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灼跟着倪名决重新排队过了安检,坐到候车大厅候车。
一空下来,她又开始想自己连续两次没带身份证的事情了,想着想着,眼泪决堤,噼里啪啦开始往下掉,她第无数遍翻包搜身找身份证。
半大的漂亮小姑娘在车站哭得伤心欲绝,路过的路人都免不了打量她一番,有些还要窃窃私语讨论上几句。
大庭广众之下被指指点点的,傅明灼觉得丢人,但越想忍眼泪就越忍不住,抽泣声越来越大。
“傅明小灼灼,”倪名决头疼地坐在她身边,眼见她越哭越厉害,他无计可施,去摸她的头,“怎么哭个没完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这般伤心欲绝。
傅明灼一扭身子挣脱他的手,背对他。
在倪名决眼里,她肯定跟一个白痴没什么两样了。
她一世英名,每次考试都拿第一的傅明灼,以后在倪名决眼里就跟白痴划上等号了。
哭着哭着,傅明灼发现倪名决也太安静了。她稍稍把身子转一点回去,偷偷用余光看他在干嘛。
行李都还在,可是旁边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傅明灼茫然四顾,偌大的车站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陌生人。
倪名决从肯德基买了两个甜筒回来,大老远看到傅明灼低着头坐在位置上,再走近些,就能看清她已经基本停止了哭泣,正攥着手指发呆,只有抽泣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断断续续地发出抽噎声,她腮边的头发被眼泪和汗润透紧紧贴在皮肤上,眼睛肿着鼻尖红着,看起来可怜得不得了。
她还是穿着万年不变的t恤背带裤,侧脸的婴儿肥很明显,脸颊鼓鼓的。
半是孩子的稚嫩感,半是少女的青春洋溢,奇妙糅合在一起,把他的心搅得乱七八糟。
倪名决缓缓走到她面前。
傅明灼认识他的鞋,知道他回来了,从呆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眼睛眨了眨。
“吃冰淇淋吗?”倪名决问道。
傅明灼想争一口气:“我不吃。”
她话音未落,倪名决就把冰淇淋的尖端塞进了她半张的嘴里。冰凉的触感,傅明灼下意识撇开头去。
冰淇淋融化在舌尖味蕾,香甜弥漫开来。
傅明灼没忍住,舌尖小幅度舔了舔,把嘴唇内侧的冰淇淋也吃掉了。
冰淇淋果真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不愧是她从小到大的最爱。
倪名决看她下颌和面部肌肉微动,知道冰淇淋奏效了,他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尝到甜头,傅明灼伸出舌尖,把嘴唇外面的冰淇淋也舔走了,都这个时候了,她懒得伪装也无法再伪装了,盯住倪名决手里的两个冰淇淋,鼻音很重地开了口:“两个都是给我的吗?”
“嗯。”其实倪名决原本只打算给她一个,怕她吃坏肚子。
不过她这幅样子,他除了心软还剩心软。
他有时想她成熟一点懂事一点,有时又觉得如果她能一直维持着孩童的天真,好像也不赖。
就像现在,两个冰淇淋就能眉开眼笑。
这么好哄的姑娘,全世界去哪里找第二个。
两个冰淇淋下肚,傅明灼满血复活,话渐渐多了起来,恢复了叽叽喳喳的话唠本性,甚至得寸进尺想要再吃一个。
倪名决当然不答应,正好广播也提醒他们的班次检票了,他拽着傅明灼硬把人给拽走了。
傅明灼坐在对比前次的二等座明显宽敞舒适许多的一等座上,两手惬意地拍着小桌板:“倪名决,这个位置好舒服,我们运气真好。”
彼时,缺少生活经验的傅明灼并不知道,临时的高铁票并不好抢,而且两人抢到连座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她只天真地以为这是幸运,殊不知道这是别人的蓄意预谋,有一张天罗地网正目的鲜明地慢慢将她罩拢。
这网叫情网。
傅明灼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暑假作业来和一支没了笔盖的水笔来,认认真真在高铁上写起了作业,暑假作业没有答案,她得自己做,她嘴里碎碎念念地读着不知道什么,手上水笔行云流水地填着答案。
零食小车推过,她被吸引了注意力,倪名决给她买了点薯片和牛肉干。
她就换了左手写字,写得很流利,右手时不时捞一片薯片吃。
写了一会,写烦了,开始找倪名决聊天:“倪名决,你写暑假作业吗?”
“不写。”倪名决说,他已经不做作业很久了。
傅明灼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正常人会想倪名决连自己的作业都不做当然不会帮别人做了,她的脑回路是既然倪名决不做自己的作业那他闲着没事可以给她写。
她从书包里掏啊掏,掏出英语暑假作业本和另一支没了笔盖的水笔来:“英语你应该还会吧?”
说这话的时候,不见她有丝毫不好意思,她甚至还带了点怀疑的语气。
至于傅明灼为什么会养成这样的脑回路,看倪名决叹了口气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接过了她的作业本答应了她的无理请求就知道——因为从小到大每当她向别人提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总有人答应她,久而久之,她的三观就产生了一定的偏颇。
从江城回锦城的一路上山很多,高铁不断穿山越岭,信号断断续续,傅明灼玩手机玩不尽兴,实在无聊,就戴上airpods听歌。
倪名决写了几页作业,发现余光里的傅明灼似乎安静得过分了,他转头,看到她脸贴在车窗玻璃上睡着了。
他没犹豫,伸手去把人捞了过来,让她的脑袋搁到自己肩上。
傅明灼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他一眼,转转脑袋在他肩颈处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不动了。
倪名决低头看看肩上的小脑袋,她柔嫩的脸正贴着他的脖子,热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皮肤上,酥酥麻麻。
刚才她哭的时候,他有点后悔拿走她的身份证了。
而现在,他一点也不了。
他伸手把她一只airpod取下来,塞进自己的耳朵。
“我顶着大太阳,只想为你撑伞,你靠在我肩膀,深呼吸怕遗忘。”
很耳熟,但他说不上名字,只知道是周杰伦的,只是此时此刻,它天时地利人和地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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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耳机被取走一只,傅明灼又醒来一次,她轻轻转转脑袋,不满地抱怨:“干嘛。”
“这首什么歌?”倪名决问。
傅明灼没回答,她睡着了。
傅明灼再度醒来,是被倪名决叫醒的。
还没到站,列车在高速前行中。
傅明灼正想抱怨。
“看彩虹。”倪名决说,“双彩虹。”
傅明灼马上看窗外:“哪里?”
她没怎么看到过彩虹,双彩虹更是从未见过。
她只看到一条。
傅明灼趴到窗前,睁大了眼睛张望。
倪名决也凑到了窗前,他点着食指,指给傅明灼看:“浅浅的一条,上面一点点。”
经过他的指点,傅明灼终于看到了,开心得不得了,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呢!真的有两条彩虹!我第一次看到两条彩虹。”
整个车厢的人也都在看罕见的双彩虹,有人拍照,还有人说:“看到彩虹可以许愿。”
“我也要许愿。”傅明灼对倪名决说,“一条彩虹许一个愿望,两条就能许两个。”
倪名决嗤笑一声,嘲笑她的幼稚,但还是配合了她:“那我的两个也都给你了。”
傅明灼很受用,马上闭上眼睛,双手交叠握拳,开始许愿。
这一次她是心里默念的,嘴巴没动,倪名决猜不到她许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傅明灼才睁开眼睛:“好了。”
“你许了什么?”倪名决问。
傅明灼说:“我不告诉你。”
“有没有关于我的?”
傅明灼还是那句话:“我不告诉你。”
第一个愿望,哥哥姐姐还有外公外婆平安健康。
第二个愿望,她想快点长大。
第三个愿望,希望陆沅哥哥不要走,就算走了,倪名决也不要走。
第四个愿望,她想要爸爸喜欢她。
双彩虹持续了没多久,很快,淡的那条就看不出来了,浓的那条也正在快速变淡。
倪名决拽拽傅明灼的辫子:“傅明小灼灼。”
“啊?”傅明灼转头。
“这次旅行你玩得开心吗?”
傅明灼给予了很大的肯定:“我特别开心,如果我没有忘带身份证就完美了。”
倪名决眼睛里带着笑意:“等高考完,我们去土耳其。”
我们,我和你。
“好。”
暑假在蝉鸣中一晃而过,开学如期而至。
傅明灼成为了一名高二的学生,是学姐了,她的个头成功突破160大关,已经有1615了,在个头普遍娇小的南方,已经很达标了,不过放眼整个学校,她的娃娃脸还是让她看起来是最年幼的那个。
不过至少,不像高一开学那会看起来跟个小学生似的了。
现在可以看成是初中生了。
两个多月不穿的校服,有点小了,肩膀那边紧巴巴的,抬手有点费劲,裤腿也不够长,长裤变成了九分裤。
傅明灼到了学校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办公室找徐忠亮要求重定校服:“徐老师,我会长到172的,我要买很大的校服。”
“好,好。”徐忠亮满口答应,两个多月不见,徐忠亮看着她也很亲切,尽挑她喜欢的话说,“明决,你长得可真快。”
高二分科了,嘉蓝重理,14个班只有4个班是文科班,前十个班都维持基本班级人员和老师不变,只有少数几个文科生分出去,然后换后面四个班的理科生进来。
徐忠亮还是七班的班主任。
傅明灼和倪名决还是前后桌。
傅明灼唯一惆怅的是,安可乐选了文科,分去了13班,她换了个新同桌,是原先高一14班的一个女生,学习狂,性格也很内向枯燥,远没有安可乐有趣,每每傅明灼找新同桌说话,新同桌的回应都很冷淡,似乎嫌她打扰到自己的学习了。
同桌不能骚扰,傅明灼只好加倍骚扰前桌。
高二的生活打响战役。
开学一个多月以后,傅明灼的生活继换了同桌以后,再度迎来重大转变。
陆沅出国了。
这意味着蹦擦擦暂时解体了。
还意味着王中王、盖中盖……还有倪名决都要离开锦都壹号院了。
倪名决搬回了家里住,纵然家境优越,他毕竟只是个高中生,经济来源完全仰仗家里,又养尊处优惯了,没法负担自己在外面找房子住的开销。
陆沅家人去楼空的第一天,傅明灼坐在书桌前,作业一字未动,她看着窗外渐渐四合的夜色发起了呆。
锦都壹号院,从来没有这么寂寞过。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是不是不分文理科改成自主选科了?
我不管,这本书里还是按照文理科来,我实在搞不懂自主选课要怎么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