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两代,应天城的妓院都集中在秦淮两岸。春风楼是这一带所有妓院中名气最大的一家,王北川做帮主的时候,属下常请他来这里喝花酒。如今的春风楼,飞檐斗角,雕梁画栋,已非原来建筑可比,面积也比原来王北川做帮主时大了好几倍。夜幕降临,彻夜车水马龙,一片灯火辉煌。
王北川扮做丁堂主的小厮,畅通无阻地穿行在春风楼内。
在春风楼外还只是看到了规模的变化,但到了春风楼内才知道里边的变化更是天翻地覆。以前的春风楼格局与客栈相同,只是建筑更豪华,服务更周到而矣。一座春风楼里住着几十位,莺歌燕舞,喧闹异常。现如今,大楼房已经变成了一处处小阁楼,如同达官贵人家的绣楼,让人遐思无限。春风楼虽然比过去大了几倍,但人数却比过去少了一半,而每天赚到的金钱要比以前翻出几十倍。
春风楼已不再是一个楼的名称,而是这一大片园林的总称。
春风楼内绿树掩映,花石错落,几处造形别致的小阁楼幽然而立。半年前这里还是一些民房和应天城一家最大的大车店,而今几疑是皇家园林了。
二人并肩而行,丁堂主低声介绍着各处的变化:“那儿是锁春阁,里面住的是元朝皇室的两位公主,据说是天生丽质,弱不禁风,三天才接一次客人,而每次接客后都要大病一场。”王北川笑道:“那客人一定都是如丁大哥这般勇猛善战的。”
丁堂主自豪地笑了笑,又指着一处阁楼道:“那栋楼叫泄春楼,住着先朝元顺帝宠爱的姬人。”王北川笑道:“那不是四下多岁的老女人了么,怎么还这么受重视?”丁堂主吞下一大口口水接着道:“这人注颜有术,看上去也就二十上下,据说她曾和胡僧习得床上妙术,加之身材美妙,柔若无骨,花样百出,无比,能让人站着进去,躺着出来。”王北川笑道:“这么恐怖?”丁堂主也笑道:“这不过是招徕客人的噱头而矣,你以为她还真能搞死人吗?”
转过一处假山,前边又现出一栋阁楼,丁堂主道:“那栋楼叫异味居,里边住着那两个罗刹女鬼,据说这罗刹女人身上象白条猪一般雪也似的白,身上长有黄毛,天生异禀,经久耐战,咱们中国男人都不是对手。听说这罗刹人身上有股怪味,闻到之后,让男人发狂。”
穿过一片竹林,眼前景色一变,小桥流水,曲径通幽,清凉写意,高雅别致,宛若平江城官宦后宅小姐的居处。
丁堂主的脚步突然轻了起来,既象是怕唐突佳人的贵介公子,又象是幽会情人的多情郎君。王北川看得暗暗好笑,只是自己的心跳也没来由的快了起来。
眼前一楼幽立,丁堂主低声道:“这便是茜儿姑娘的住处,叫藏娇苑。”
黑暗中突然闪出两个彪形大汉,均是腰插双斧,见是丁堂主,一躬身,便又闪到暗处。
王北川只身走上阁楼。
阁楼陈设典雅,不象妓院,倒似大家闺房,香气馥郁,似兰似麝。几重门皆是虚掩,王北川也不敲门,轻轻走入。
扬茜已不复往日天真浪漫模样,云髻高挽,轻纱缓披,端坐在铜镜前,两个丫头正忙着给她梳妆。
王北川影子般一闪而入,见状也不吱声,斜倚在门边默默看着。少顷,两个丫头已将扬茜打扮得象画中人一样,扬茜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又抛了几个媚眼,似乎颇为满意。缓缓转过身来,见王北川立在门旁,吓了一跳,但随即便认出了他,只是半年多没见,觉得他又长高了许多,已经有了大人的模样。
两个丫头先自喊了起来:“什么人?你这人真没规矩,怎敢擅入小姐闺房,瞧不打断你的狗腿!”
扬茜缓缓站起身,眼中已荡满笑意,突然兔子般跃起,一下子扑到王北川身上,双臂搂住脖子,两腿盘在腰间,先是没头没脸“呯呯叭叭”地一阵乱亲,然后揪住他耳朵叫道:“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死到哪儿去了,现在才来看我?”
王北川自出生以来,受到如此袭击还是头一遭,斧头帮诸位堂主所传授的对付女人的那些真言妙诀全都无用,一时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唉哟”“唉哟”地乱叫。
这种场面,两个丫头也是生平仅见,不由得目瞪口呆。扬茜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我和男人亲嘴!出去守住门,别让任何人上来。”两个丫头唯唯诺诺地走了。
扬茜跳下身来,揪住耳朵的手兀自不放,王北川吃不住疼,伸手搔她的痒,扬茜忙撤手躲了开去。
扬茜重又握住他双手笑道:“这半年你到哪儿去了,害我急得要命。”
王北川想抽回手,见她握得甚紧,便任由她握着,苦笑道:“我却没有你这么风流快活,被人追杀,几乎小命不保,后来回鸳鸯岛躲了半年。”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下扬茜,又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还干起了这个营生?”
杨茜的脸竟也一红,松了他双手,叹道:“那日你没命价跑了,我被白莲教的人捉住,带到应天来。白连教教主圣母娘娘对我以礼相待,姐妹相称,她赞我天生媚骨,能够颠倒众生,将那些臭男人玩弄于掌股之上,才堪大用,央求我帮她,所以我就这样了。”
王北川道:“你……你还好吧?”杨茜眉飞色舞地道:“当然了,现在是不愁吃不愁穿,大家都尊敬我,说话办事都顺我的意,我说一没有敢说二的,蛮好玩的。前天朝中一个什么梁大人来了,我扒光了他的衣服当马骑,刚骑了三圈他就熊了,趴在地上直叫娘。昨天附马爷司马伦来了,我把他脖子用绳拴了,把全身涂上墨汁,让他学狗叫……”
王北川听得心惊胆颤,毛骨耸然,忙岔开话题道:“你知道白莲教都做些什么吗?”杨茜道:“不知道。”王北川又道:“那个圣母娘娘平时都做些什么?”杨茜仍道:“不知道。”王北川正想再问几个问题,楼下突然“吱吱喳喳”传来一阵画眉鸟的叫声,这是丁堂主打出的信号,王北川知道有人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