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洛阳城,冥捕司衙门的后庭里,袁守义无视炙热的高温,依然身穿黑色的官服跪坐在后庭的廊边,他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闭上双眼,以免庭院白沙上那反射的刺目阳光灼伤眼珠。
袁守义身旁的小桌上放着一壶早已准备好的冰镇酸梅汤和两个茶杯,他悠闲地给自己斟满一杯梅汤,无视身后传来略带焦虑的脚步声,仰起脖子一口饮下杯中的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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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竟然同意让白宇玄进入冥捕司!”
一阵甜美的女声从袁守义身后传来,一名身穿白纱襦裙,身材凹凸有致,头戴帷帽的女子跪坐到袁督事身旁的坐垫上,伸出白皙的手指端起水壶,将里面的酸梅汤倒入专门给她留的小杯中。
袁守义睁开眼,望着眼前那被阳光照晒得金灿灿的庭院,平静地说道:“你来晚了”。
女子微微撩起面纱,露出粉嫩的樱桃小口,将茶杯放在粉红色的双唇前,并用抱怨的语气回道:“陛下避暑的銮驾刚到大明宫我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已经够快了”。
将头扭向袁守义,影藏在帷帽白纱下的女子轻启朱唇问道:“说实话,我实在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收留白宇玄来到冥捕司,你不知道陛下将他关在国子监那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吗?”
袁守义放下手中小杯,继续闭上眼淡淡道:“知道,是想让他从天下人的眼前消失,四十多年不得离开国子监,让大多数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免得武、李两家为了他弄得满城风雨,但此次陛下亲自下旨让他来到我冥捕司,你叫我如何拒绝?”
女子见眼前的督事大人依旧一脸平静,她放下茶杯正视袁守义:“我还不知道你袁大人的手段?武李两家那么多年来都想染指你的冥捕司,可都被你轻松推脱掉了,难道一个区区白宇玄,就让你束手无策了?这次孔令皖一案又让他重新出现在两大家族面前,这洛阳城里迟早又将会掀起一场场血雨腥风,而你呢?明知此人将会招来无尽的祸患你却还将他留在这里,你是怎么想的,就不怕他毁了你父亲一手创立的冥捕司?”
“我的杨副督事!”袁守义虽然双眼依然紧闭,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严肃起来:“我收留他自然有我的用意!”
女子看着眼前正襟危坐的中年男子,沉默片刻后突然笑了起来“不是吧,我的袁大人,从来都是公事公办的袁督事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才留下他的?”
袁守义闭上了眼睛,仿佛默认了对方的话语。
“袁守义!你是因为你父亲袁继祥才收留白宇玄来到冥捕司的吧!你从来都不相信你父亲是因为窥视推背图而遭到天谴惨死的,对不对!”女子双手突然猛拍小桌,站起身朝袁守义责难道。
“没错!想必陛下将他安置在我这里就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不能查清父亲的死因我死不瞑目!”
袁守义捏紧了自己的双拳,睁开眼,一双遍布红血丝的眼珠望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子:“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陛下突然将他从国子监放出来是何用意,但我相信天底下能查清我父亲死因的只有他,毕竟他是当年为数不多的还活着的见证人!”
女子与袁守义对视半响,最终还是跪坐回坐垫上,捧起桌上的酸梅汤叹息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坐看洛阳城还会有哪些血雨腥风了”。
彭泽县,白河河口,夹杂着大量红色泥沙的白河犹如一条血河缓缓注入荆江,鲜红如血的江水远远望去让人不禁想起了阴曹地府里的幽冥黄泉。
此时的江边人山人海,洪州刺史潘石领着众官兵站在岸边望向停泊在江水中央的一艘大船,白宇玄、苗笑婷和拓跋石灵三人夹杂在人群里眯着眼朝江面望去,只见船上旌旗招展,绘制有龙爪图案的大旗被高高竖立在桅杆之上。
“你们还记得那艘船么,当初咱们刚离开鄂州,在江面上突然超过我们的大船好像就是它!”拓拔石灵在白宇玄和苗笑婷二人的耳边低语道。
“本来希望这件事别跟他们龙王堂碰上号,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咱们且看他们要干什么吧!”白宇玄倾斜着脑袋朝两名同伴嘱咐完,伸长了脖子,继续往江上的大船望去。
“大家静一静,龙王堂堂主要为洪灾死难者显灵祈福了!”
几名龙王堂弟子站在人群中大声招呼,一时间,熙熙攘攘的岸边顿时安静不少,长长的江岸上拥挤着数不清的人头,无数双眼睛好奇地盯着漂浮在江心的大船。
这时,只见停泊在江中的大船突然放下一道宽宽的舷梯直通江面,一名身穿青色长衫、头戴长冠、长相清秀的道士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下舷梯,并在岸边众人的注视下,抬起脚,稳稳地落在江面上!
所有人摒住呼吸,瞪大双眼望向那将一只脚放在江面上的白衣道士,容貌清秀的道士望着眼前浑浊的江面一脸平静,他左手拿着一柄拂尘,右手伸出双指立于胸前,在岸边所有人的注视下轻念口诀,身体前倾,竟将仍在舷梯上的另一只脚往前迈出,整个人站立在波涛汹涌的荆江江面之上!
随着波浪起伏,站在江面之上的道士也随风浪上下颠簸,但他一脸淡然,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沉入江中,岸边此时已经惊呼声四起,洪州刺史潘石和狄仁杰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撼,所有人都张开嘴惊愕不已。
“堂主显灵啦!堂主显灵啦!”在龙王堂教众的欢呼声中,无数百姓纷纷跪在地上,冲站立在江心的道士膜拜叩首。
白衣道士继续迈出稳健的步伐在波涛汹涌的江面上缓缓前行,待他往前走出数米远距离时,突然高举手中拂尘大声诵念经文为死难者进行超度,同时,一阵刺耳的鸣叫声从江面上传来,数只江豚出现在江面上并围绕在道士身边游荡,似乎在认真聆听着道士诵念的道家真言。
苗笑婷悄悄在白宇玄耳边低语:“你说这个道士怎么做到在江面上行走的,那些江豚为什么会围着他?”
白宇玄眯着眼睛望向稳稳站在江面上诵念经文的道士,眼神中也是疑惑的神色,他微微摇了摇头无奈道:“召唤江豚过来这个可以想办法解释,但他是如何站在江面之上的我暂时也想不出来,这个龙王堂的堂主,神神秘秘的,他到底是江湖帮派的魁首,还是宗教领袖呀?”
站在江面上的白衣道士诵念完经文,挥动手中的拂尘,优雅地转身,迈着稳健的步子踏着江水返回大船,而那几只在水中聆听经文的江豚也返回江中消失不见。
随着大船徐徐靠岸,一身白衫的道士在百姓们的欢呼和跪拜中缓缓走到岸上。
只见那道士不过二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再加上他身段纤细,皮肤白皙,若是换上女装,擦上香粉,再摆出个兰花指,恐怕没人会相信他会是个统领一方帮派的男子。
段云虽然年轻,但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透着一股与其外表年龄不符的气势,而最让白宇玄在意的是那年轻道士的裙角上的一层水痕,淡淡的水痕没过膝盖处,看来他返回大船后并没有更换衣裳。
望着对方衣裙上的水印,白宇玄露出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