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傅明灼那阵饿劲过去了,她顾忌形象,将吃饭的速度放缓了。
像个优雅端庄的大家闺秀。
那她就闲不住要说话了。
正好,林幼华关切地问道:“灼灼,你吃饱了?多吃点哦,多吃点才能长高高。”
林幼华完全是用跟小朋友说话的口吻跟傅明灼交流的,轻声细语,还用了叠字。
倪名决和林昭都没有享受这种待遇。
林幼华一直是个冷静又理性的女人,倪名决的性格正是遗传自她。
长高高这三个字戳到傅明灼的点了,她又开始了那套逢人就要炫耀的言论:“阿姨,我跟你说,根据身高遗传公式,我能长到172。”
倪名决:“……”认识傅明灼半年,这句话他听了不下百遍了,耳朵都要起老茧了。
“这么高啊?”林幼华很给面子。
“是的。”傅明灼沾沾自喜,“以后我们班就属我最高了。”
倪名决:“……”这话他也听过起码50遍了,是一米七二的常用搭配句。
林幼华:“那你现在多高了?”
傅明灼:“我哥哥昨天给我量了,我一米五六了。我长得特别快。”
倪名决没有耐心听她们拉家常,自顾自上楼了。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傅明灼才敲响他的房门:“倪名决倪名决。”
倪名决从游戏中抽空去给她开了门,一边往回走一边说了一句“我以为你走了呢。”
“没有啊,我在楼下陪阿姨聊了一会天。”傅明灼跟着他进屋,还不忘把房门“砰”地关上了。
听到关门声,倪名决回头看了她一眼。
“干嘛?”傅明灼微微睁大了眼睛,能感觉到他眼睛里有一点意思想要表达。
倪名决没搭腔。
门一关,他们就成了密闭空间内的孤男寡女。
这丫头片子的男女之防,真的很不合格。
方才傅明灼没空仔细参观倪名决的房间,这会她有的是时间仔仔细细看一遍。
层出不穷的问题和要求。
“倪名决,这个是什么?”
“就是个装饰品。”
“倪名决,你觉不觉得暖气开得太热了一点?”
“热你就脱衣服。”
“倪名决,这个可以借我玩一会吗?”
“……随便。”
“倪名决。”
“又干嘛啊?”倪名决被她吵得无法专心游戏,“你怎么这么烦人?”
“这个可以送我吗?”傅明灼踩在椅子上,抱着一个从他橱窗顶柜里拿出来的变形金刚爱不释手,“我很喜欢这个。”
倪名决:“这是一整套的。”
意思是她拿走一个,他的收藏品就不完整了。
傅明灼却误会了他的言下之意,脸上露出欣喜且不可置信的表情来:“那难道你要全部送我吗?”
倪名决:“……”
傅明灼眨了两下眼睛,懂了。
原来倪名决有这么多变形金刚却一个也不想给她。
太小气了也。
“……”
罢了。
倪名决收回视线,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随你,但你别再烦我了。”
“好。”傅明灼满口答应,欢天喜地地把一整个系列一扫而空。
接下来,傅明灼说到做到,真的不去吵他了,坐到他床尾的地毯上,开始专心研究新到手的战利品。
房间里只剩他打游戏的声音。
同一个房间里划分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楚河汉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倪名决结束一局游戏,一夜不睡的疲倦开始作祟,他打算睡个午觉。
傅明灼似乎安静得过分了一点。
一回头,发现她跪趴在他床尾睡着了,睡梦中也不忘两手各拿一个她最喜欢的模型。
房里暖气打得很足,她两边脸颊红彤彤的,像两团高原红似的,很喜庆。
变形金刚抵着脸,导致嘴没和紧。
朝下的那边嘴角亮晶晶的。
灰色被子上很明显的一小块深色水渍。
倪名决:“……”看着眼前的一切,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遇。
傅明灼攥着变形金刚的手指在神经作用下稍稍动了动,没醒。
这睡姿,醒来腿怕是能麻到她哭。倪名决叹气,伸手把人从地毯上拖了起来,傅明灼睡眠很沉,即便面临这样的大动作也只是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就抵不住困意重新闭上了眼睛。
陷入沉睡前,不忘抓紧了手里的模型。
唯恐他抢回去似的。
“……”倪名决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忍着把她丢出去的冲动,手脚麻利地把人塞进了被窝。
傅明灼头在枕头上转了转,寻了个舒服的睡姿。
看她睡得挺沉,倪名决去掰她手指,把她手里两个变形金刚解救了出来,放到床头柜上。
模型金贵,一不小心让她压坏了就暴殄天物了。
然后他扯过了被子,劈头盖脸把她罩了起来。
想了想,怕把人给闷死。所以又拽着被子慢慢往下拉,直到那张粉雕玉琢的娃娃脸彻底露出来才停手。
倪名决站在床边看了她两秒,扯了扯嘴角,埋汰说:“脏死了。”
这么大人了睡觉还要流口水。
既然傅明灼睡了床,他当然只能另外选地方睡觉。
比如沙发。
没睡太久,倪名决就感觉到脸上似乎有轻微的气流在流转,带来微不可察的凉意,有点像呼吸拂过的触感,没过多久,他的眼皮被人轻轻拉扯了一下,他睁开眼,眼前略过一个飞速收回的物什。
是傅明灼的手。
傅明灼没想到他这么浅眠,第一下动手就被当场抓了包,她蹲在沙发前,讪笑着跟他打招呼:“你醒了?”
“你在干嘛?”眼睛的不适感还在持续,倪名决揉了两下,费解地问道。
“没干嘛呀。”傅明灼说。
倪名决揭穿:“你在扯我眼皮。”
傅明灼干笑两声:“我看你眼睫毛挺长的,我就拉一下。”
倪名决:“……”
傅明灼:“你继续,继续睡。”
“……”他翻了个身,语气稍有些不耐,“自己玩去,别吵我了。再吵变形金刚还我了。”
傅明灼走开了:“好嘛。”
倪名决没安生多久,再一次感觉到自己咫尺之外有个虎视眈眈凝视他的生物。
房间里太安静了,他能听到除了自己以外的另一道呼吸声。
“……”他无奈睁眼,果然又看到傅明灼眼巴巴地蹲在他旁边,一见到他醒,傅明灼马上迫不及待趴了过来,两条小臂撑在沙发上,“倪名决,你衣帽间里那棵树是干嘛用的?”
倪名决费劲地回忆了一下,他房间里有树吗?
“有啊。”傅明灼坚持说有。
直到走进衣帽间,倪名决终于记起来了。
他衣帽间的墙上有一颗被画成大树形状的身高尺。从前还是小孩的时候,他和林昭定期量身高,然后在对应的高度上贴一条贴纸,写上日期。
蓝色的贴纸代表他,粉色的则代表林昭。
当然,后来长大了他们就很少量甚至不量了,尤其是他,因为这把身高尺的极限是一米七,彻底装不下他了。
这东西在屋子里摆久了,成了盲区。
要不是傅明灼说起来,他自己很少会注意到。
这一张张小小的泛黄的贴纸让从前的回忆历历在目,倪名决不忍再看,垂下眼眸,但也满足了傅明灼的好奇心:“我和昭昭量身高的。”
傅明灼凑近去研究,手指隔空划拉着一段距离,有点幸灾乐祸:“你妹妹比你高。”
倪名决嗤笑:“有什么好奇怪的,正常情况下都是女的比男的先发育,你以为都是你啊。”
“那怎么了?”傅明灼不乐意了,“我发育的晚,但我能长到一米七二啊。”
“嗯,你慢慢长。”倪名决打着哈欠,打算进卫生间。
傅明灼把他拽住了。
“干嘛?”
傅明灼说:“我也要量。”
倪名决没忘记她吃饭的时候说过什么,提醒她:“你哥哥昨天才给你量过,你现在一米五六。”
“但我每天都有在长高。”傅明灼振振有词。
倪名决:“……”
“说不定今天我就又高了一点点。”
倪名决:“你打了生长素?”
不管怎么说,傅明灼还是用强大的缠人功力缠得倪名决给她量了身高,倪名决从书桌上扒拉了一本厚厚的字典,压在她头顶。
“不要垫脚。”
“我没有垫脚!”
“头不要抬起来。”
“为什么不能抬起来?”
“我只是说不要抬得这么高,你快向天了。”
“……”
“一米五五点八。”倪名决宣布结果,并且毫不留情地奚落了她,“你没有一米五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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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昨晚上矮了两毫米。
这傅明灼能干?
“我昨天晚上真的是一米五六呀,我哥哥姐姐还有我外婆外婆都能给我作证!肯定是你们家的尺子不准。”傅明灼脚后跟紧紧贴住墙根,把头抬高了些,“不准,你重新量!”
还是一米五五点八。
但是倪名决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宝贵,所以傅明灼走开的瞬间,他稍稍太高了字典。
傅明灼凑进来。
一米五六点一。
她顿时扬眉吐气了:“哼,我就说你量错了。”
“嗯。”倪名决应付道,放下了字典。
傅明灼又开始过分不把自己当客人了,无理的条件提得理直气壮,要求还很多:“我不喜欢粉色,但也不是很喜欢天蓝色,如果你有黑色就最好了,要是实在没有的话,那就跟你一样的颜色好了。”
倪名决琢磨了一会,才意识到傅明灼的意思是她也要把自己的身高纪录在这棵树上。
还贴纸,开玩笑,以为人人都跟她一样是小学生吗?
而且这是他和林昭的成长树,加一个傅明灼算是怎么回事。
“没有贴纸。”
“那怎么办?”傅明灼没有意识到问题,冥思苦想。
“……”倪名决叹了一口气,后退一步半靠到柜子上,头疼地揉了一下眉心,妥协,“那你用笔写吧。”
傅明灼心有余悸:“可是在墙上写字会不会不太好?我小时候在我哥哥房间的墙上画画,被我哥哥揍了一顿。”
“……”倪名决实在是累了,“没事,你写吧,我不揍你。”
傅明灼得到保证,马上去他房间找笔了。
倪名决独自待在衣帽间里看着身高树出神,没明白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傅明灼了。
“倪名决你有铅笔吗?”傅明灼扬声问。
“没有。”
“那你只有水笔啦?”
“嗯。”
傅明灼很快拿着水笔回来了,凑到了身高树前。
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以后,她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不禁操碎了心:“倪名决,以后你老婆看到你房间里写着别的女生的名字,问起来,你可怎么办呀?”
作者有话要说:匿名:第一次和老婆一起睡觉就被发配到沙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