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的月牙从远处天际升起,身后的夕阳还未完全谢幕,东面天际的幽蓝与西面天空的金色交相呼应,在天穹上绘制出一副多彩的美丽画卷,而画卷之下,平静的隋唐大运河上,排成列的船队正扬起船帆,沿着大运河缓缓前行。
站在船头的押运官望着天空那日月交会的壮美画面,痴痴地看出神,就连船老大走到身边都没有注意到。
“大人,据闻这琴州段的运河不太干净,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停一会,焚香祭祀一下?”船老大冲站在船头的押运官抱拳,神情有些惶恐地问道。
看风景的好兴致被打扰,押运官不悦地扭头说道:“祭什么,休要理会那些鬼神之说!”
说罢,见船老大依然一脸紧张,押运官指着悬挂在桅杆上的龙旗,大声道:“这是前往神都,给陛下运送精盐的官船,皇旗在此,百无禁忌,就算这河里真藏有什么魑魅魍魉,也定然都被皇气所震慑!”
船老大碰了一鼻子灰,只能无奈地掉头离开,见船老大回来,船舱附近的船夫们纷纷涌上前,问道:“大哥、大哥,大人同意我们焚香祭祀了么?”
船老大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船边的持刀侍卫,一脸失落地摆了摆手:“大人不同意,咱们还是快离开这琴州河段吧!”
众船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眼珠上闪烁着失落和恐慌之色,但扭头看了眼船边侍卫手中的兵刃,大家只能无奈地低着头四散开,继续各自的工作。
浩浩荡荡的船队继续沿着运河缓缓前行,温柔的夜风推搡着一艘艘扬帆的大船劈开河水,一往无前。
天空完全被夜幕所笼罩,押运官依然站在船头仰着脖子观赏点缀着繁星的夜空,张开手感受着拂面的清爽夜风,他哼着小曲,摇摆着脑袋,脑子里琢磨着一会回到船舱里,先整上一壶好酒小酌两口,半个时辰后船队也该到了扬州地界,到时候再让船队在扬州歇息两天,自己好去一趟丽春院,将拖欠的酒钱一还,就又可以跟小翠好好亲热一番了。
押运官心中正美滋滋的时候,水底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闷响声,紧接着,行驶中的官船仿佛触礁般剧烈震动起来,将站在甲板上的众人晃得七荤八素,待脚下终于回归平稳,押运官这才发现然后原本匀速行驶的官船已经停下了匆匆的步伐,停在了河面上。
短暂的平静没有持续多久,有一阵剧烈的震荡接踵而来,身后十几艘装满精盐的大船来不及停下,一个顶着一个,纷纷撞到一起,一声声撞击的巨响伴随着落水者的惊呼,在不宽的河道上奏响着灾难的序曲。
船只撞击产生的巨大力道差点将站在船头的押运官推到河里,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身边的缆绳才避免了一劫,但站在船边的众多持刀护卫却没有他那般好运,稳纷纷掉进水中,扑腾两下便不见人影了。
扶正脑袋上的乌纱帽,押运官领着几名护卫跑到桅杆下,指着正惊慌忙碌的船老大破口大骂:“船老大,你们漕帮特娘的不要命了,怎么开的船!”
脸色煞白的船老大胆战心惊地朝河里望了一眼,瞬间吓得脸都白了,他急忙领着一众船员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求谁保佑。
“船老大,本官问你话呢,你聋啦!你们在这里磕什么头,还不快去救起落水的人!?”押运官胸中冒出一股怒火,抬起脚将跪在地上磕头的船老大踹倒在地。
那船老大爬起身来,双眼飙泪地冲押运官哭丧道:“大人啊,咱们闯了大祸了,要是不能平息河底那东西的怒气,咱们都得完蛋,那些掉下去的人都没得救了!”
见周围的船夫都跪在地上,跟着了魔似的磕头跪拜,再见后面其他船上的船夫也跟他们一起匍匐在船板上拼命磕头,押运官有些慌了,他一把将船老大拽起来,将冰凉的刀片抵在他的脖子上:“你这个厮特么的再妖言惑众,老子一刀宰了你!”
脚底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浮在河面上的官船迅速倾斜,押运官脚下没站稳,一个趔趄往后倒了几步,便掉进了冰凉的运河之中。
押运官在水中扑腾着,向船上的手下大声呼救,却不想船上的护卫们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跑动,根本无心想着救自己,紧接着木板破裂的声响从水下传来,只见那押运官盐的大船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手拽住,迅速沉了去。
十几条能装载近百人的大船仿佛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艘接着一艘,毫无预兆地迅速沉入水中,船上刚刚从琴州运出的数千担精盐就这样化入了涛涛运河之中。
有经验的船老大指挥着自己的船急忙冲滩搁浅,而停在河中心船上的人们纷纷惊呼着逃窜跳船。
站在甲板上的船员们或手持竹竿插进河里,像撑杆跳般跃上河岸,或者踩着漂浮在水面的大块木板,一路快跑,返回岸上,总之就是尽量不让自己沾上河水,而那些不明缘由的护卫则纷纷跳下河去,准备往岸边游,却在水中扑腾两下后纷纷沉了下去。
“真特么邪门了!”押运官见状不敢在水中久留,就在他准备向岸边游去的时候,突然感觉一股怪力死死缠住自己的脚,将他往水下拉扯,押运官见自己挣脱不得,在脑袋入水前深吸一口气,抽出腰间的短刀准备跟死命拽着自己的东西拼命。
冰凉的河水没过头顶,押运官举起手中短刀准备朝拽住自己双脚的家伙刺去,却不想当见到对方的真面目后,他顿时失去了搏命的勇气,吓得张大嘴巴尖叫,将嘴里憋着的氧气全部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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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鬼……啊”押运官在水中不顾一切地挥动四肢,努力将嘴鼻探出河面呼救,可惜他没有挣扎多久便也没入了水中。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十几艘运盐大船,除了一艘勉强冲滩搁浅成功,其他的船连同上百名护卫、上千担精盐都沉入了水中,待那最后一根露出的桅杆没入水下,运河的河面又再次平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洛阳,太初宫贞观殿,武则天愤怒地将手中的奏折扔到地上,震怒道:“朕将洛阳码头修葺一新,为的就是专程迎接从余杭郡运来的精盐,可你们居然说运盐的船队居然沉了!”
见百官纷纷低下头不敢吱声,武三思第一个走上前,冲满脸怒容的女皇说道:“陛下,由于盐船倾覆,数十万斤从余杭郡运来的精盐几乎全部融入运河之中,而据微臣所知,那盐船沉没之地属于扬州道琴州县境内,那里河道交叉,水匪众多,此案十有八九是那些胆大妄为的水匪所为,请陛下差大理寺派人即刻查明真相,也好缉拿水匪,保我漕运畅通!”
说完,武三思抬起头,与满脸愁容的武则天对视道:“国库空虚,河北契丹不稳,随时可能起兵反叛,朝廷可急等着堆在琴州的那几十万斤精盐换钱备战呢”。
武则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声道:“传旨,着令大理寺即刻差人前往琴州,查明官船沉没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