殭 第十七章 选择性失忆

明月吐光，阴风吹拂，夜更深，雾更寒。

蓝梦南站在高坡之下，抬眼往上望去，一个孤零零的木屋矗立在黑暗的坡顶，迟疑了一下，迈动步子向上走去。

忽然一架红色的轿子从面前的薄雾中穿过，时隐时现，四个扮相滑稽的人前后抬着轿子的扶手。

这四个轿夫穿的衣服很是古怪，像是老电影里面纸扎店摆放的那种纸人，两腮还画着两个显眼的红晕，嘴间还用红色的胭脂抹着樱桃小嘴，迈着轻快的步子。

天际朗月，阴风吹冷月光，奇怪的轿夫和红色轿子几个眨眼就在薄雾之中消失，蓝梦南紧紧身上的大衣，带着些许诧异继续向高坡上面走去。

这个叶易，就不能选个好的地方待着嘛，选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蓝梦南四下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于是几个跳跃来到了木屋之前。

木屋很是陈旧，摇摇欲坠，看起来像是一阵风吹过来就会垮掉，而且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几块木板随意地拼接在一起。

蓝梦南打量着眼前据说是叶易栖身的木屋，一阵婉转的歌声从屋内传了出来，曲调悠扬，像是翻动层层历史书页而来。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

……

蓝梦南轻轻推开木门，只见房间一角，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闭着双眼，怡然自得地靠在一张沙发上，高翘着修长的二郎腿，修长弯曲的睫毛轻轻颤动，婉约的歌声正是从她的嘴中传出。

看到蓝梦南，歌声戛然而止，山支缓缓地睁开眼睛，淡淡一笑：“你是来找叶易的？”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邢活着告诉我他在这里。”蓝梦南道。

“之前在，现在不在了，这里是一个陷阱，想要钓出一些潜藏在深水中的大鱼而已。”山支说道，“我叫山支，你好。”

“我在第二个故事里面听过你的名字。”蓝梦南道。

山支微微颔首。

“你找叶易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情。”蓝梦南道，顿了一下又补充着，“我听说他好像受伤了。”

“小事。”山支平静地道。

“那我走了。”蓝梦南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转身准备离开，忽又回头，“刚刚我过来的时候，在雾中看到了一顶奇怪的红色轿子。”

“夜深人静，正是游魂上路的时候，和人间无关，看见了当看不见就好了。”山支道。

蓝梦南看着有些慵懒的山支，目光闪烁了几下，不知想着什么，而后转身离开。

“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夜。”山支轻敲着皮质沙发的边缘，感慨地道，婉转的歌声再次响起，悠扬中带着些落寞。

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

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

……

明月正当空，眼前的街道，昏暗寂静，没有行人，只有路灯的光芒静静照耀，蓝梦南走在暖黄辉映的水泥道路上，心中万千思绪。

与叶易过往的一幕幕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如浮光掠影一般闪过，当初的憧憬有多么的美好，现在的现实就有多么的残酷。

蓝梦南低下头，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一抹苦笑浮现在嘴角边。

然而接下来，笑容在脸上晕开，苦笑变得甜蜜了起来，眼中也由黯淡变得有光彩，抬手抹了一下脸颊的泪痕，是天上下雨了吗？蓝梦南抬眼望了月光辉映的夜空一眼。

不管了，先去找叶易，蓝梦南神采奕奕地走向深夜小店，一段记忆好像就这么从她的脑海之中凭空消失了。

“晚上好。”蓝梦南踩着轻快的步伐，小跑着坐到吧台前，和邢活着打着招呼。

邢活着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感觉她整个人的状态和白天见到的大不相同，眼神明亮，容光焕发，一扫之前的沉闷抑郁之感。

“你和叶易之间的事情解决了？“邢活着试探性地问。

“啊，什么事情啊？”蓝梦南不明所以地看着邢活着。

“额，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邢活着尴尬一笑，还以为是她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情呢。

叶易从店外走了进来，这一次没有向往常一样坐到角落边，而是径直来到了蓝梦南的身边。

“听说你找我。”叶易自然是从共享的记忆之中得知的。

“我找你？”蓝梦南有些疑惑，“我什么时候找你了啊？”

叶易古怪地打量了两眼蓝梦南，怎么回事？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这里当然是为了吃东西的啊。”

“吃东西？我想这里应该是没有什么东西适合你的。”

僵尸的特性除了鲜血之外的任何食物都不适合他们的进食。

“邢老板的厨艺这么好，怎么会没有什么东西适合我的。”蓝梦南天真地望着叶易。

叶易一阵沉默，坐在那里，良久没有动静，眼神注视着蓝梦南，仿佛在辨别眼前的这个眉梢带着些许羞意的女人是不是别人假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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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呀？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蓝梦南害羞地低下头，又抬眼瞥了叶易一眼，迎上叶易的眼神，一触即收，带着些许期待。

“你记得你……”叶易欲言又止，敲了敲自己的嘴角示意她僵尸牙的事情。

“我当然记得。”蓝梦南脸上的羞意更胜，两抹红晕浮现在脸颊周围，还以为叶易说的是那一吻的事情。

叶易看着蓝梦南这幅表现，瞬间知道自己和她聊得并不在一个频道上面。

“走吧，我们出去边走边说。”叶易提议道，店里面始终是人多嘴杂，有些喧闹。

“好啊。”蓝梦南简洁地应着，她的语气和目光，都染上了明显的喜意。

一阵夜风吹来，带着些许凉意，让人的内心立刻安静了下来。

叶易和蓝梦南并肩走在街道边，良久未语。

两人各怀心思，叶易在想着怎么组织语言，蓝梦南则在等着叶易对自己上次告白的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蓝梦南终于是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什么话？”叶易试探性地问。

“我上次吻了你之后，跟你说我喜欢你嘛，你还没回答我。”蓝梦南放低了声音，轻柔地说道，“不要紧的，你大胆说出来就好，我都准备好了，无论答案如何我都能接受到，我可是成年人。”

叶易闻言，确认蓝梦南的记忆出现了问题，选择性失忆，真是够可以的。

“我让邢活着转交过一个碟子给你，你回家找一找就知道了。”叶易觉得还是不要太刺激她，毕竟这是自己的元神，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可怎么办。

回到家，蓝梦南立刻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翻找了起来，终于让她在书桌最右下角的抽屉里面找出了那个被层层包裹的哭脸碟。

看着哭脸碟，蓝梦南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

叶易看着蓝梦南把自己埋进被窝里面，止不住地抽泣，实在是有些于心不忍，但是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藕断丝连的好，自己毕竟是有家室的人了。

第二天早上，蓝梦南开车去上班，一辆小货车抛锚堵在单行道的中间，在司机打电话叫拖车的时候，她从车上下来，目光狡黠地看了看四周，趁着没人注意，直接将小货车挪到了一边。

叶易一直跟着蓝梦南，看到她这样的操作，好像是又记起了自己的僵尸身份。选择性的失忆莫非是只出现在晚上，这个想法瞬间浮现在叶易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