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北方列国互相妥协推诿的冗杂行事方式,作为一个高度集权的帝国,尼弗迦德自上而下推行措施的速度极快,也十分霸道。
这是集权的力量。
在得知某位尊贵的先生想得到数量不少的突变诱发物之后,仅仅一夜之间,整个维吉玛从内城到外城的各个大街小巷,就贴满了各类价格统一、标志统一、收货点统一的赏金清剿单。
由于是皇帝直接命令,那些习惯性趴在悬赏板后面吸血的军需官们这次连动都不敢乱动一下,纷纷坐在各大主要街道的官方收货点严查严办。
一时间,各个都成了清官。
而整个维吉玛,也因为这大街小巷上粘贴的突变诱发物悬赏狂热起来。
盘踞在维吉玛周边,依靠着庞塔尔河到玛哈坎这一平原地带的大量呈大杂居小聚居分布的异常生物们,一直以来都是维吉玛居民的心头之患。
因为这些地方不但是通车通商所需的平原要地,更是农夫们劳作耕耘的地盘。
大量异常生物盘踞,就大幅度的压缩了农夫们可耕作的土地面积,也减少了他们的收入来源。
以前倒不是没有农民们想要联合起来,发放悬赏除掉这些异常生物,但是职业者的雇佣价格实在过于高昂,而这些异常生物的生殖能力又过于旺盛——不断的悬赏式杀戮几乎只能勉强保证与他们的生育数量持平。
每年都有不少异常生物杀人事件,但却鲜有官方的人出面——贱民的死活,总是与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没什么关系的。
往往只有到了整个村庄被毁,周围城市里的执政官或是基层贵族才会被人按上这份苦差事,寥寥草草的带着几个职业者随便清理一下,权当交付差事。
而像现在这样,以皇帝陛下的名义给全城有能力的职业者们下放悬赏单,有规划的屠杀异常生物,收购部分身体结构,根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现在站在公告栏面前的平民们听到公示官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念诵公告栏上的内容,越听越兴奋。
这可是皇帝命令,来自尼弗迦德的最高层——那些贵族老爷居然要杀异常生物了!
这得空出多少土地啊。
即便分不到他们头上,但走往迎来的商机得多了多少?路途上一定会变得更加安全吧!
而且,居然还不用他们来付钱!
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另外一部分极少数的赏金猎人们,则是看着这一张接着一张的悬赏单列,眼里直冒金光。
皇帝特许,公共计价,任何人不得在中间环节侵吞赏金,若有违反可直接入宫禀报。
这些狗屎可他马的遭报应了!
赏金猎人们纷纷在心里兴奋感叹。
哪怕是这种本就应该属于他们的权益被夺回,赏金猎人们也好像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一样。
鬼知道他们这些年做任务的时候,那些应该被猛犸象牙顶进屁股的狗屎黑了多少本就属于他们的赏金。
人群在各种激动的情绪推动下不由得浮躁起来,熙熙攘攘间不觉便开始有些吵闹。
不知是谁起头,也可能是公示官不经意间的提醒,人群里忽然开始呼喊:
“尼弗迦德万岁!皇帝陛下万岁!”
声音先是淅淅沥沥,而后在情绪的共同推动下,变得整齐划一。
“尼弗迦德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
杂乱轰响间,贺声震耳欲聋。
尼弗迦德皇帝那传闻中残暴邪恶的固有形象,在维吉玛城的居民心中,悄然转变。
人群里,唯有一个戴着兜帽的女人看着悬赏单,手里紧紧握着一张支票。
樱唇紧咬。
“该死!”
在热烈的人群中,女术士玛格丽塔无声无息的从中央钻出,口中低骂一声。
怪不得
怪不得她从昨天半夜,就找不到异常生物的组织结构——那些东西本应因为没人购买,常常堆放在几个特定商店的法术仓库里。
但是,当她昨天去那几家店打算分批购买的时候,得到的却是整齐划一的一句‘缺货’。
玛格丽塔当时还奇怪这些东西会是被谁买走,如果是同行,或是狩魔猎人的话,能不能用些手段从他们手里买过来一部分。
但是,现在答案却出来了。
购买者正是尼弗迦德皇帝——坟头白焰·恩希尔。
而且,看这些涉及金额数量极端巨大的悬赏单,他所需要的的突变诱发物与异常生物身体组织似乎还不太够——或者说,是缺口非常大。
可他又不是术士,手底下的法系职业者也用不到数量如此庞大的实验素材,他要买给谁?
玛格丽塔心中思索着,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将昨天晚上发生的异常事件和今天的异常悬赏联系了起来。
昨天晚上的事情,与皇帝有关?
但是,波及范围那么巨大的异象,会是单个术士能完成的吗?
即便是当年恩希尔麾下的最强术士威戈佛特兹也做不到这等巨大、且具体的空间幻象。
如果仅仅是风暴、雷霆之类的,他倒是可以做做——但那也无法做到完全细节的操控。
如此巨大的幻象
简直,就像是神明的作品。
由于这个时代与信息差距的限制,即便是玛格丽塔这样见多识广、博学多才的术士,也只能用空泛的‘神迹’二字,去解释自己完全无从理解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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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人类所能做到的。
至于那天空中的幻象,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连想都没想过。
哈?一座大概三四百米,像悬崖那么高的房子,还通体由玻璃构成?
天哪,你真的知道高纯度透明玻璃的价值和制造难度吗?哪怕纯色玻璃的价格相比彩色要低廉不少,但那也不是所有贵族所能用得起的——不少小骑士贵族甚至连纯色的透明玻璃杯都买不起,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一栋用玻璃盖的楼?
玻璃那么脆,如果真的用来盖成楼房,那岂不是一撞,整个几百米的楼就塌了?
至于能移动的房子,倒是不难理解——但是这房子也太大了,或者说就是一座移动的城池,地面能承受那么巨大的压力吗?
用最基本的逻辑推导,玛格丽塔就能断定这是一出不知由谁制作的巨大精细幻象。
只是,无论这是由谁完成的幻象,都必然说明了一点。
尼弗迦德皇帝恩希尔,在重用某个十分强大的术士,或是一群术士——换句话说,他正在顶着永恒之火的压迫,收拢法系职业者。
同样一个行为,在不同的人眼里,就能产生各种不同的解读。
玛格丽塔认为自己看到了恩希尔的真正目的。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就不免的有些兴奋,更有些忐忑。
在身为一名女术士的同时,她也是仙尼德岛艾瑞图萨学院的院长,她除了代表着自己这层身份之外,也背负着整座女术士学院的压力与责任。
若是为了她自己的话,玛格丽塔是绝不会想着去投靠尼弗迦德的——因为集权国家本身,就是对他们这些自由散漫的术士们最大的限制。
但是,当所谓的‘自由之城’开始排斥法系职业者,集权严苛的尼弗迦德反倒大力发展法系方向的时候,即便是热爱自由如玛格丽塔,也不由得开始思考学院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一边思索着,盖着兜帽的玛格丽塔一边钻进一条光线略微阴暗的小道里往回走。
即便心中正在思考,隐秘行动的原则也已然刻印进了身体自动的习惯里。
小巷对面,正迎着走来了一个短发枯黄、身材干瘦的男人,似乎也是个习惯性抄近道的。
见到对面来了个穿斗篷的人,那男人先是怔了一下,像是没料到对面有人,而后便侧着身与玛格丽塔擦肩而过。
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常。
然而,玛格丽塔那兜帽下的双眼里,忽而望见他衣角掀起时,隐约露出的火焰图标。
思索过程顿时中断。
玛格丽塔背后,那与她擦肩而过的干瘦男人面上,忽然露出一抹狰狞而残忍的笑。
袖里滑出短刀。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就见眼前像是太阳炸开般爆出一团极其刺眼的光芒,双眼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火辣辣的疼。
“啊——”
男人惨叫出声,与他擦肩而过的玛格丽塔则忽然闪现到小巷之外。
没有丝毫犹豫,选中一个方向拔腿就跑。
“法克!”
“永恒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