。
“小伙子,你既然这样讲,想必认为这个人一定没实现财务自由了,为什么。”
“因为他没有手段,确保那些借据对应的人,会乖乖还钱。”
“哦……
有点意思。”
莫名其妙的一段对话,罗伯特布朗的态度却有所转变,带着些醉意,他在电话里絮叨了一会儿种群演化的课题,让方然改进既有的思路,挂电话前,还很直接的告诉他“我可以给你的推荐信签字,至于应付联考,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打完一通电话,方然才想起,他甚至都没对教授提起那次演讲。
不管怎样,背景调查有了回报,抓住一个对话中的切入点,让罗伯特布朗对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进而,愿意给他写推荐信,这可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
契机,这次是“财务自由”,方然当场就猜到,教授很可能对此持否定态度,虽然还不清楚,布朗教授为什么会如此反感“财务自由”。
至于方然自己,用不着掩饰,他很早就断言所谓“财务自由”只是一场白日梦。
人类世界,古往今来,是否存在财务自由的鼓吹者们所向往的那种人生呢,似乎是有,坐拥巨大财富的人,可以不事生产,仅仅凭借手中的金钱和权力驱使他人为自己服务,这种状态,让很多对“财务自由”心向往之的人羡慕不已。
于是他们拼命赚钱,聚敛财富,不择手段的想越过那一条分界线,从此拥有随心所欲的人生。
然而拨开表象,就看得到,财富的本质,无非也只是些借据。
一张张的纸质钞票,或者,网络系统里的数字,但凡钱财,总归要用某种代价去交换而来,而换来的钱财,最终仍然会用来换得他人付出的代价。
代价,或许是产品,或许是服务,甚至健康、尊严乃至生命,总而言之,钱财的每一个单位,都是声明,是持有者付过代价的凭据,未来,或许还会再经历一次逆向的兑换。
但正如让欠债者还钱,很多时候,仅凭一张借据并无济于事。
追逐财务自由的绝大多数人,根本看不到,表面上他追逐的是钱财,其实,拥有大量的借据,只不过是未来获得他人所付代价的一个必要条件;要想真的旱涝保收,拿出借据,就能换得他人交出的代价,还必须得有另一种东西。
这种东西,在现今的人类世界,往往隐藏在帷幕后,罕有出手的机会:
暴力。
一手借据,一手代价,持有借据者,往往期待着兑换的发生,另一方却不然,事实上但凡有可能,代价的支付者总倾向于赖账,毕竟代价是实打实的,而借据,拿到手后还能不能再换得代价,有时候,并不十分确定。
这时,要让兑换顺利进行,持有借据的一方,就多少要借助暴力的震慑。
甚至,震慑才是本质,只要有暴力撑腰,借据的多与少,有与没有,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而“财务自由”的缺陷又在哪里呢,一般人总以为,追逐借据,就可以获得人生的自由,在当今世界这也基本正确,暴力仍倾向于为持有借据、而非支付代价的人服务。
但要知道,“暴力为借据服务”并非一条铁律,而随时可能被颠覆。
对这一点毫无认识,仅仅持有借据的人,迎接他们的,恐怕就未必是甘愿付出代价的交易者,而是一柄刺入心窝的尖刀。
毕竟要拿到借据,并不一定要用代价去交换,直接动手抢,也可以。
甚至到那时候,借据,无法兑现的借据,和一张废纸也没有什么区别,根本就没有抢夺的价值。
而这一天何时会到来呢;
或早,或晚,该来的迟早会来,方然只是幸运的猜到,在这一点上,罗伯特布朗的看法和自己很相似,证据则是教授的网页浏览记录。
布郎教授,他,也是一个对世界前途深感悲观的人呢。
……
一通奇怪的电话,搭上了关系,方然的寒假格外充实,复习也很顺利。
距联考还有不到半年时间,他的复习已经接近尾声,经过几次测试,方然确信自己能摸到伯克利大学的录取分数线,甚至,还会高出三十分左右。
那么也就可以了,更高的分数,没有追求的必要。
复习基本结束,接下来只要每一天温习片刻、维持状态,方然继续进行着种群演化的观测,除此之外的业余时间,则用来阅读计算机领域的前沿文章,演练网络攻防,以及,继续系统的学习神经网络与人工智能。
it,信息化,智能系统,这一切便是未来,方向是明确的。
虽然直到现在,身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方然还说不清楚,究竟要采取什么样的策略,战胜什么样的困难,才能成为智能系统遍布盖亚、掌控世界时的“那个人”;
然后再拿到永不下车的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