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一场大雨,将聚贤山庄的青石板路冲刷得干干净净,雨过天睛,灿烂的晚霞仿佛使青砖垒起的高高围墙也色彩丰富起来。
以往这个时候,聚贤山庄朱红色的大门总是开着的,四个劲装结束的大汉分列大门两旁,迎来送往,青衣小帽的家人出出进进地忙碌着,过往的村人总是忍不住往里多看两眼,那眼神既羡慕又恭敬。但现在,林家的大门却紧紧地关着,过往的行人匆匆看一眼,便心惊胆颤地快速走过,似乎多看一眼就会染上瘟疫一样。
听聚贤山庄的家丁说,林家正在闹鬼!
先是恶鬼变做少庄主林涛的模样,在掌灯时分大摇大摆走入庄内将少奶奶迷走,奸杀弃尸于闹市。近日更是猖獗,竟在少林主持和一众武林高手的眼皮底下连续杀了六七人。
故老相传,最善迷人的鬼怪有四类,第一类为冤死鬼,如上吊的,跳河的……死了之后,阴魂不散,必须捉个替死鬼才能到阴朝地府投胎转世,所以有人在歪脖树下好好坐着,突然就觉得活不下去了,解下腰带上吊而死;也有的本来坐在河边洗衣服,却突然掉进水里淹死了,这些都是冤死鬼在做怪。第二类是黄鼠狼迷人,俗称是被“黄皮子”迷了。被迷者胡言乱语,同时还模仿黄鼠狼的动作。第三类是蟒蛇作怪。蟒蛇老百姓又叫它“长虫”,它们成双成对时最忌人搔扰,若打死其中一条,则另一条必会找你报仇,有经验的老人每每告诫子孙辈,看到这种长虫,要么远远避开,要么除恶务尽。长虫迷人又有一番景象,通常是一家人中男丁暴死,女丁痴呆且有暴露癖,直至这家人断子绝孙为止,其毒辣程度比毒蛇口中的毒牙有过之而无不及。第四类是狐狸作怪,狐精专门妇女,勾引男人,但在一夜之间便害死三四个人的却从未听说过。
这类故事老人说起来都是绘声绘色,有根有据,你若不信,他会告诉你南村二愣子婆娘,前年被狐精迷上,去年死在北山的乱坟岗,死时面带笑容,一丝不挂;东村张家十年前被一条大长虫给迷了,十一个男丁五年间全部暴死,女丁全部痴呆,一时看不住便到大街上脱衣服给人看……不由你不信。
聚贤山庄一出事,村中的老人便断定是被狐精迷住了。但过了几个月后,庄中的人接二连三地被杀,且都是利剑穿心,这可与以上四类鬼怪的习惯大相径庭了,所以就连村东头的王大仙都看不准是什么鬼怪在作祟。但村民对聚贤山庄却更加敬而远之,畏如蛇蝎了。
聚贤山庄门前,并辔驰来两匹骏马,马蹄铁敲击在青石板上,声音传出好远。二人到了庄前翻身下马,却是两个面目怪异的中年男子。
二人对着门墙端详了好一会儿,其中矮个子道:“就是这里了。”声音清脆,美若娇娘。高个子微微一笑道:“贤弟,进到里边后请莫说话,不然马上就露出了黄莺尾巴。”矮个子笑着究正道:“那叫狐狸尾巴,没半点学问。”高个子辩道:“狐狸的叫声哪有这么好听的?”说着笑话,已走到门前抓起门环轻轻敲了几下。
大门“嘎吱吱”地开了一道缝,探出半张脸警惕地审视着来人,问道:“两位有什么事?”态度颇不友善,象是守衙门口的官差。
高个子道:“请问少林寺惠能大师、武当山神机道长、华山无尘师太等前辈可在庄内?”“半边脸”迟疑了一下,道:“在。”高个子又道:“麻烦传禀一声,就说东海鸳鸯门掌门人王东川及舍弟王南川求见各位前辈。”“半边脸”听说是一派掌门到了,马上换了一幅笑脸道:“王掌门请稍候,小的这就去禀报。”但却马上关上门,并且下了门栓,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过了片刻,院内脚步声乱响,大门开处林涛和惠能大师等迎了出来。但瞧阵势不象是迎客,倒象是迎敌。惠能大师身边是一位高大道姑,正是“辣手神尼”无尘师太,在她的身后是“冷面观音”杜若水,二人目光如刀似剑,将王氏兄弟从头到脚刺了个遍。
高个子抱拳为礼道:“在下王东川,忝为东海鸳鸯门掌门,这位是舍弟王南川,今日特来拜会聚贤山庄庄主林大侠和惠能大师等各位前辈。”
林涛面容有些憔悴,已无复武林大会时的风采,身为主人,虽然对鸳鸯门深恶痛绝,却也不失庄主身份,将惠能大师等逐一介绍,无尘师太与杜若水傲不为礼,王东川也不以为怪,逐一见礼,然后随林涛等走入聚贤山庄。
落坐上茶,一番客套之后,王东川道:“林大侠,诸位前辈,我鸳鸯门孤处海外,闭门清修,近百年来绝迹中原,与世无争,这次冒昧前来,是因为我四弟半年前初踏中原,便蒙受不白之冤,因此特来讨个说法。”惠能大师道:“令弟是——”王东川道:“王北川。大师想必见过?”惠能大师道:“这个——”
无尘师太“呼”地站起来道:“原来是这个小淫贼,弟债兄偿,你弟弟惹下的祸,就由你来领死吧!”说着向前迈出一步,她身后的杜若水更是“呛”地一声拔出了宝剑。
王东川端坐不动,瞥了一眼“辣手神尼”师徒道:“这位大师凭般大的火气,一句话没说完就拔刀子动剑的,难道中原武林都是以力服人吗?那武林还有什么规矩可讲?这可与茅山武林大会所倡导的精神不符哪。”惠能大师道:“阿弥陀佛,师太请稍安勿燥,坐下慢慢分说。”“辣手神尼”“哼”地一声坐了下来,杜若水的长剑却未归鞘。
王东川道:“刚才这位大师以‘淫贼’二字考语评定吾弟,不知有何凭据,请大师指教。”无尘师太怒道:“这小淫贼为祸武林,恶事做尽,罄竹难书,就连我那小徒娴儿也……也被这个畜生糟蹋了。不杀了这个畜生,我誓不为人!”
王东川与王南川对视一眼,王东川眼中满是笑意,但一张脸却木木地毫无表情,见王南川怒目而视,忙转头道:“大师口口声声指责吾弟,请问大师,令徒被辱是她自己诉说还是有谁亲见?”“辣手神尼”怒道:“长江铁桨帮有人亲见那小淫贼将小徒掳去,证据确凿,还想抵赖吗?”
王东川摇摇头,慢条斯理地道:“掳去和糟蹋大相径庭,风马牛不相及。”无尘师太气愤地道:“被这小淫贼掳去三四天哪还能保得住清白?可惜我那徒儿含羞自尽了……”王东川打断她的话头道:“但据吾弟讲却是令徒毫没来由地自茅山一路追杀到长江边,吾弟念她是女流之辈多次忍让,哪知她不知进退,紧追不舍,舍弟无奈出手伤了她。舍弟本可一走了之,但见她生命垂危,便租了一条船,将其置于仓内精心调治,哪知误上贼船,险被船夫谋害。逐又逃至岸上,将养了三四天,令徒能够自行走动这才分手。几天中二人以礼自持,无伤风化。但吾弟却亲见你在长江码头,不听令徒解释,迫其投江自尽……”
无尘师太大怒,打断他的话头道:“胡说八道,娴儿是不堪,才投江自尽。”王东川一指杜若水道:“当时好多人在场目睹,你这位徒弟更是近在咫尺,你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怕头上三尺有神灵吗?令徒投江前曾说‘他不是淫贼,他是好人,你们都错了。’可是你们宁肯相信自己的猜测,却不相信自己的徒儿。再说,令徒就是发生了什么不幸,她又何罪之有?你们眼睁睁地看着她投江自尽,却没有一人出手相救。铁桨帮的两个帮众还喊了两声救人,但你们师徒竟然无动于衷,形同路人,不觉得太残忍了吗?还是人不是?”王东川越说越激动,几乎喊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