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师姐,这就是新来的师妹吗?”
“这是方师妹。”贺萱向在地牢看守的谅事宗弟子介绍道。
“方师妹怎么想到来地牢了?这里可不是什么安生的地方。”看守在地牢的弟子看起来比贺萱等几个要更有人样一点,性子也稍显活泼些,“都是些恶狗,里面凶得很。”
到底是谁把好好的人逼成了狗?
杜兰真心里冷笑了一声,笑容却很开朗,“本来也没想来的,后来听贺师姐说这里有七千多人,就起了好奇心,想进来开开眼界。”
“那倒是真的,放之四海,咱们这也是数一数二的规模了。”看守弟子为她们打开了门,从门内瞬间传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杜兰真轻轻蹙眉,没说什么,看守的弟子已经笑道,“里面不干净,师妹最好还是封闭嗅觉,否则那真是受罪。”
杜兰真心情不是很好,但她还是朝那看守弟子笑了笑,这才往里走去。
地牢很大很大。
杜兰真顺着两边笼子往前走,听着贺萱为她介绍,“这里一共分成四个区域,我们不怎么管他们自己的争勇斗狠,只要不出人命就行。长此以往,这里算是分出了四个老大,每人管着自己被关着的那片区域,算是维持里面的秩序。”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情?明明是被人豢养,注定送死的命运,居然还有心思去争夺权力——一个地牢里地位最高的囚徒,不也还是一个注定要送死的囚徒?
杜兰真走进地牢,无数道目光在第一时间转移到她的身上。这些目光是畏畏缩缩、遮遮掩掩的,她看到了好奇、木然和怨恨,却没有看到哪怕一丝愤怒。
“这些都是不太能混得下去的,待在离门口近一点的地方,万一遇到了大冲突还有我们喝止。真正的刺头喜欢窝在里面,躲得远一点,不让我们窥视。”贺萱朝她说道。
“这里似乎是能把人的修为控制在筑基以下?”杜兰真望着栏杆后面的人群,朝贺萱问道。
“是啊,不然我们也没法控制局面。”贺萱答道,“看到他们手腕上的手环了吗?戴上那个手环,只要你还没凝婴,就会被压制到炼气期。这种手环没有筑基修为是无法毁掉的。”
杜兰真扫了一眼,有的人戴着手环,有的人没戴,看起来是只有筑基期以上的人才能享受这种特殊待遇。联想到贺萱所说的“只要还没凝婴”,而不是“只要还没结丹”,不由问道,“这里难不成还关着金丹修士?”
“怎么没有?”贺萱唇角溢出一丝笑意,“我之前跟你说的四个区域都各有一个老大,其中一个就是金丹修士。”
“金丹修士是怎么落到这种地步的?”杜兰真骇笑。
“在金丹后期修士的面前,金丹初期算什么?”贺萱不以为然道,“那是掌教的一个仇家,被他亲自擒来,扔进地牢的。”
这位金丹修士还挺倒霉。杜兰真默然一笑,在地牢里转了两圈,记下构造,和几个闻讯过来看热闹的“地牢老大”打个照面,着重看了看那个金丹修士,就跟着贺萱一起出了地牢。
“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杜兰真走出地牢一段,沉默了一会儿,没头没脑的对贺萱说道。
贺萱偏过头望着她,眼里隐约有悲哀,又隐约是松了一口气,她的语气里暗含着惆怅,却也不乏释然,“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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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x!
杜兰真心里冷冷的笑了一声,贺萱仍有良心,但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了,她于心不忍的部分一直在被她自己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说服。她用利益、宗门、世道来说服自己,现在又用“方雅澜”的放弃良心来说服自己。
“这是必要的牺牲。”杜兰真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她的语气和眼神都坚定了起来。
“没错,这是必要的牺牲。”贺萱被她的坚定所感染,也变得坚定了些。
胡扯!
杜兰真不会允许什么必要的牺牲!她绝不会做谅事宗的帮凶的!
从情感的角度来说,她本心里就是想救下这些人的,如果她对此袖手旁观,她可能会终身抱憾,心魔深种。
从利益的角度来说,那就是一盘生意了。
原本她想找出谅事宗背后的势力,借此博取声望,好为谋夺真传弟子之位而准备。虽然谅事宗展现出来了泰煞宫,但还是那句话,谅事宗的崛起不是靠某个传承就能做到的,再绝世的传承也不能帮忙搞行政啊!
如今看来,大祭上这个神秘的背后势力是不会现身了,她的目标落空,按理说得继续蛰伏,等待冥神仪式……
且不提她还得等八十多年才能等到冥神仪式,难道她真的能漠视这七千多人的生命吗?
这是不需要过多考虑的。杜兰真不会为了沽名钓誉就无视自己的未来,给自己留下这么一个心魔。即使从理智上来说,她也觉得七千多人换一个在戡梧界翻不起太大风浪的魔道势力,其实是门亏本买卖,毕竟,就算谅事宗再发展起来,真正给戡梧界带来的死亡也未必有这么多。
而从对她自己的利益来讲,假使她能救出这些人,所获得的名声不会比揭露谅事宗背后势力、重创魔道来的小,同样也是非常值得的。
杜兰真已经过了为一腔热血就豁出一切的年纪,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只要确定某一件事符合利益、道心、情感其中的任意一项,那就是值得拼尽全力去完成的,更不必说这三样兼备。
因此,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在金长老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一大堆人救出去。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很感激她,值不值得她救,是不是麻木的愚民,这些都不重要。她想救人,与他们其实没多大关系。她不是为了这些人的感激和理解,她也不必任何人的感激和理解。
只有小孩子才会期待做好事被人感激,所以他们多半做不了太久的好人。
而真正的大人只是去做他们认为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