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大堂外站满了表情肃穆的全副武装的侍卫,再过一会,刑部和大理寺将会在此共同审理端门刺杀案的重要嫌犯薛瑞。
此时的大理寺大堂里,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准备着,在场众人中有很多大理寺官员跟白宇玄一起侦办过天枢工地命案,他们到此时依然不敢相信,数日朝夕相处的薛瑞竟然是幕后真凶,他甚至还策划了在端门上刺杀皇帝的行动!
案件即将开审,而此时此刻,侦破该案的重要人物白宇玄却被传唤进宫,在太初宫的贞观殿里跟武则天对坐下棋。
气氛压抑的宫殿里安静异常,每个一个角落都能感受到女皇震怒时产生的压迫感,所有人宫人都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吭声,偌大的大殿中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产生的声响。
又一声清脆的落子声响起,女皇眼皮下那双眼神犀利的双眸直视自己的对手:“朕听说端门行刺案的案发前你在宫里遇袭身中剧毒,怎么那晚又跟没事人儿一样出现在端门下?”
“陛下可知,白宇玄当时身中何毒?”落下手中的棋子,白宇玄抬起头反过来笑问女皇。
武则天沉思片刻,开口道:“莫非,你也跟袁守义一样,中了雪岭噬心虫的毒?”
“没错”
“既然如此,为什么袁守义中毒后一直昏迷,到现在才渐渐苏醒,而你仅仅半天就恢复如常呢?”
白宇玄笑呵呵地回答道:“那是因为多年前微臣跟随袁继祥大人侦办南诏毒虫案时也身中此毒,当时所幸被医圣孙道乾施针救下,因此微臣的身体对此毒就有了一定的抗性,所以再次中毒的时候恢复速度自然快过袁大人,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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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宇玄提走一颗武则天的弃子,将那棋子如至宝般捏在手中:“微臣当初在太医院觐见陛下的时候,陛下不是给卑职一束祛除百毒的药香么,微臣回去后每日都在房中点燃一支,有药香相助,到了当天下午我便基本康复如初了”。
武则天点点头,嘴角也终于露出一抹笑容,但见眼前棋盘上局势复杂双方棋子犬牙交错,一时间黑白双方竟然斗得难解难分,愁云很快又汇聚在女皇的额头上。
女皇搓揉着手中的黑子却久久不落,似乎是在思考该如何落子,又仿佛心不在焉地消磨对方的精力。
“薛瑞跟在朕身边十六年,朕一直把他当作心腹,没想到这案子的幕后黑手之一竟然是他!”云子制成的棋子被女皇紧紧捏在手里咯吱作响。
女皇锐利的双眼再次望向白宇玄,她依然倔强地不肯相信这个事实,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竟然要谋害自己。
见武则天情绪如此低落,坐在她对面的白宇玄却一声冷笑:“亏他在陛下身边那么多年,陛下难道就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
“白宇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武则天情绪激动地一拳砸在棋盘上,棋盘上棋子仿佛惧怕女皇的帝王之怒,分分飞溅而起,退散开来。
白宇玄并未因女皇的动怒而惶恐不已,他凭借记忆,冷静地将一颗颗散乱的棋子重新放回原位,并解释道:“卑职查阅了薛瑞的档案信息,并审讯了部分被抓获的刺客才得知,薛瑞的祖上就是居住在西域的胡人,其爷爷在前朝大隋仁寿年间就迁入内地,近百年间其祖上三代往返居住于洛阳与长安之间”。
武则天的眯起眼睛,呢喃道:“你的意思是……”
“那薛瑞打从他爷爷那一辈儿开始,便是炙影安插在中原的一枚棋子,他们一家居住在帝都,一边想办法接触城中权贵打探朝廷关于西域的消息,一边想办法渗透进朝廷里,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薛瑞这一代的时候,他不但已经入宫,还深得陛下宠幸成为心腹,成为炙影潜伏在帝国核心的一剂毒药,他如此接近中枢,恐怕年初陛下忧愁的宫廷细作,就是此人”。
见武则天一脸后怕的表情,已经将棋子全部放回原处的白宇玄微微一笑:“好在陛下福泽深厚,天佑我大周能及时将他揪出来捉拿归案,不然天知道他以后又会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来”。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薛瑞要图谋刺杀朕的!?”
武则天倒吸一口凉气,精神状态也平静不少。
即将落下的棋子被白宇玄收回手心,他低下头,对武则天说道:“臣之所以会识破薛瑞的图谋,是因为臣查出了杀人凶器的出处,以及查看了徐茂生前呈报给文昌台的奏折”。
“凶手杀人的凶器?徐茂的奏折?不是说在现场根本找不到凶器的踪影么?”
“虽然现场找不到凶器的行踪,但是臣在天枢工地旁边的树林里见到留有凶器轮廓的叶片!”
白宇玄将怀中那已经干瘪的叶片递给武则天:“这叶片的表面比树林中其他叶片的表面的灰尘要少得多,且叶面干净,再加上臣曾经在刺客出现的茶肆里发现一滴可疑的水珠,所以臣大胆推测,凶手的暗器是由冰制成的”。
“冰?现在正是夏天,天气燥热,如果是冰制成的暗器,难道就不怕在使用前就会融化么?”
“正是这样,所以刺客才会选择较为凉爽的夜晚下手!”
白宇玄举起手中的棋子淡淡道:“徐茂大人死在距离皇宫不远的街坊里,袁守义大人是在端门外被袭击的,他们二人遇袭的地点都距离皇宫不远,而凶手在行凶前必须先将凶器放在距离案发现场不远的地方冰冻冷藏,方能在凶器融化前行凶,臣根据冰块融化的速度和他们遇袭的位置推测,存放暗器的地方或许就隐藏在宫中,所以臣斗胆请上官大人进入皇宫的冰窖搜查”。
“结果呢?”武则天略略皱起眉头。
“果然被臣猜中,皇宫的冰窖里存放有大量混有雪岭噬心虫毒液的冰制黑刺!陛下,臣查阅过相关典籍,那雪岭噬心虫的毒液无色无味,但是如果在将毒液溶于盐水后,再放入冰窖就会冻成通体乌黑的冰块,而待冰融化后那黑色的颜色又会退去,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现场找不到凶器的原因”。
白宇玄重新落下棋子,继续开口道:“负责看守冰窖的宦官已经招认,将凶器存放进冰窖的正是薛瑞”。
“那徐茂的奏折又是怎么回事?”
武则天闭上双眼,长舒一口气后将久久夹在指间的棋子落下。
“徐茂生前的奏折大多是向文昌台上报天枢工程的进度,从徐大人生前几日呈报的奏折看,他似乎发现本应通体实心的天枢上被人刻意地留出了有一大块空间,估计正是这份奏折让他丢了性命,以此推测,文昌台里应该有凶手的内应!”
警惕地观察一番四周后,白宇玄身体往前倾,对武则天小声道:“那个内应在阅读了徐茂大人的奏折后,为免消息泄露不但谋划杀害了徐大人,还赶在大理寺之前更换了徐大人存放在工部衙门里的奏章,他本以为此事已经掩饰过去,但他能调换工部衙门的奏章,却没法进入文昌台的库房调取里面的备份,所以在得知白某识破他们的计谋后不但安排杀手在宫里伏击我们,还一把火烧了文昌台的库房,好在参与办案的苗笑婷和陈礼冲入火场,找到了徐大人的奏章,不然天枢里所隐藏的秘密就真的被掩盖过去了”。
武则天坐直了身体,双眼继续凝视身前的棋局,但距离女皇最近的白宇玄却觉得浑身汗毛直立,抬起眼,见武则天那看似平静的双眸里却满是冰冷的杀意,看来文昌台里有人要掉脑袋了。
“那你跟朕说说,凶手又是如何伪装成黑影行刺的?”
停驻良久的武则天眨眨眼,她一边谨慎地落下棋子,一边继续开口向白宇玄询问案情。
“陛下,大理寺和刑部正在审薛瑞,届时具体的情况陛下看了案卷自然就清楚了”。
“可是朕想提前听你说!”武则天昂起头,似乎白宇玄不说的话就暂停这场棋局。
女皇不落子,这局棋也就无法进行下去,白宇玄长叹一口气,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后说道:“这个案子,得从天枢开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