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里此时一片狼藉,老板和伙计正低头收拾被砸坏的桌椅板凳,白宇玄和孙玉二人爬上被劈出一个大窟窿的楼梯,站在通往二层的平台上。
“你说你刚刚在这里被自己的影子偷袭了?”
白宇玄蹲在地上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询问孙玉,由于门窗的遮挡,阳光只能照射到腰部以上的位置,腰部以下则藏身于阴影之中。
站起身,白宇玄抬起手晃动起来,见眼前的影子也同步地抬起手在自己的眼前晃动并无异常。
“没错,大人,卑职当时眼角的确看到自己的影子不自然的抽动一下,然后就有一个冰凉的黑刺朝我袭来!要不是卑职躲得快,恐怕已经遭了毒手!”孙玉一本正经地说。
“黑刺?那东西何在?”白宇玄四处观察了半天,除了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茶香外别无发现。
“那东西……当时情况混乱,卑职没有注意射向何方,在抓捕嫌犯后,卑职四处寻找却没有找到那黑刺!”
“你说袭击你的暗器不见了?”
站起身,白宇玄将手放在孙玉的肩上,语重心长道:“哪有影子袭击人这种怪诞之事,你呀,是第一次办案太过紧张了吧,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安抚了孙玉,待他转身离去后,白宇玄再一次回头望向眼前狭窄的过道,抬起手抽出腰中长剑,看着眼前那手持长剑动作与自己步调一致的倒影,白宇玄也一脸疑惑地摇着头:“自己的影子会活过来袭击自己?孙玉真是精神紧张过头了”。
正欲转身离开,白宇玄突然发现墙角处的黑暗中,一点闪烁的金光刺中了他的眼角,待白宇玄定睛一瞧,见墙角处静静地躲着一滴水珠,而那金光则是水珠反射四周光线所发出的。
“水珠?这里刚刚打完架,哪来的水滴啊?”白宇玄正欲上前瞧个仔细时,却不想楼下传来急切的呼唤声。
“白大人,南宫大人正唤您呢,请您速速移步前往大理寺一同会审!”一名大理寺小吏站在一楼的台阶下冲白宇玄呼唤道。
“知道了,我这就走!”朝在一楼呼唤自己的小吏回了一声,白宇玄来不及详加思考,着急领着孙玉离开茶肆,骑马前往大理寺。
白宇玄和孙玉一前一后,骑着马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缓缓前行,由于河边不断驶来运送铜铁矿石的货船,无数手持扁担、手推小车的挑工蜂拥到河边寻找活计,汹涌的人潮将过河的桥梁堵得死死的,阻塞了二人过河的路。
为了省事,白宇玄决定先过天津桥,等到了洛河北岸再转道去大理寺,不想两人刚到天津桥头就被一队卫兵拦住了,卫兵见二人骑着高头大马,气宇轩昂,又身穿官服,对待他们的态度自然与寻常百姓不同。
“两位大人,实在抱歉,奉上官之命,自今日起天津桥暂时封禁,任何人不得通过!”守桥卫兵态度恭谦地说道。
“往日这里都能走,怎么今天就不行了?”白宇玄皱起了眉头,抬眼望去,只见官军身后的天津桥上空无一人,桥尽头的端门前则是被白色帷幔圈住的天枢工地。
见军官双唇紧闭不愿多言,白宇玄无奈地摇了摇头,此路不通,只能转身原路返回。
走在白宇玄身后的孙玉望着远处那背靠一座人工堆砌的小山,已经有十几米高的巨大铜柱忍不住张口抱怨道:“陛下好大喜功,竟然不惜万金修筑天枢,弄这个无用的东西实在劳民伤财”。
走在前的白宇玄听罢急忙警惕观察四周,确认没旁人听到他的话语后,回过头没好气地回头瞪了孙玉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别乱说话,陛下铸天枢的目的岂是你一个小小嘲风卫能随便揣摩的!”
“可是,大人,你可曾听民间说那天枢乃是不祥之物?”
眼睛瞥向河岸对面的巨大建筑,白宇玄压低声音厉声问道:“你从哪听来的?”
稚气未脱的嘲风卫睁着一双大眼睛回答:“神都的坊间都在传,说陛下杀气太盛,使得宫里聚集了大量的怨气,怨气久聚必有灾祸,所以陛下命工部修建的天枢,目的就是将宫里的怨气汇聚到天枢中,使得天枢成了一个不祥之物,人若碰触必遭厄运”。
“荒谬!你身为冥捕司的嘲风卫怎么能轻信这些流言蜚语!”
白宇玄怒视身后的晚辈,语重心长道:“陛下代李建周,多少双怨愤的眼睛盯着她呢,坊间那些流言蜚语就是那些人的诋毁之语,以后这些话可不能随便乱说,被别人听到了会被当成忤逆陛下圣意,要是告到陛下那,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
孙玉是年初刚刚进入冥捕司的新人,由于身手矫健被白宇玄特意招来协助自己揪查炙影余孽一案,此人身手了得,直觉敏锐,就是缺乏经验,白宇玄认为只要对孙玉多加培养,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成为冥捕司的顶梁之人。
大理寺阴暗腐臭的诏狱的审讯厅里,南宫辰阳,白宇玄,陈庆之三人并排而坐,而在茶肆里被抓捕的两名炙影成员戴着镣铐押解到三人身前。
“大人,此二人好硬的舌头,任我们怎么拷问就是闭口不语,不肯吐露在茶肆相聚要谈何事!”
领头的大理寺官吏朝三人报告道。
“闭口不语?”
陈庆之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走上前抬起手狠狠扇了俩人一个大耳瓜子:“说,你们在那茶肆里密谋什么!?”
嘴角挂血的男子恶狠狠地瞪着陈庆之,但依然闭口不语。
“好啊,充硬汉是吧,一会给你动了刑,我让你们知无不言!”
陈庆之冷冷一笑,向左右抬起手,示意将二人押下大刑伺候。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大厅,白宇玄和南宫辰阳不忍直视那惨无人道的刑罚,只能无奈地扭开目光,但瞥见站在身侧的陈庆之望着那俩吊在半空,被狱吏用沾着盐水的皮鞭打得皮开肉绽的俩人却一脸笑意,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白宇玄心中暗道此人不愧是酷吏来俊臣的得意门生,做事情果然够狠毒冷酷。
一顿折磨下来,二人已经体无完肤奄奄一息,陈庆之背着手走上前对瘫在地上的两人笑道:“说还是不说,你们要是招了,可以免去这些皮肉之苦给你们一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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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那二人突然瞪着血红的眼珠怒视陈庆之,用尽全力蹦起身冲他吐出两口鲜血。
被喷一脸血的陈庆之大怒,抽出腰间马鞭准备狠狠抽一顿那两个不识抬举的家伙,却见那二人突然朝陈庆之突出一口鲜血,并趁周围人不备迅速站起身,昂起脖子朝一旁的立柱猛撞过去,脑浆和鲜血在骨头的碎裂声伴奏下,飞溅一地。
左右狱吏急忙上前查看,并向陈庆之报告:“大……大人,这两名贼子咬断了舌头,自尽了!”
重要犯人在自己面前倒毙,线索断了线,初出茅庐的陈庆之顿时慌了神,他有些惊慌地回过头朝南宫辰阳和白宇玄递去求助的眼神。
南宫辰阳也被这突然的一幕惊了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倒是站在白宇玄身后的孙玉比较冷静,走到两具尸体旁仔细观察半晌,然后朝白宇玄举起手兴奋地大声道:“大人,卑职有发现!”
三人急忙蹲在孙玉身旁,见他捧着一名炙影成员的衣衫兴奋道:“大人请看,此人的衣衫上沾有红漆!”
白宇玄嗅了嗅,那衣衫上果然有一股刺鼻的油漆味道。
“通过这点红漆能看出什么来?”南宫晨阳指着嫌犯衣角上的红漆一脸迷茫。
白宇玄仔细观察一番,淡淡道:“这种红漆是混有西域红松木油脂的特制油漆,此油漆的特点是干得快,光泽度好,而且耐久,但缺点是在油漆变干燥前,遇热会散发刺鼻的气味,如今正值盛夏,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刷这种油漆”。
孙玉补充道:“此外,这种油漆是西域商人从大秦国过驼来,价格昂贵,洛阳城的百姓一般买不起这种油漆,能买得起这种特制红漆、且在这个时候进行房屋装修的只有南市和其周围的几家酒肆”。
“而这些酒肆茶楼里,正在涂刷这种红漆的店家只有位于南市外侧通利坊的顺德酒肆!”白宇玄站起身,眼中泛着兴奋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