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灼的裤子是深色的,房间里又光线昏暗,倪名决看不出来异常。
“傅明小灼灼。”倪名决把她叫住。
“干什么。”傅明灼回头,“你现在就要开始帮我写吗?也可以。”
倪名决朝厕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去下卫生间。”
傅明灼真情实感地迷惑了:“哈?”
倪名决没明说,指了指自己的被子:“你去下厕所。”
傅明灼看一眼被子,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没当回事,她又看向他,眨了两下眼睛:“可我不想去厕所啊。”
“……”非得他一个大老爷们在自己卧室里给一个快满17岁的姑娘科普生理知识吗,世界上还有比这更魔幻的事情吗?倪名决长叹一口气,非常无奈,重申:“叫你去你就去,少废话。”
傅明灼的目光又移到他被子上去了,又眨了两下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欢天喜地跑进厕所。
倪名决下床,单手叉腰看着自己被子上的血迹,另一只手揉了揉山根,彻底清醒了。
不一会,厕所里就传来傅明灼的欢呼:“耶!”
一听这兴奋的语气倪名决就确定了。
果然,傅明灼说:“倪名决,我终于长大啦!!!”
倪名决:“……”
长大是好事,但现在有个比较严峻的问题摆在这里,就是他好像得去便利店一趟,买卫生巾。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总归挑战了十八岁少年的脸皮。
如芒在背地站在便利店的货架面前,面对着琳琅满目花花绿绿,倪名决又额外生出一股茫然来。
他顶着店员和其它顾客打量的目光,试图装作一个云淡风轻的老手。
分日用和夜用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分这么多不同的长度?
日,还分那么多不同的厚度。
居然还有裤子形状的==。
有护翼没护翼是什么区别?网面和棉柔呢?有香味和没香味哪个好?
还有卫生棉条又是个什么东西?
昔日锦城中考状元过目不忘举一反三的超强学习天赋,此时此刻彻底紊乱,陷入失灵状态。
收银台的小姐姐看他思索太久,料想男孩子大概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搞不清楚状况也正常,于是给他出谋划策:“帅哥,你不知道买什么就给你女朋友打个电话问问呗。”
问傅明灼?
拉倒吧,她更不懂。
倪名决给林朝打了个视频通话。
林朝最开始以为倪名决打错电话了,结果一接起来定睛一看,看到一整个屏幕的卫生巾,笑容逐渐凝固,也懵了:“请问我是在做梦吗?”
倪名决回到家里,房间里一片寂静,他敲敲卫生间的门:“傅明小灼灼。”
里头傅明灼小声应了一声。
无精打采的声线与他出门时大相径庭。
“怎么了?”倪名决问。
傅明灼安静了好久才弱弱地说:“我肚子很痛。”
从前每当倪名决不让她吃冰淇淋,她都把他当仇人,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绝对不会痛经。
她现在可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么?
所以她自知理亏,生怕被倪名决说“活该”。
倪名决没有骂她,相反,他特别温柔,特别有耐心:“你先收拾好出来。”
又一波疼痛在小腹翻搅,既然倪名决没骂她,那傅明灼就放下心,彻底卸下伪装的坚强了,声音忍不住带上点哭腔:“而且我裤子也脏了。”
“我给你去拿裤子,先穿我的顶一下。”
倪名决拿了一条自己的短居家裤和一条之前给她买的一次性内裤重新回来了,再次扣响门:“傅明小灼灼。”
主卧厕所很大,马桶和门之间的距离很远,远远不是手可以够得到的。
傅明灼一动也不想动,有气无力地问:“你可以帮我拿进来吗?”
她真的对他完全不设防。倪名决顿一下,“那你遮好。”
“我遮好了。”傅明灼说。
他推门而入。
傅明灼坐在马桶上,因为疼痛,她脸上的红润像褪了色,而她的两手紧紧拽着背带裤背带试图分散注意力,整张脸可怜巴巴地皱在一起,眼角湿漉漉,不知道是冷汗还是眼泪:“倪名决,我痛死了。”
她没穿鞋,只穿了袜子,踩在冰凉瓷砖上。估计是来找他的时候太心急,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房顶冷气还在呼呼往外吹。
这人有没有一点生活常识?
这么冻了大半个小时,不痛才怪。
倪名决把洗手间的冷气关了,然后自己的拖鞋留给她:“收拾好快点出来。”
傅明灼拿手背揩了一把眼睛,点头。
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临走前怀疑地看她一眼:“你会用吗?”
“我也不知道。”傅明灼叹了一口气,“应该会吧。”
倪名决:“……”算了,就算不会,他也不会,帮不了什么忙。
他走出洗手间,反手关上门,里面响起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
方才卫生间里的一幕幕开始在脑海作祟,空气中隐隐约约流动着的血腥味,还有她坐在坐便器上,裤子遮不住的、暴露在他眼底的臀侧皮肤,白得晃眼。
血液有向下冲的趋势,他靠到墙边,头疼地闭上眼睛,阻止自己在不对的时机、不对的地点胡思乱想。
小姑娘才刚长大,他就满脑子黄色废料,根本控制不了。
未免也他娘的太过禽兽了。
等傅明灼拎着自己的裤子出来,倪名决床上已经换了一床空调被,他捧着原先那床准备去阳台洗衣机洗。
看到她出来,倪名决朝她伸手。
傅明灼把背带裤递过去,然后把卷着内裤的包装袋丢进了垃圾桶。
他去阳台的功夫,傅明灼可怜巴巴地抱着肚子在他房间等他。
越来越痛了。
他设定好洗衣机回来,蹙眉:“站着干嘛?”
傅明灼也不知道自己干站着干什么,总之她有点手足无措,她盼长大盼了这么多年,可等到这一天真的来临,最初的兴奋没持续多久就被一浪高过一浪的疼痛给打得自闭了,痛感作祟下,她悲观地意识到原来长大一点也不快乐,于是她变得茫然无所适从。
“你躺会。”倪名决说,“我去给你买红糖和暖宝宝。”虽然以前看林昭也没什么效果,不过聊胜于无吧。
傅明灼迟钝地点点头,慢吞吞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还没等倪名决会来,傅明灼就睡着了,睡梦中眉宇还是紧紧皱着的,整个人蜷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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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名决把热腾腾的红糖水轻轻摆搁到床头柜,然后伸手,想去按平她眉间的褶皱。触碰到她的瞬间,他猛然记起傅明灼的睡眠质量虽然雷打不动,但她警惕心很强,一被触碰就会惊醒。
他僵了一小会,但始终没等到她睁眼,他手指就点在她眉心,她依然睡得毫无防备。
静谧睡颜带着一丝脆弱,稚气未脱,但明艳的少女感已经占领了高地。
轻轻碾平她的眉头,他手又落到她微微鼓起的脸颊上,大拇指轻之又轻地摩挲两下。
傅明灼睡觉的功夫里,倪名决履行承诺,帮她把作业本和英语试卷给做好了,他视线在数学试卷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搁下了笔。
洗衣机早就完工了,他去阳台把被子和裤子拿出来。
她裤子上的倒是看不出来了,但他的被子颜色浅,血渍没能洗掉,只是淡了些许,轮廓依然很清晰。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开启了人生第一次手洗模式。
良久,满手泡沫地选择了放弃。
倪名决一筹莫展地盯着血渍看了一会,动手把被子胡乱地晾上了晾衣杆。
不洗了。
那等晾干以后呢?
丢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那就收起来做纪念好了。
虽然做纪念也很怪就是了。
晾完衣服,他一回头,看到在阳台门口满脸欲言又止的傅明灼。
他偏过头打量她一番:“又怎么?”
傅明灼这幅表情他太熟悉了,典型的惹事之后的心虚满满。
没怎么,就是傅明灼感觉到不对劲醒来的时候为时已晚,倪名决整张床都遭了秧。
被子、床单还有他的裤子无一幸免。
倪名决:“……”
他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傅明灼没用对。
“不可能。”傅明灼坚决不承认,“我肯定用对了。”
“那你怎么解释你的杰作?”倪名决指着自个惨不忍睹的床问道。
对啊,她怎么解释?傅明灼没想到理由,气短了:“反正我没有用错!”
争论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傅明灼虚心向林朝求教。
林朝扶额,醉得不轻:“你们有这么难舍难分吗?我不知道你这种时候居然还要在倪名决家里睡一觉,没让他给你买夜用。怪我,行了吧?”
傅明灼顾不上林朝前半句话中的戏谑深意,她的重点全集中在后半句上,虽然她没懂这是白天为什么要用夜用,但她暂时没空理会,马上占领高地,冲倪名决怒目而视:“听到没有!”
倪名决:“……”
看着一床的狼藉,头有点疼。
他要不起这么多的纪念品。
是夜。
倪名决毫无睡意。
枕头上隐隐约约的奶香味一阵阵袭来。
也许根本没有奶香味,是他的错觉,是他的感官在自我补充,补充她在这里躺过的痕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越来越深,他依然没有丝毫睡意。
只有那些白日里,因为傅明灼在,所以他千辛万苦刻意避开不去想的画面开始反噬,在意志力薄弱的深夜里为非作歹,折磨少年不堪一击的神经。
“操。”他烦躁地坐起身来。
烦躁之余,却又低笑出声:“终于。”
终于长大。
终于和他相配。
终于,他不必再谨慎掩藏对她的情感。他一直非常清楚,他们是同龄人,但是他仍小心翼翼,唯恐自己打破她的纯真,过早把她带入大人的绮丽世界。
终于。
作者有话要说:友情提醒匿名,现在是对的时机对的地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