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如果知道他将不久于人世,那是一件很悲衰的事。
王北川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不幸的人。
他现在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于家的“千里跋涉,一步登天”功果然厉害,自从姬飞龙死后,他再也没练过那个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神功,但这个神功竟如鬼神附体一般,即使不练,他也会自行发作,王北川体内的真气每天都会自己突然聚集起来,在体内乱窜。每次都燥热难当,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开始是一天一次,逐渐发展到一天两次、三次。开始是白天日上三杆开始,现在是晚上也能发作。
每次燥热袭来,他都要吞食“玄冰果”镇热,他知道这无疑是饮鸩止渴。
“临死之前做点什么事好呢?”在一次死去活来地折磨之后,他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听说南京城是个花红柳绿的地方,又是当今都城,如果能在死前去南京看看,也不枉了这一生。对,就是这个主意。”
“另外,于家的秘笈是要送还的。不过于得水要是看到自己这个模样不知做何感想,会不会反而怪自己偷学他家的独门内功?于家住在太湖穹窿山下,那个地方也不知道有多远,自己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知能否走得到。唉,管他呢,我可不欠你于家什么,干嘛巴巴地给你送过去,想要的话自己来取好了。到了应天之后,想法给于家捎个信去也就是了。”
在远行之前,王北川没忘了到山上摘下满满一袋玄冰果。
南京,又名石头城,是明朝初年的都城,朱元璋在称帝之前,已在此经营了十多个年头,取名应天,是朱元璋东征西伐的根据地,在元未明初年间它是遭受兵凶战祸最小的地区,明朝成立后更名为南京。都城重镇,果然不同凡响,房屋雕粱画栋,鳞次栉比,街上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王北川袋中多金,又自知来日无多,所以便将从小养成的节俭习惯抛到脑后,先是住进应天最豪华气派的祥瑞客栈,再制几件昂贵的衣服,然后每天出入贵宾楼、乾园等王孙贵族经常光顾的酒店,出手之豪阔,常令—些富豪子弟咂舌。
他要尽情享受这最后人生。
所以他虽无怀谷之心,却去凭吊先朝古墓;虽无礼佛之念,却去灵谷寺进香;虽无诗情雅意,却去鉴赏栖霞山石刻;虽然满怀愁思,却在莫愁湖上赏月,至于茶楼酒肆更是每日流连之地。
这一日,王北川酒足饭饱之后,来到街上闲逛。突然前面一阵大乱,行人、贩夫纷纷走避。王北川驻足观瞧,但见尘头起处,十几个大汉,簇拥着一顶花轿呼啸而来。众大汉皆着青色衣褂,腰插两柄板斧,凶神恶煞般对躲避稍慢之人拳打脚踢,
天子脚下竟也有这般景象,看得王北川暗暗摇头。
王北川身边站着一个外地人,他操着浓重的东北口音道:“这是嘛事呀,这里还有王法吗?”一个当地人接口道:“王法?他们就是王法。这些人都是斧头帮的。”东北人道:“不就是个帮会嘛,就能不服王法管了?”当地人道:“你知道斧头帮的后台是谁?是当今驸马爷欧阳伦。欧阳伦娶的是马皇后亲生女儿安庆公主。你想啊,朱元璋与马皇后的亲生女儿,她象谁能俊得了?欧阳伦是看都懒得看,所以欧阳伦是十天倒有九天要住在城东的妓院里。”东北人道:“那和斧头帮有什么关系?”当地人道:“一听你这话,准是外地人,这城东的妓院就是斧头帮开的。咱跟你说呀,这城东的妓院凡是来了新姑娘,都要孝敬欧阳伦来‘试枪’和‘’。”东北人道:“什么‘试枪’和‘’?”当地人道:“嘿,老土了不是,咱跟你说呀,新来的姑娘要不是处女,那要找个身手好的,来试试她床上功夫,这叫‘试枪’;新来的要是个黄花姑娘,那第一夜就叫‘’了。”说着当地人和东北人都放肆地笑了起来。
少顷,东北人又道:“难道当今万岁就不管管吗?”当地人道:“怎么不管,去年万岁爷就抓了四个和欧阳伦要好的姑娘进宫去审问,还扒下衣服要打板子,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当地人不仅见闻广博,还善于卖关子,引得东北人忙不迭地问道:“结果怎么样?”当地人笑道:“这四个小妖精一身细皮白肉,又是哭,又是浪,看得衙差眼也直了,手也软了,硬是动不了刑。满殿的大臣,武官除了徐达和常遇春,文官除了刘伯温,其余的都直淌口水,就连万岁爷也是头晕眼花,闭着眼睛说道:‘罢了,罢了,这些个小妮子,连我都快晕了,更何况那个小畜生如何把持得住?都放了罢!”经此一事,满朝的文武百官都知道欧阳伦是城东妓院的常客,还有谁敢去招惹斧头帮?”东北人道:“既然有这样的后台,干嘛不在城西、城北、城南都开上妓院?”当地人道:“一听你这话,准是外地人,咱跟你说呀,欧阳伦咱老百姓惹不起,却也有人不怕他。那城西和城北的妓院是由红缨帮开的,他们的后台是老丞相李善长的孙子;城南的妓院是由砍刀帮开的,他们的后台听说是中书左丞胡惟庸的儿子。这些人明争暗斗,年初的时候,红缨帮打败了斧头帮;上个月,斧头帮打败了砍刀帮,听说还死了好几个人呢。不过要是论床上功夫,那还得属欧阳伦,据说他跟老丈人朱元璋要了一百丸‘金枪不倒丸’,那家伙……”
这时斧头帮的大汉已耀武扬威地走了过来,一阵吵闹声盖住了当地人的说话,后边只听见二人吃吃地笑了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