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们真真正正是一名高三学生了。我想你们自己心里也有数,我废话不多说……”
开学第一堂课,徐忠亮站上讲台,一顿激情澎湃的演讲当然是免不了的。这是他第三次说高三七班是真正的高三生了,第一次在前一届高三生高考结束后,第二次在补习班开始的时候。
不过这会谁都没心思去抓徐忠亮话里的漏洞,也没空吐槽每当徐忠亮说“我废话不多说”就意味着他起码要长篇大论说上半节课。
教室里一派肃穆,正式开学把原本补课期间就已经绷得死紧的发条又拧紧了几分。
全班人都在洗耳恭听徐忠亮发表演讲。
唯有最后一排,傅明灼和林朝把脑袋藏在高高的书堆后面,小小声地说话。
她们这个样子,嗡嗡嗡地像苍蝇在飞,实在很影响徐忠亮的即兴发挥。
他刻意暂停,希望她俩能自觉点。
果然,他一停下来,傅明灼就住了嘴,把脑袋从书堆后面伸出来了,特别认真地看着他。
徐忠亮满意了,继续发言:“高三最后一年,都别把自己当人看,再苦再累……”
他一开始,傅明灼也开始了,把头缩回去,那嗡嗡嗡的窃窃私语搅得徐忠亮无法集中精神。
徐忠亮暂停,傅明灼也暂停。
徐忠亮继续,傅明灼也继续。
三个回合下来,徐忠亮疯了,喝道:“傅明灼!”
他气得都难得叫对了傅明灼的名字。
傅明灼无辜地探出脑袋。
全班都屏住了呼吸,众所周知,傅明灼是徐忠亮的心头肉,徐忠亮对待傅明灼和对待别的同学完全是大写的双标,这语气,要是对待别的同学,见怪不见,每天都要发生无数次,但是对待傅明灼?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徐忠亮的眼神凌厉,但与傅明灼对视的过程中,肉眼可间地柔和了下来,就连说话都轻声细语了:“你就有这么什么要紧的事情非要现在上课说吗?”
换了别人,都能听出这是反话。
但傅明灼没有这个思想觉悟,她真诚地点了点头:“嗯!”
特别重要,等不到下课的那种。
徐忠亮:“……”
高三七班全体同学:“……”
窒息的几秒钟沉默以后,徐忠亮:“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就写纸条说,不要一直在课上讲话影响别的同学。”
高三七班全体同学:“……”
老徐本质还是那个不加掩饰的双标精。
而且越来越过分了。
傅明灼说干就干,“撕拉”一声就从草稿本上撕了一张纸下来要跟林朝传纸条。
然后,徐忠亮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继续他的演讲了。
而傅明灼和林朝,就在徐忠亮的默许下开始了你来我往的传纸条行为。
这是林朝自打上学以来遇到过的最魔幻的情节,班主任居然主动撺掇学生在课上传纸条,而她有幸成为了当事人之一。
这事,她少说能吹一辈子了。
对比林朝的震撼和怀疑,傅明灼毫无心理负担,开始摁着纸写字了:刚才我在厕所的时候,晨阳跟倪名决撞上了?
林朝始终觉得事情太过奇葩,她抬头看一眼徐忠亮,再三确认他没打算来个瓮中捉鳖,才放心回复傅明灼:对。
傅明灼:然后晨阳叫他小姑父?
林朝:对。
傅明灼:然后他居然还应了?
林朝很抓狂: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给你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再来问我,是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吗?
傅明灼终于问了点林朝没说的问题了:那不会有很多人听到了吧?
林朝:那倒没有。你也知道倪名决常用的那个表情有多修罗,你侄女都快被他吓死了,哪里还说得清楚话,跟蚊子叫似的,我是刚好走过,再加上看到倪名决脸色变缓才确定她叫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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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灼把这几行字来回看了好几遍,慢慢探出脑袋,看向倪名决。
他坐在讲台旁边,单手撑着头,怡然自得的悠闲模样,大概又在放空自我。
傅明灼正想缩回脑袋,他却有心灵感应似的回头了头,用目光牢牢将她捕捉。
两相对望。
两个月了,他们终于又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却再也不是彼此都当习惯了的前后桌。
想到这里,傅明灼心里头一股无名之火直往上冒,她瞪了他一眼,“蹭”地躲回了书堆后面,咬牙切齿地写纸条给林朝,用力道纸张都快被她的笔尖捅穿了: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林朝很惆怅。同时,她手机里,倪名决的微信来了:傅明灼干嘛?
倪名决算准了傅明灼不会理他,干脆直接找林朝,省时省力。
林朝直言不讳:晨阳叫你小姑父你应了,她很生气。
倪名决再次回头看了看傅明灼的方向,她还把头埋着,书堆后面只能看到一个乌黑发亮的头顶不老实地动来动去,林朝倒是脸露在外面,幸灾乐祸地冲他撇撇嘴。
倪名决不为所动,转过身面向讲台方向。
林朝的手机很快进来一条新微信:说不定我不应她更生气。
林朝:“……”
我、艹。
第一天开学,倪名决没到后面来找傅明灼,傅明灼也没上去找他,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傅明灼和林朝因为在后排,率先走到后门口等了倪名决一会。
倪名决不喜欢跟别人挤,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走过去。
走到傅明灼面前,他站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傅明灼原本不看他,感受到他的视线,狠狠瞪了他一眼。
倪名决笑了一下,拉了一下她的头发:“傅明小灼灼。”
傅明灼没好气:“干什么?”
“你又长高了。”
这话傅明灼还是喜欢听的,她自己一个人嘀咕了几句不知道什么,拉着林朝走了。
倪名决跟在两个姑娘背后,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傅明灼也再度回头瞪他一眼。
这样打打闹闹的日子似乎已经很遥远了,因为整个暑假他们都没怎么碰面,也没怎么联系。
反正就是默契地谁也没找谁。
傅明灼突然伤感地觉得,情歌里唱的友情比爱情长久是真的。从前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时候,她和倪名决玩得多好啊,每天在学校有说有笑,回家了一起遛狗。
她摇摇脑袋,将这些扰人心神的少女心事赶出脑海,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学习,还有好好辅导林朝的功课。林朝以前落下的进度太多,现在老师上课的内容已经进入第一轮总复习,林朝根本无法适应。
林朝也不想自己在一个小鬼面前显得那么没用,但是事实是她现在就得靠着这个小鬼,这小鬼平时咋咋呼呼,但是讲起题目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头头是道。
理科实在太难了,林朝从来没有在傅明灼面前这么没底气过。
她怀疑现在傅明灼看她就跟看只猴子似的。
开学第二天第三天,便是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开考前,傅明灼给林朝打气:“林朝,你有嘉蓝的全校第一辅导了你整整一个月半的功课,名师出高徒,你一定会考出最后考场的,我觉得你起码能直接跳到第四考场!”
林朝说:“行,要真考出了,我后天就好好庆祝一下我的成年生日。没考出的话就不浪费时间了,我还是抓紧时间复习吧。”
才考了两门,她就自信满满地在吃午饭的时候约倪名决了:“倪名决,后天我们两个一起过生日啊。十八岁的生日好好庆祝一下不过分吧?”
倪名决这才记起自己的生日马上要来了,他要成年了。
他看傅明灼一眼,不动声色地答应:“嗯,行啊。”
前一个生日,他和林朝也是一起过的。傅明灼精心给林朝准备了一套少女手办,然后把自己那辆玩腻了的法拉利送给了他,现在那车正在他车库里积灰。
想想这两年来她送的生日礼物,不是小天才手表就是玩具电动车,没一个正常的,而且都是她不要的。
十八岁成年礼,希望她做个人,送他点像样的。
月考成绩就是生日当天下来的。
学委从隔壁班得到消息,马上来教室转告了:“成绩在教务网公布了。”
大半个班级的人一窝蜂挤到了电脑前,把讲台围得水泄不通。
从前,蹦擦擦嘉蓝支队七班分队的三个人都懒得看成绩,傅明灼是因为自信,而倪名决和林朝是因为懒得关心。
这回,傅明灼依然很自信,坐在位置上巍然不动。倪名决依然是那副懒得关心的样子,趴在课桌上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林朝忐忑又紧张地上去了,凭借着强大的老娘很不好惹的气质,人群给她让出一条道,让她站到了最黄金的位置。
学习委员熟门熟路地登上教务网,找到成绩表,下载到桌面,点开。
很快,傅明灼发现讲台上的人陆陆续续都朝她看过来了,除了看她,他们还看倪名决。
眼神很复杂。
不知道为什么,傅明灼莫名想起倪名决跟她说的话:“我想为了你,重新变成优秀的人。”
她脑海里闪过一丝荒唐的念头。
不、会、吧?
可他根本没有在好好努力的样子啊。
这怎么可能呢?
林朝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都来不及看自己的成绩就快速跑了下来:“小鬼,我艹,我真艹了,倪名决简直不是人。”
林朝想说什么,傅明灼已经有所预感。
果然,林朝的语气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她似的:
“小鬼……你第二,第一是倪名决。”
作者有话要说:你爸爸始终是你爸爸的状元郎回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