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年拿着鱼竿坐在了小湖边,他也是刚知道这湖里的故事。然后身边和身边待着的小鬼闲聊了两句,说是之后还要给这湖起个名字。
孔年随口说了句“叫不是湖如何?”
搞得小鬼被另一个大点的小鬼一阵眼神埋怨。然后嘴上含糊不清的打着太极,说这名字蛮好,但还是要慎重之类的话。
其实孔年也是后知后觉,想来那位可以随意进出自家亥猪殿如后花园的裴都才是这里如今真正的主人。
不过他也不在意,屁大点的小鬼们现在应该正是贪恋权力的时候。
青春期嘛,都是这样。
他在那口是棺材却也不是棺材的罐头里待着,虽说闭着眼。其实一直都在一种半睡半醒的奇妙状态,那一秒都可以当一年过的日子里,孔年觉得自己现在都算是修仙有成的神仙了。
这些天整日坐在湖边钓鱼,其实也不怎么舍的钓。因为那湖里新撒的鱼苗没多大一点,无论是清蒸还是油炸,连个滋味怕是都查不出来。
还有这些小鬼总是在私底下念叨着这些小鱼没准儿就是那些先烈的转世什么的,让孔年更加浑身不自在。
不过因为自己没经历过那些糟心事,所以也没什么资格评价,干脆就干钓着,鱼线下面不仅没有鱼食,连鱼钩都没有。
被孔年抛出去的时候提前攥在了手里。等晚上没人了,自己在拿出来。
至于身后轮班的跟屁虫,压根就看不清他的动作的。
在一个地方待久了自然就会沉闷,更何况孔年也不是什么耐得住性子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咣咣把安眠药当糖豆吃。
所以孔年就越发期盼那早晚都会来的神明能够早点来,最好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可惜,这愿望没能实现。
孔年自个带着两个小跟班出来王府溜达,沿着街道、小巷、商场,甚至是别家的小区。
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玩意儿,包括那什么手机也是。网络时代嘛,他这两天也学会了怎么玩儿。
战力高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学习能力也强。不至于这把岁数了接受不了时代。
只可惜千变万变,诸王的实力还是原先那样。没有丝毫长进,以至于他睡了这么多年醒过来,看见了裴都这个小鬼扔就没有半点压迫感的意思。
失落嘛,是有的。
但听说那些神也就这样半斤八两……
孔年就更失落了。
睡醒之后的世界很好玩儿,但也没那么好玩啊。
……
相比于众神山意料之外的众神降临和京城意料之外的平静。
江北的火热战事却如期而至。
满天的神侍几乎在众神山那边异象显现之后就有遮天蔽日的神侍从神域之门中出现。出江北的车越来越少,进江北的车越来越多。
这是一个罕见却又理所应当的事情。
唯一奇怪的就是江北最大的两个民间组织红塔和陨神宫,带人绕着各大避难所高喊义勇之词,“煽风点火”无所不用其极。
不得不说这位曾经江北大出身的高材生确实口才极好。
才三天的游街高喊,就把一个个避难所里的人心全给点燃了。
不过也有取巧的成分,毕竟这个关头还愿意留在江北的。多多少少都是些心里对神侍怨念极大,想要眼睁睁看着这些家伙死干净的人们。
至于各自身世,大概随便找出一人都能编写出一篇催人泪下的文章吧。
里三环外三环,孔年想走就走想停就停,有时会站在一颗老树下发呆,也会坐在一处高楼的天台上俯瞰。
最后停在了那处据说死人极多的京城战场。
疯狂的淘金者们进进出出,天空中也有秃鹫盘旋觅食。渐渐开始昏黄的天际让这幅稍有味道的画面有了另一番颜色。
“这就是神域之门?”
孔年抬头看着那逐渐清晰的轮廓,身后的小跟班已经吓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倒不是害怕,而是突然。因为裴都在走之前并没有交代过任何关于“如果”的事情。至于眼前这位很久以前的王。
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安全感,几十年前的事情,谁知道如今又如何了?
会不会和那些躺在“棺材”里的元老们一样?还是说甚至还差些意思。
“京城没留人吗?”
孔年回头看着慌张的小跟班,另一个稍大点的已经跑去打电话了。
战场遗址里面,已经有不少人疯狂的往外跑了。大概是嗅到了死亡的气味吧,还有些边走边打的,手上的宝贝应该也不少。
骸刀的样式倒是没怎么变过,依旧是仿神侍骸刀的样子。裴都留下的这把好像是那位卯兔神的神骸。
因为都被一个叫武倾城的小姑娘打的稀碎,所以锻造起来也方便。但饶是如此,丑牛殿那边也累瘫了一大片人。
随意的挥了两下手中的骸刀,感觉还不错。
那个大跟班终于打完了电话,气喘吁吁的跟孔年说道“孔先生,咱们的部队马上就会到,但估计不会太多。因为裴殿主担心这边会是个幌子,真正的主力还是城里那地方。”
孔年点点头,伸了个懒腰,算是表示知道了。
然后继续望着天际,密密麻麻的神侍已经候在神域之门前,随时都可能从天空中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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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仓皇的人流相反的,是一群群手拿骸刀沉默不语的家伙。
像是一堵移动的城墙,想要拒敌于城墙之外。
……
京城人杰地灵,面儿大。
十二殿之二,亥猪和未羊两殿坐落于此。
只是不同于亥猪殿先前半遮半掩的占据一座旧王府。未羊殿深埋地下,不见天日。
若说丑牛殿的锻造大业面向普罗大众,那未羊殿就就是精雕细琢,面向精英精锐。如白求安狱凤的“通灵”手笔,其实就是出自于未羊殿的“加工”。
不过这也只是未羊殿所学之一,先前太平时,让人不经意间忘掉某些记忆也是他们的工作。
如今嘛,做些心理疏导什么的也不丢面。
当年京岳之战,京城战场上除屠神世家众人外,就数未羊殿出人最多,其次是为人间复苏而死的亥猪卯兔二殿。
不仅人手少了,两殿殿主也是一早一晚纷纷战死。
相比之下未羊殿正副殿主皆在,战力仍旧鼎盛。
只是那位把自己锁在小屋里数年之久的殿主亲弟弟表现的有些诡异就是了。每天的活动范围就只有那件半工作室半宿舍的小屋还有一个全封闭的地下训练场。
总部内其实还有好多人没见过这位的尊容呢。
至于这位究竟在捣鼓些什么,他们好奇,但是不敢问。毕竟这可是殿主的心头肉。
今儿个接到命令大军开拔,孙长欢和英子华齐聚大殿正门口。
其实就是地上的一块儿废弃足球场。
前面已经去了一批,眼下是第二批增援部队。
却不是去城外,而是补充城内的防御空虚。
台上的孙长欢讲话刻板,长得也严肃。通常这位殿主说话的时候,台下连呼吸的次数都会减少。
每次演讲完毕,对于台下的人来说都不亚于一场死里逃生的坚信苦难。
因此这次很可能有死无生的大战,也就显得没那么凶险和让人顾虑了。匆忙开拔出发,废弃足球场上就只剩下正副两位殿主望着出发的大军。
“脑子好使还是好啊。”英子华没头没脑的感慨了一句。
孙长欢的嘴角有一丝上扬的笑意被极快的压了下去“是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英子华不太乐意了,都奉承了一句了还想咋滴,好歹我也是副殿主不是?
孙长欢这次没忍住,咧开了嘴。
望子成龙的心情不过如此,昔日早早就知道延喜不太好的神性资质。送去那个极有意思的红砖,孙长欢是抱着一种赌博的心态去的。
光读书有个屁用啊,研究些身外之物终究不如让自身天下无敌的痛快。当然他也没有看不起那些搞神研的,只是他弟弟就不能这么干!
“子华,来殿里多少年了?”孙长欢强行转移了话题。
英子华倒是没想接“这是哪年的老干部?”
孙长欢笑而不语,然后脸上的神采逐渐平静,又成了他那副万年不变的严肃上司脸。
“余易鹿那混蛋临死前给我算了一卦,也不能说是算了一卦吧,就是透露了些天机。”
“余殿主怎么说?”英子华耐心的听着,他时常会是孙长欢身边的一个“垃圾桶”。这位表面上永远是一副严肃面孔的家伙。
私底下,也是为数不多的其他情绪全部给了他。
两个都是这辈子无牵无挂的同龄人,太多的共同点也有太多的苦涩。大概会有很多感同身受的人,但能说的,却也只有彼此了。
甚至有时候两个人还会开玩笑说,自己要是个同志,没准就私定终身了。
可惜了……但也庆幸不是。
不然两人也不会这般知己。
“我会有那个迫不得已的时刻。”
“这种事……你一屁股坐在这个位子上的时候就没有想到吗?”英子华反问。
“谁会老想这种不好的事啊。没看过那句鸡汤吗?凡事往好处想,生活才会好的。”
“你信吗?”英子华一语双关。
孙长欢想都没想,回道“当然,不然我怎么可能记得这句话!”
地下,已经没剩下多少人的未羊殿如今空荡荡的。连职守的侍卫也多半被分配了重要任务。
再说有正副殿主齐坐镇,真要打不过他们再多人来也是一样的结局。
池宝亮在走廊里漫无目的的晃荡着,之前一直在安师地界按部就班的巡查、杀人、杀神。后来京城里那位裴先生捎话过来,说他哥战死了。
其实他早就看到了网上疯传的那条视频,也一眼就认了出来。
但心里还是有着某种奢望。
他和他哥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爹妈死的早。池宝亮就寄宿在伯伯家,大哥其实一直就不怎么待见他的样子,小时候是觉得他这个小弟抢他的肉,也抢他的爸爸妈妈,所以不喜欢。
后来是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太不争气。
这些话都是大哥当着他的面亲口说的,有什么话从来都是当时想起来,就绝不过夜。
就是临走之前,好似心有所感的大哥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的骂了他一顿。就是纯骂,半句峰回路转都见不着。
池宝亮习惯了,也一直就觉得大哥说的挺对的。
没啥啊,本来就是自己太笨了。
学习学不好,进十二殿了天赋不高胆子也不大,活脱脱的路人命。大哥估计也嫌不光彩,从来没有声张过有这么一个弟弟。
其实池宝亮也知道,大哥是为了他好。
毕竟天赋高实力强,身后就难免牵扯出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小说上不都这样写吗……
来京城拜了拜那块临时建起来的碑,有些茫然不知去处的池宝亮就被裴先生丢到了未羊殿里。其实理应去亥猪殿报道的。
每天的日子和在安师差不多,甚至还要更轻松一点。
每天巡巡街,跟着当地的战友们和那些百家盟的家伙客道寒暄一阵,再之后就是吃喝拉撒。
在京城这地方你想见着神侍的面都难,当然,这一见啊,就生死未卜了。
那位殿主弟弟倒是很有意思,虽然见面不多。但碰见的时候对方总会很礼貌的点点头,高兴了还会多添一句“吃了吗”的问候。
自然也是不会等你吃或者还没的答案就匆匆走掉了。
当然,这位殿主弟弟最让池宝亮觉得有意思的地方,还是在于孙殿主真的很宠这个弟弟啊。
为什么人和人之间差距会那么大呢?
是因为一个是堂兄弟一个是亲兄弟的原因吗?
其实池宝亮也没有去深究这个问题,他本来也不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人。
就是……无聊。
悲痛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却,哪怕对象是自己一直很敬重更害怕的大哥。而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从池宝亮身体每个部分散发出来的空虚。
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在等死一样。
在原地等待着未知和死亡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