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静莲的危机已经解除,梵伽罗却还在缓缓转动魂铃,口中念念有词。他把手覆在少女布满勒痕的仿佛一折就断的脖颈上,开始吟诵药师灌顶真言,这部原本只是为了祈求身体康健的经文由他口中流泻竟带上了治愈的力量,令本就和缓很多的众人越发感到神清气爽,甚至于连宋睿那火山喷发一般的内心也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奇迹般的,环绕于何静莲脖颈的青紫勒痕竟开始慢慢淡化,然后彻底消失。青年沁凉的掌心完全熄灭了燃烧在她喉管里的一团火,但她的舌骨似乎受伤了,一时间发不出声音,只能紧紧拽住梵伽罗的衣摆,指了指朱漆斑驳的宫殿大门,不断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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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进去!不能进去!她脸上的泪连厚重的棉制眼罩都吸不干,此时已挂了满腮。
梵伽罗停止摇铃和诵经,缓慢地替少女解开眼罩,又用一只手虚挡在她脸前,以防太过刺目的光线伤了她的虹膜,嗓音里满带温柔抚慰:“别怕,我不会有事的。你先下去休息,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
他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能量像一个暖炉,彻底捂热了何静莲的身体和灵魂。她不再颤抖也不再哭泣,只是急急地,乖乖地点头。她意识到自己正在拖累梵老师,而这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她放开青年的衣摆,艰难地挪移着,试图站起来,于是等候已久的阿火和何母便同时伸出手臂。
何静莲看着这两只臂膀,只犹豫了几秒钟就把掌心搭在阿火手里。她记得自己陷入痛苦深渊的时候,这个人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回荡,虽然没能引领她走出绝境,却带给她许多勇气,而母亲的声音在哪里……
何静莲愣怔片刻,竟是对此毫无印象了。母亲有真正担心过她吗?如果有,那她为什么听不见她的呼唤?
被女儿疏远的何母狠狠瞪了阿火一眼,却不敢去瞪对女儿影响力更大的梵伽罗。经历了刚才那番可怕的遭遇,她如何猜不到这人是怎样的一种存在。由于女儿的特殊性,她对灵媒这类人群的了解远比普通人更多,所以她知道顶尖灵者的实力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如今再看,她之前的那些谩骂竟是何等荒谬的一个笑话。能用一柄摇铃把留存千年的无解咒术驱散的人,用得着勾引她的女儿吗?用得着使出下作的手段去减少竞争对手吗?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就是把在场的所有灵媒合成一个,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不仅何母涨红了脸,表情羞臊,就连“哈利波特四人组”都捂着脑袋,颇觉无地自容。想象中的逆袭非但没发生,到头来他们的性命还得靠人家来救。像梵伽罗这样的神人用得着花钱请节目组来配合他演戏吗?前面那些测试能比今天更危险更玄幻?
还是太年轻,见识少了!四个人红着脸不约而同地暗忖。
然而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梁老等人,也都被这一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陆老始终是最镇定的,女儿的洗脑让他对梵伽罗抱有一种迷之信心,而事实也证明这信心不是毫无根据的,“梵先生,我们的诅咒都解除了吗?”他战战兢兢地询问,于是所有人的视线就都凝注在青年身上。这可是攸关性命的一个问题!
“都解除了。”即便蒙着眼睛,梵伽罗也能绕开所有人,畅通无阻地走到元中州身边,把魂铃递过去:“还给你。”
“谢谢。”元中州被沾染着浓浓佛意的魂铃吓了一跳,继而真心实意地鞠躬致谢。只被青年使用了一次,他的魂器竟然变得更坚固、更灵性、更强大,比他苦修十年所获更多。他其实并未帮到青年什么,却收受了如此馈赠,实在是汗颜……
年龄一大把的元中州局促不安地握着魂铃,恍惚中竟差点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道行高深的前辈,而非什么二十出头的青年。但他的第七感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的确是一个年轻的灵魂,甚至用年少来形容也不为过。
梵伽罗的话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半跪在地上坚持工作的摄影师这会儿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能抗几百个摄像机。宋温暖生龙活虎地问了一声:“梵老师,咱们还拍不拍?您说拍,咱就进去,您说不拍,咱就打道回府!”
工作人员也都纷纷应好,仿佛完全忘记了之前的可怕经历。梵老师就是节目组的定海神针,他们怕个屁啊!
看见这一呼百应的景象,宋睿不由摇头轻笑。梵伽罗的影响力还真是可怕啊,只要他开始彰显自己的存在,就能迅速成为所有人的中心。
梁老连忙站出来阻止这群热血上头的人:“等等,等等,我先问问梵老师,这地方还能进吗?不会再被诅咒吧?”若是放在以往,他一般管这种二十出头的青年叫毛孩子,但现在,他开口闭口就是老师,竟也不觉得脸红。
“是啊,梵老师,您好好给我们看看,否则我们的工作没法开展。”陆老对此也很关心。一群老头把梵伽罗团团围住,表情殷切地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与之前的后悔、拆台、质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跟我进去就不会有问题。”梵伽罗抬头“看向”这座宫殿。
梁老顿时明白了——有这人护着就可以进去,但他若是走了,这座宫殿还得继续封禁。诅咒依然存在,没能彻底解开,只不过被青年暂时切断了而已。
诸位学者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上头已经把任务布置下来,资金也已尽数到位,并且花用了一部分,而他们却连最主要的宫殿都无法踏入,这个该怎么交代?说里面有诅咒上头能信吗?
“继续拍吧。”梵伽罗伸出手臂,探向高悬的匾额,一字一句说道:“天子作民父母,以为天下王。”
“梵老师是不是翻车了,这匾额只写着四个字吧?”宋温暖附在堂哥耳边低语,表情颇有些担忧。
宋睿用看傻瓜的目光看着她:“这是《尚书·周书-洪范》一章里对‘皇建有极’四字所做的注解。你回去之后多读点书,免得在电视上丢人。”
宋温暖老脸一红,不由深感后悔:刚才问话的时候应该捏住耳麦的,不应该让收音器把自己的白痴问题录下来。
梁老和陆老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梵伽罗,然后一个劲地点头,显然很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他用另一种方式阐述了匾额的内容,由此可见他早已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于是根本无需赘言。能挂上“皇建有极”的匾额的屋子,除了金銮殿还能是哪儿?
所有选手都围拢过来,缓慢而又亦步亦趋地跟随梵伽罗移动,他们很想领略顶尖灵者的风采。
梵伽罗也并未让他们失望,无需任何人搀扶就已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路走一路低语:“残存的龙气遍布此处,于历史长河的滚滚浪涛中发出痛苦的啸吟,它气数已尽。这里曾歌舞升平,四方来贺,也曾血流成河、尸横满地。它屹立千年,也被封禁千年。”
梁老走到宋温暖和宋睿身边,低不可闻地道:“梵老师真厉害,他就差把‘紫微宫’三个字说出口了!”
宋温暖扬了扬下颌,语带骄傲:“他肯定知道这是哪儿,他就是不说而已。”
宋睿快走几步,与梵伽罗肩并肩,脸侧向他,微笑凝视他的脸。梵伽罗似有所感,也转过头来,冲他勾了勾绯红的唇角。
宋睿以拳抵唇,努力压抑内心涌动的奇妙情感。
何静莲原本躲在阿火身后,表情和动作都有些畏畏缩缩的,此时却不由探出头来,心里默默想道:今天真奇怪啊!宋博士的心里总是有一只鸟儿在唱歌,还怪好听的。
梵伽罗径直走到皇座下,徐徐说道:“我听见了权欲的召唤,它在催促我踏上去,这个位置象征着至高无上,也象征着天命所归,但其实,它也仅仅只是一张凳子而已,是人类的私欲和贪婪赋予了它别样的意义,有人为它争斗流血,也有人对它施以诅咒。”
梁老等人已经彻底叹服了,青年的这几句话就差直白地告诉所有人——我知道我面前摆放着一把龙椅。
文物局的学者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即便刚才饱受惊吓,他们也从未吐露过“紫微宫”三个字,所以梵伽罗理当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但事实证明他什么都知道。
他一步一步踏上皇座。
宋温暖等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不要”,却又及时打住。他们意识到,若无十足的把握,梵老师应该不会涉险。
被这张凳子整得不成人形的“哈利波特四人组”心脏都揪紧了,却又不得不承认宋博士的形容是对的:有些人眼盲的连近在咫尺的深渊都看不见,而有些人伸伸腿就可以跨过去。于灵者而言,力量与力量之间的差距不是尺子可以测量的,强上一线就等于抵达了不同的层面,更何况梵伽罗比他们强的又何止一线?网络上大放厥词的那些人真该来现场看看,亲眼见证了这一切,他们就会知道自己活得有多简单。
宋睿也跟随梵伽罗踏上皇座,两人都对权势不感兴趣,所以根本就没想过去体验一下龙椅的舒适度,他们在高台上来回踱步,然后肩并肩地伫立在正中间的位置。
那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忽然变得很强烈,针刺脑髓的剧痛又重新袭来,令宋睿眸光微闪。然而在旁人眼里,他却是从容淡定安然无恙的,没有人知道他正承受着什么。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握住他的手,带走了那一波又一波的刺痛。他看向身边的青年,终是克制不住地低笑起来。今天的测试果然像他预料的那般,很有趣。
梵伽罗伸出另一只手,探向虚空,缓缓吐出一句话:“以血为引,以魂为祭,凡我所视者,终将受我所噬。”这一句咒言分明是从他嘴里吐出的,却仿佛混入了一缕沙哑、刺耳、怨毒的女音,在这空旷的殿宇中层层荡开,击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梁老和陆老连连退后,差点绊住彼此的手脚,跌坐成一团。他们再一次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节目组的人,包括那些见多识广的灵媒,也都面色惨白、心中大骇。负责跟拍梵伽罗的摄影师是最苦的,那皇座他根本不敢上去,只能高举着摄像机在台下拍,这会儿手一软,差点把机器砸在自己脸上。
梵伽罗解开眼罩,指着正对皇座的一根巨大房梁说道:“诅咒的源头在那里,有梯子吗?给我一把梯子。”
“诅咒的源头竟然还在?”朱希雅大吃一惊,因为她是专门研究咒术的,却都没发现这一点。
梁老和陆老连忙说道:“有有有,在我们的施工棚里,我们现在就帮你去拿。”
节目组自然不会让两位老人去拿重物,立刻派了两名场务去工棚。不出几分钟,一架高达十几米的人字梯便立在殿中,梵伽罗本想自己爬上去,却被宋睿轻轻拽了一下胳膊,他把袖口卷得更高一些,温声道:“那东西对我的影响很有限,我上去,你等着。”话落便快速地爬上去,动作竟然十分矫健。
所有人都仰起脸看他,目光一个比一个专注,呼吸一个比一个急促,思绪一个比一个凌乱:那可是诅咒的源头啊,会是什么形态?木偶?骨头?匕首?拿到它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宋博士会不会被腐蚀成一滩血水?
如果宋睿能够读心,此时可能已经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气笑了。他十分擅长寻找机关,只花了几分钟就从房梁的镂空暗格里取出一只同样是镂空的金属盒子。盒子正对皇座的那一面镶嵌着两颗黑色的宝珠,看上去十分华丽。历经一千多年,它却未曾锈蚀,反倒处处透着诡异的寒光。
拿起盒子的一瞬间,宋睿的脑袋里似有钢刀刮过,然而这点疼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又垂头看了看青年饱含担忧和关怀的双眼,便噙着一抹浅笑,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梵伽罗刚要接过金属盒,梁老就快走几步将它夺走了。这可是紫微宫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属于文物局的。但在触及它的一瞬间,梁老竟惨叫一声瘫倒在地,紧接着又抱住自己的脑袋大声喊疼。
众人吓得轰然散开,又连连倒退。梵伽罗眼疾手快地接住下坠的盒子,另一只手则轻轻握住了宋睿的手,为他驱走那几能把人逼疯的疼痛。当然,所谓的“被逼疯”只是对普通人而言,对宋睿的影响力实在是很有限。诅咒本身是不能杀人的,真正把人逼死的只是那些疼痛和恐怖的幻觉,倘若有一个人既不怕疼痛又不被幻觉所惑,那他几乎可以免疫任何诅咒。
以凡人之躯对抗如此可怖的咒术,宋博士的独特再一次令梵伽罗刮目相看。
宋睿垂眸看向青年牢牢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嘴角隐秘地勾了勾。这一趟攀爬到底没白费力气。
安抚了宋睿之后,梵伽罗才触了触梁老的眉心,把他从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中解救。
“看清楚了,这东西不是你们能碰的。”梵伽罗缓缓转过盒子,让镂空的那一面正对梁老,于是对方便惊呼着瘫倒下去。却原来镶嵌在盒壁上的黑色圆球根本不是什么宝珠,而是两颗包裹在圆形琉璃瓶中的眼珠!
它们在殿内不知存放了多少年,却依然迸射出神采,就仿佛刚从某个活体中挖出来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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