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月夜幻影
不合常理的事情自然会令人惊奇,一尊残破不堪,几乎掉渣的神像按常理绝不会动的,但此刻竟的的确确动了,不但动了,且会说话,这怎会不令人瞠目结舌?
鬼刀手却并未有一丝一毫惊奇之态,他反而毕恭毕敬,向着神像深深鞠了一礼。
只听一个沙哑而古怪的声音道:“启开前方第三块地转。”
鬼刀手闻听此话,当即拔出一把薄如纸片的利刃,俯身轻轻启开地面之上一块青砖来,竟然自青砖之下拿出一封信笺。
那声音又道:“按照神案之上的指示将密令三日内送达。”
鬼刀手移步至神案之前,细细查看一番,紧接着又以手掌将神案之上字迹抹去,随即一拱手道:“属下尊令。”
看到此处,熊倜料想那神像背后必有机关,有人在暗处操控,或者便是有人暗藏于神像之后,暗中那人多半便是“暗河”集团那位神秘的头领人物泉眼。
他想起杀手酒鬼曾经说过,若要查出当年杀害他的猎户养父母之人,只有找到泉眼,方才会有一线希望。
但此时大殿之内昏暗一片,且至少有“暗河”集团两人在内,熊倜此时的武功对付鬼刀手当是易如反掌,然泉眼的手段到底如何尚未可知,更何况暗处多半还有其他埋伏。
熊倜绝不怕死,但若要他毫无价值地去送死,确实万万不能,所以他此刻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冲入大殿之内。
忽然,大殿之内烛光熄灭,顿时黑暗一片,同时黑暗中传出一声惊叫,那声音虽然因惊恐万分,早已不似人的声音,但熊倜知道那定是鬼刀手的惊叫声。
紧接着一道人影蹿出了大殿,月光映照之下,那人正是鬼刀手,他的面容扭曲,惊恐至极,他冲出大殿只有三步,便停了下来,好似木头人一般呆立不动。
熊倜不禁一阵纳闷,何事会令如此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也惊骇得魂飞魄散?后面紧追他的人到底会令人恐惧到何种程度?
没有人追赶鬼刀手,因为三个呼吸的工夫已过,却并没有人追出来,那大殿并不算太大,这么久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能够跑了出来,更何况是一个令鬼刀手魂飞魄散的人。
所以熊倜断定并没有人追赶鬼刀手,但他为何会如此惊恐地尖叫?又如此失魂落魄地逃了出来?他为何逃了出来又一动不动,好似一个木头人一般呆立于月光之下?
鬼刀手的举动之所以会如此令人奇怪,是因为他已无力再逃,他已被人杀死,只不过此刻正是他被杀之后死亡的过程,而熊倜便目睹了这个令人惊心动魄的过程。
熊倜看到他的面颊忽然掉下一块来,先是左脸,紧接着又是右脸,再后来便是他的鼻子,耳朵,俱都一块块掉了下来,他浑身的衣衫连同血肉也一块一块纷纷掉落,他的上半身几乎忽然变成了骷髅一般。
鬼刀手所变成的半个骷髅忽然瘫软,扑倒在地。
自大殿之内烛光忽然熄灭,直到传来鬼刀手的惊叫声,这期间只不过两个半呼吸的工夫,也即是在这两个半呼吸之间,定是有人向他突然出手,且至少攻出了三四十招。
准确地说,应当是三四十刀,因为只有极薄又极锋利的刀锋,才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攻出如此多的招数,也只有极薄又极锋利的刀锋才有可能将皮肉削离人的身体,却在个呼吸之后方才掉落。
鬼刀手的兵刃正是极薄又极锋利的刀,“暗河”集团之中,也只有他才用如此独特的兵刃。
因为他每次杀人只削人的皮肉,他若是要杀一个人,至少要杀三天三夜,杀够三万六千刀,直到对手只剩下一具骷髅。
很显然,那人利用鬼刀手的兵刃,又以他每次杀人的方式杀了他,只不过并没有杀够三万六千刀,也没有杀够三天三夜,而是片刻之间杀了他数十刀。
那人的刀法绝对要比鬼刀手更狠辣,也更快。
熊倜认为如此快的刀法,甚至要比他的剑法还要快,至少熊倜的剑法没有如此歹毒,也没有如此令人感到魂飞魄散。
他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冲进大殿之内,否则此刻变为骷髅的并不是鬼刀手,至少并不是单单鬼刀手一个人。
山风吹来,一阵沙沙作响。
这山风却夹杂着阵阵寒意,比寒冬的冰雪还要刺骨,因为那并非山巅夜晚里的山风,而是一道道暗器迫人的杀气,至少三十八枚暗器自四面八方打来,铺天盖地。
熊倜大惊失色,不得不自古槐之上滑下身形,落至大殿之前,也即是鬼刀手所扑倒之处。
鬼刀手忽然抬起头,几乎全是骷髅的头骨之上,血肉模糊,一双眼珠几欲滚落下来,紧紧盯着熊倜,嘴巴一张一合,却并未说出一句话,只发出几声低沉的声音。
因为他的面颊,嘴唇俱都已毫不存在,只有喉咙里能够发出声音,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熊倜虽然曾是一个杀手,而且他杀人的时候也会毫不手软,但此刻看到地上早已面目全非的鬼刀手,亦是心头一颤,不忍再看下去,此时此刻亦不容他再看下去。
朦胧的月光之下,又是数十道暗器打来,蓝光闪闪,显然是淬过剧毒的暗器,自周围激射而至。
熊倜施展追星七步,身形一闪,不得不跃入大殿之内,脚步落地之时,只听得“砰砰砰”几声闷响,一转头间,已瞥见数道暗器打入鬼刀手体内,鬼刀手登时浑身一软,死于当地。
这名恶毒狠辣的杀手,在杀人之时定然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死得如此凄惨,想必他在临死之前那一刹那,已知道是何人要向他痛下杀手,也已知道那人要以何种方式杀他,所以才会那般惊骇得魂飞魄散。
但熊倜却想不通何人会在此时杀了鬼刀手,也想不通鬼刀手到底因何而被杀。
大殿之中光线昏暗,但无论如何昏暗的光线之下,哪怕是一只蟑螂,也不会逃过熊倜的眼神,因为他此刻已凝聚浑身内力,全神戒备,所有感官都在留意着黑暗处每一个角落。
黑暗之中并没有一只蟑螂,却忽然出现一道比蟑螂大得多的身影,一道人的身影,那身影纵身而起,所发出的声响并不比一只蟑螂大多少,但熊倜依然听到了,也看到了。
那道身影轻轻一纵便跃上了大殿横梁,但却并没有即刻逃走,而是于横梁之上忽然发力,猛一跺脚,整个大殿便轰然而响,顿时摇摇欲坠,眼见便要轰然倒塌。
这云中观早已年久失修,怎经得起一位功夫不凡的江湖高手如此凝住内力,全力摧毁?
外面也不知埋伏了多少高手,这大殿若如此轰然倒塌,岂不是要将熊倜埋葬于此?那道横梁若是砸至身上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于是熊倜当即也纵身一跃拔地而起,待身形升至一丈来高,脚尖一点横梁,“砰”的一声撞破屋顶,飞身而出。
熊倜冲出屋顶仅仅尺高便凝住身形,环视四下,因为他要提防其他埋伏的高手暗中突袭。
月影朦胧,山风呼啸,一片瓦砾破碎,墙垣轰塌之声。
不远处似有十数个暗影极速移动,却是向着山下急退而去,随着树木野草摇曳,光影明暗飘忽,加之大殿倒塌之时激起漫天飞尘,令人看得不太清楚。
熊倜方才所看到的那个身影,却并未退离,而是与他同样撞破屋顶,飞身而起,借着月光,两人目光相互凝视,缓缓落身于下方一片废墟之上,直至飞尘被山风徐徐吹尽,两人俱都没有再动。
“是你?”熊倜道,他好似并不相信眼前所见。
“不错,正是我,酒鬼,你的老朋友。”那人竟是“暗河”集团另一名杀手,酒鬼。
熊倜道:“真的是你?”
酒鬼道:“不是我,怎会是我?”
熊倜道:“我想也不会是你,你的刀法绝不会这么快,你若要杀了他也绝不会用这种方式。”
酒鬼道:“不错,我若要杀人,定要和和气气地杀,杀人就像喝酒一样,既然最终结果都是一样,为何不让过程更令人舒服一些。”
熊倜又问道:“那么到底是谁杀了他?”
酒鬼笑道:“你一定猜得到的。”
熊倜道:“泉眼,一定是泉眼,也只有他才会如此残酷,也只有他才会了解你们每一个人的弱点,所以他要杀他才会如此轻而易举。”
“这是你自己猜的,我什么也没有说。”酒鬼一撇嘴,话锋一转,又道:“他做错了事,按规矩应该受到惩罚。”
熊倜不解道:“做错了事?鬼刀手做错了事?难道……难道……”
酒鬼截口道:“你又猜对了。”
熊倜道:“你是说鬼刀手被我跟踪,差点坏了泉眼的大事,所以按照你们的规矩,他便该死?”
酒鬼叹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聪明?我简直忍不住要交你这个朋友。”
熊倜冷笑道:“你只有要杀一个人之前,方才会和他交朋友,所以……”
忽然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酒鬼如此与他东拉西扯,自然另有目的,方才那些退向山下的身影当中,似有一道幻影移速甚快,想必那人便是泉眼,酒鬼如此拖延,便是要给他离开此处提供机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