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天、第五天,一方是越发沸沸扬扬的舆论趋势,一方开始采用了严厉的压制手段应对,上亿话题量一夜之间被清空,任何带有“天元门”、“投票”、“火凤”等关键词的内容一概被屏蔽,热搜撤下、评论删除、转发归零,随之,什么“ty”“vt”“hf”“烧鸡”“那个框”等奇形怪状的单词首字母缩写或谐音等替代词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不同于八十年前的棱镜门事件,那会儿是全世界都在看美国的笑话,现在是所有的国家一同遭殃……理论上。各国当权的政要高层无疑将付昱凌恨得牙痒痒,可这人到底在哪儿呢?一时间竟谁也找不着。明明档案资料都已被翻了个底朝天,曾在中华哨向研究所工作,某某研究组任职也早不是什么秘密……曾经的斯诺登成了英雄,如今的付昱凌有过之而无不及,曾经在脸书上的“天元门全球粉丝后援会”主页,如今再一次大爆,天元门的粉丝们不仅死灰复燃,而且吸收了呈几何倍数的新生力量,声势浩荡地叫喊着“付门主”席卷重来。
他们在异国他乡,以散步形式支持付昱凌的同时,并发起了白宫请愿,希望美国方面以外交施压,让中国政府也开放投票通道。
不过这一切跟韩萧都没什么关系,他既不关心,也不在意,这些天他仿佛被困入了一个玻璃罩子里,什么都隔了一层,往日里那些他最感兴趣的新闻八卦、时事热点,最近若是旁人跟他聊起,他总是淡淡敷衍几句过去了,并不过心。上班好好工作,下班就回家收拾家里,整理一下苏红的东西,想一想她会用到的,有什么需要带去给她的……一直到这一天,他得到通知,他总算能再次见到苏红了。韩萧便特地起了一大早,将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干干净净,换上一套对方觉醒前,送他的新买的冬装,本想着将苏红要用的东西都装进一个大箱子带去,想了想又换成了手提的小袋子,只放了一部分,这样拎着一袋到了首都塔门口,被站岗的门卫哨兵拦下了。
韩萧规规矩矩地递上文件,门卫接过便去传达室通报了。
说到这份文件,因为前年开始的媒介人考核改制,获取资格证的条件限制更多了,媒促的要求也更严了,韩萧因与苏红未婚夫妻的关系,这回的申请差点没过,他不知道肖少华后面又做了什么工作,人被西北的事务绊住了,暂时回不来,他也不好总打电话过去叨扰,总之现在这份文件上,除了特别通行的许可,还有现任首都塔塔长的盖章,与哨协监察员赵明轩的签字——听说是走航空件飞回来的,韩萧想也知道自己并没这么大面子,都是托了谁的缘故。
只是从前,虽然偶有幻想过,等自己的老同学、好朋友都身居高位了,他也要讨个特权来爽爽,但韩萧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第一次求人帮忙,用上特权,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而在等待放行的时间里,韩萧再次接到了他亲娘的来电,叮铃哐啷的铃声响了一次没接,很快响起了第二次,韩萧看了会显示屏上的昵称,还是接了:
“妈,我不是说了我在忙吗……”
“在忙在忙,”他话没说完,就被韩母打断了,“再忙也不会回我个电话,你数数,我都发你多少条短信了啊?”
韩母急起来,那腔调还是软:“就问问你们呐,到底要订哪家酒店的,要几张桌子的?哎,你不回,小苏也不回,那我这边不好弄的,请柬的单子呢?到现在也不给我,你说说你们都商量来商量去,商量了多少天了啊?那婚礼的日期到底要订哪一天呀?哎哟……你说说你们小两口办的事儿啊,日期也不给我一个,你们这是要急死我呀?”
韩萧没忍住,一下红了眼眶:“妈……”
韩母没听出他的鼻音,继续道:“还有那房子呀,妈妈劝你们就别再看了,赶紧的,先头不是发了几张三室一厅的?我觉得那个带小花园的就蛮好,小苏喜欢,贵就贵点吧,趁早买了,免得到时候涨价,对不对?”
韩萧吸了一鼻子:“……对。”
韩母这回听出来了,关心地问:“儿啊,感冒了?”
韩萧看着传达室:“……没有。”
“还说没有,冻得鼻子都要堵上了吧?”韩母絮絮道,“你是我儿子,在我面前逞什么能呐?出来多穿两件衣服,回家让小苏煮个红糖水,你说说你们……都是要结婚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我不是在催你们……哎呀,我就是在催你们,再不催你们那房子能买到明年去,结婚用租房,好看的吗?小苏也是可怜,父母都不在了,你平时要多让着点……妈妈这里再给你们十万块……你算到小苏的首付里去,也算我给她添一点嫁妆……”
韩母正说着,门卫来了,示意韩萧可以进了。韩萧道:“那妈我先不说了,还要上班的,领导在催我了。”
“啊哦……”韩母应着,“那单子快点给我呀。”
韩萧跟他亲娘挂了线,门卫又拦住了他,示意他将手上拎着的东西都放下。
韩萧解释道:“哨兵同志,都是一些日常用品。”
门卫哨兵摇了摇头,同时拿出了一根棍子一样的探测器,就跟过机场安检似的,将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鞋子口袋都翻了一遍,什么手机、门卡、耳机、u盘,凡带磁片的都搜了出来,给他塞到了一密封袋里,还了他一号码牌,让他出来的时候再凭号领取。末了又派了一人领着他往里头去,一直从前台领到了地下一层,往日人来人往的大厅此时没剩几人,韩萧两手空空跟着进了一处像是接待室的地方,他以前不是没跟着同学参观过向导之家,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房间——
中央两层玻璃隔出了里外两个空间,乍一看有点像银行的柜台,一个格子前一张椅子,不同的是,玻璃下并没有什么传递东西的小窗,只有里外各一台电话。
韩萧挑了一把椅子坐下,注意到玻璃的边角透一点云纹,是属于隔绝精神力的特殊玻璃,他不由想道:这究竟是要探望未结合的向导,还是监狱里新收的犯人?
接待室的空气有点凉、有点闷,习惯拿着手机的手这会儿空了,旁边也没什么可拿的,墙上就一老式挂钟,韩萧便一会儿一看,才过了一分钟。他坐不住了,起来走了一圈,那领他进来的人还站在门口,跟杆标枪似的,韩萧试着问他苏红还有多久到,那人也不理他,当他作空气。韩萧走了一圈又一圈,时不时看看钟,感觉这钟走得也忒慢了,是不是坏了的时候,隔着玻璃的另一侧门开了,有人进来了,韩萧一回头便看见了苏红。
送苏红进来的人应该是个女向导,四十多岁,穿什么他没注意,也许是件灰的,开了门就出去了,苏红一身米白的长裙,披了件驼色的针织衫,散着头发,脸蛋红扑扑的,一看就是暖气过于充足,热出来的,韩萧光顾着看她,全然忘了眼前的玻璃,一个箭步“哐啷”一声就一头撞了上去。
“嗷艹!”
韩萧疼得眼冒金星,当场就叫出了声。
结果苏红一见他出意外,着急来看,“啪”一掌拍上玻璃同时,自己也不小心磕着了额头。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门外的人,不过两边开门查了查发现没什么后又迅速地都退了出去,剩下这俩一人捂着一边额头入了座,相视哭笑不得。
韩萧照着苏红的样子拿起了话筒,第一句便是:“我要被自己蠢哭了……”
苏红被他逗得直乐,捂嘴也掩不住“哧哧”笑声从电话传来。
韩萧终于能听到她声音,心里安定多了,趴在台子上看她:“……红红。”
苏红:“哎。”
韩萧:“小红红?”
苏红:“哎。”
他唤一声名字,苏红便应一声。
韩萧伸手抚上了玻璃上她的面容。
苏红被他唤得眼底泛起了泪花:“你的头……还疼不疼?”她抬手,似想触碰韩萧刚刚撞着玻璃的地方,却被玻璃挡住了。
“不疼了,见到你就不疼了,”兴许看多了言情小说的唯一好处,就是这种时候哄姑娘的瞎话也能信手拈来,韩萧无视了额角阵阵晕痛,想着待会儿出去肿个大包也值了,“你……这五天过得怎么样?”
两人隔着玻璃,掌对着掌,手心印着手心,苏红微笑:“还好。”
韩萧:“那他们……有欺负你吗?”
苏红:“没有。”
韩萧怕她报喜不报忧:“那训练?能跟我讲讲你们那所谓的异能训练和思想教育吗?”
苏红:“还没开始呢。”她对着话筒嘲道:“老板发了一堆文件让向导之家的人处理,他们哪儿懂,就找我,但这儿电脑设备又差,运算运算又不行,就被我使唤得跟狗一样。”
韩萧笑喷。
苏红也跟着笑,叹道:“不过也就这几天了。”
她看起来比五天前平静了许多,像回到了刚觉醒时,可韩萧还记得她自杀未遂时的模样,那一句句“我不是向导”犹然在耳,让他多么痛心。
“红红,你听着……酋长已经在为你办特殊入职申请了,顶多两年,不,一年半,”韩萧攥紧了话筒,“等你掌握了异能,你就能回去继续做研究了。以前不是老抱怨工作多休假少吗?你就将这当作放了个一年半的长假。”
“……不成的,韩萧。”望了他一会,苏红说道,唇边笑意渐稀,“我知道你们为我做了许多……但是真的不成的。”
韩萧扒着玻璃板,急道:“试都还没试,你怎么就知道不成?”
“……我知道的,”苏红道,“我们这一行发展得太快了,从老板发现了sgda的四维结构以来,更是像坐上了一趟高速列车,每一天都有新的论文在发表,每一天都有新的技术在诞生,这样日新月异的环境中,三天不学习,给主管回个邮件就会遇到困难,一个月不接触前沿,同事们聊天聊的什么都听不懂了,十八个月后,连最基础的实验技能都荒废了……你是希望我和新进的实习生去抢活儿干吗?”
她说到这个,韩萧就笑了:“怎么会呢?你看看我们组的沈老,被火凤一抓去就是六七年,天元门那儿连个互联网都没有,更别提什么科研前沿了,前阵子人才被救回来,海马体还受损了,常常说了上一句,忘了下一句,你看我们组的人说什么了?还不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天天盼着他来,要能教他用个仪器,那就更与有荣焉了。”
“……哈,你拿我跟沈老比?”苏红也笑了,“沈老是院士啊……韩萧,你拿我一个小小的学术助理,跟国宝级的大院士比?你真的……让我……”
韩萧被她笑得狼狈:“不、不是啦,我就举个例子,想说明,只要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像你这样的,像沈老那样的……好啦好啦,别笑了,我就想说‘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的’,不会被淘汰的,你就是瞎担心,太多虑了。”
“……是吗,”苏红道,抹去眼角笑出的泪,“韩萧你还是这么单纯……真好。”
韩萧道:“我知道,你又在拐着弯儿损我了。”
“不是的,”苏红摇头,笑道,“其实我是羡慕。你说沈老被火凤一掠就是六七年,但至少人火凤还给他搭建了个实验室,甭管多简陋,其实他这六七年,可一天也没断过研究啊。”
“但……”韩萧没能插话。
苏红道:“而且他这一次还是带着新东西回来的,光那个u盘、那本笔记,那几篇关于灵兽大脑的神经细胞结构分析,精神力对其遗传物质的影响,可以说,跟老板当前的研究正好相呼应,更为我们下一阶段的动物实验提供了极大的数据支持。”
她说到这些,双眼闪闪发光,令韩萧更感难受。
“这些年,想想挺有意思的,”苏红看向别处,似在回忆什么,“虽然早早离开了学校,但无时不刻都能学到比学校更多的东西,什么光遗传学呀,离散数学啦,老板也被逼得有段时间天天抱着量子力学的课本不敢撒手。但在这里……”她看了一圈这四周,嗤笑一声,“你说我能学到个什么?十八个月后,我又能带回个什么?”
空荡荡的接待室内,他们之间两层玻璃,唯一的联系是一条电话线。
韩萧五指屈起,紧扣在玻璃上,像要就此穿过玻璃握住苏红的手:“不会的,不要这么说……至少这里还有网,你可以上网的,查看那些新出的论文……还有研究的最新进展,我可以带来给你……”
他没能再说下去,因为他不仅想起了苏红不再是研究所职工,项目内数据保密义务,更想起了刚刚就在门外,他却连对方的日常用品也无法带进来。
苏红了然地看着他沉默下去,看着他的手握成了拳。“……然后呢?”她轻声问,“然后等我回了研究组,一方面是我的知识脱节,无法继续胜任先前的岗位,一方面因为我的异能,被研究组的大家逐渐疏远,然后将我们好不容易积攒的情谊消耗殆尽,接着像你对封扬那样……调离关键实验,不再允许接触核心数据……”
“砰!”
韩萧一拳砸在了玻璃上,打断了她的话:“你和封扬是不一样的!”
苏红淡淡道:“一样的。”
韩萧砸玻璃的声响引来了守门的哨兵,后者开门瞄了眼玻璃无恙,提醒他们道:“还剩十分钟。”便关门了。
韩萧垂首抵在手臂上,半晌,发出了难听的笑声:“……小红红,我好像突然明白了那些向导为什么那么讨厌普通人……那么仇视,那么瞧不起……因为现在……我也很讨厌我自己。”
“羊讨厌狼,”苏红望着他,“是正常的。”
“但你是不一样的!”韩萧抓着话筒站起来,指向门外,“你和那些向导,是不一样的!”
“一样的,”苏红直视他,强调道,“从前不一样,只是因为立场不一样。”
“那现在呢?”韩萧大喊出声,“难道觉醒了异能,就不再是人类吗?!”
苏红没有回答。
韩萧深吸一口气,单手支在台子上,逼近她,颤着声道:“苏红……你知道吗?真正认识你以前,我一直很羡慕哨兵向导之间的那种命中注定。我爸爸好赌,你知道的,但出事前,他们就经常三天两头地吵架……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我妈妈她没有遇到对的人,是因为没有觉醒成向导,所以遇不到她的哨兵。”
他问:“可笑吗?”
苏红摇了摇头。
韩萧笑道:“再说一件更可笑的……我一直在等一个能让我一见钟情的姑娘,可笑吧?我信过那玩意儿。更可笑的是,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就跟你在一起了……现在苏红,”离得太近了,他呵出的气往玻璃上晕了一层,“你看着我,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决定,要抛下我,去找你的哨兵了?”
苏红更用力地摇头。
“那你他妈的认什么命!”韩萧一把将话筒砸在了玻璃上。
苏红被这声音一激,两行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可她咬住了下唇,只是流泪,仍不说话。
门再次开了,守门的道:“同志控制下情绪哈,设备坏了也要赔钱的。”又关了门。
韩萧站了一会儿,将电话的话筒捡回来:“我到现在都还清清楚楚记得你跟我说的……‘我所真正爱的人,我爱的是她的灵魂’,”他深深凝视着玻璃那端的身影,将那一天,那个烟熏火燎的小菜馆里,对方对他说的,一字一句重新说出,“不会因为她觉醒成哨兵或向导就增色,不会因为她没有觉醒……就减色。哨向普都无所谓,因为她是我心中信仰的化身,所以……”
他慢慢地说,苏红的眼泪流得越发凶猛。
“不论什么时候,她的灵魂在我的眼中,都闪闪发光。”
话落的一瞬间,苏红无法承受似的埋首,一把捂住了脸:
“对不起……”
三个字从她齿间挤出。
在韩萧要挂上电话的时候,他听到了她说:“我真的好怕……”
他的动作停住了。
“以前还跟你义正词严地说,隐导怎么怎么坏……”女子的声音呜咽着,从指缝里,从听筒中传来,“这才几天,我自己就想着……要是那天觉醒的时候,没被发现就好了……”
韩萧微仰脸,像要把什么逼回眼眶里去。
“直接跟你去领证……然后去上班……我多么地、多么地,希望……”她哭道,“自己也是个隐匿型向导——韩萧,我连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
韩萧闭上了眼睛。
“……说一说,多容易呀,批判别人……多容易呀,”苏红放低了声音,“可轮到了自己,才发现那么难……原来我也就是个自私鬼,还是最无耻、最恶心的……对不起啊,韩萧,我辜负了你的期待。”
“——你没有,不要这么说。”韩萧终于发出了声音,尽管嗓子哑得不像话了,睁开的双眼红通通的,“苏红,你知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是什么吗?”他故作轻松道,“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我们都只是平常人而已,可苏红,你吃饱了撑得啊?拿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
“你又在乱说什么呀?”苏红被他逗得破涕为笑,胡乱抹了把脸,“我只是……我只是……完全不想去理解我的父亲,”哽咽着,“一点都不想变得跟他们一样……”
韩萧道:“那就不要跟他们一样!”
“……可是就这几天,”苏红的话里有化不开的沮丧,“我所看到的,我所听到的,感觉到的,全都在告诉我……其实他们也没什么错,只是遵循了自己的本能……”她苦笑道,“你看我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
韩萧敏锐地捕捉到一些字句:“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苏红吸了吸鼻子,坦然地与他对视:“共感者。”她说了三个字,透一些无奈,“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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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萧皱起了眉,感到她的话藏在了迷雾里,“共感者……?”
可探视的时间转瞬即逝,门外的人再次打开门,提醒他们时间到了。
“马上、马上!”韩萧一边盯着墙上挂钟的指针应道,一边急中生智,“苏红、苏红,你听我说,把你看到的、听到的,都说出来……不,写下来,用笔记录下来!”
苏红:“写下来?”
韩萧:“对,写下来,”他突然地就想到了这个主意,“你不是正好有一年半的空余时间吗?你就观察他们,将他们当做研究对象,像你平时写研究报告那样,收集实例,做数据分析……嗯……对照组,对照组就用以前的你好了,将普通人眼中的你们,和现在你看到的你们,做一组比对,这样也算没白费你觉醒一遭,这可是在实验室绝对接触不到的材料对不对,现在只有你能进入那个精神世界……”
韩萧的话虽然有一些语无伦次,但大意还是清楚的,苏红听着听着,眼中再次迸现了亮光。
韩萧感到心中也有什么被点燃了:“千万不要放弃,不要自我否定,就算最后心态变化了也好,我们也能看到变化的过程,对此有一个明确的认知,”他说着灵光一闪,“也别就一份报告了,多搞几份,探索不同的主题,然后我们攒一套书,我找老钱他们给你出版了,就叫、就叫……《你所不知道的哨兵向导》怎么样?”
苏红被他的异想天开逗乐:“你怎么还这么能扯?”
韩萧才不管这些,“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他往门口走两步发现忘了挂电话,那线被拽得绷直了——赶紧跑回来,谆谆嘱咐,“别忘了给我看你的提纲,”颇有他博导训学生的范儿,“下次见我要检查你进度的!”
并问那门口的哨兵:“请问可以约下周一的时间再来吗?”
哨兵看他来去来回,就是死活不肯挂电话,翻了个白眼:“不能。没有通过思训课的向导,一个月只准探视一次。”
韩萧大呼卧槽:“一个月只能见一次?还说你们这里不是监狱!”
哨兵无语了,哪里来的活宝:“条例规定的,有本事你跟上头说去啊……诶诶,挂电话、挂电话!侬晓得这线有多贵伐?弄断了好几万,要不是赵监察发话了……”
韩萧碎碎念着“社会黑暗啊没人性”,到底恋恋不舍地去挂电话了,挂前还不忘跟苏红再来一句:“下个月检查提纲和概述啊!记住啦?”
苏红只好点头,一手拎着话筒,一手朝韩萧往外拨了拨,只想打发他走——她的指导员也在一旁等着了。
韩萧到底把电话扣回了卡座,领他来的哨兵领他走,来时没怎么吱声,走时忍不住了:“还有那玻璃,我警告你哈,你最好保佑一会儿检修的人员来没查出什么毛病……”
撂了话机,隔着玻璃的静音,苏红目送这两人出了门,看到韩萧走一半回头看她,苏红扬手挥了挥,面上不自觉地浮起微笑。
“还看呢,门都关了。”指导员打趣道。
这是一个亲切、和善的共感者,面对她时,苏红很难兴起什么对抗或忧愤的负面情绪。她对之回以一笑,将目光投向了其身后的向导之家。
虽然就目前的处境并没有什么改变,苏红却不知为何地开始期待起了与韩萧下一次见面的到来——
从前对于哨向的认知或许还是过于浅薄了。
……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