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母目送李孟消失于大道尽处,只得收泪回去。
李孟此去,随身之物,不过一个不大的葫芦和一根不粗不细的木棍。来回二百里地,按说也该带点粮食衣物以御饥寒,怎奈家境贫寒至此。
一条路一个人,李孟稳步向前。眼看日已西斜,大道变小路,不时林间传来鸟兽叫声,着实吓人。再往前走,日落西山,黄昏来袭。一段幽静处只叫李孟头皮发麻,他开始害怕起来——他知道猛兽开始出来觅食了。
霎时林间一阵草动,一会又安静下来,李孟环视并没发现异常,于是又继续往前走。才走出十余步,猛地从侧面串出来一条青眼大虫,那大虫嘶吼着扑向李孟头顶。李孟猛地一惊,急忙一个跃身滚到前头。大虫见突袭不成,当下也不心急,稳住步子与李孟对视起来。李孟汗毛直立,顿无主意。那大虫见李孟挥舞木棍,略显畏惧,只得慢慢移步向前寻找机会。李孟且防且退,大虫步步紧逼。
少时,李孟慢慢调整心跳。
“我非你食,快些走开。”
大虫似懂人言,竟然转身走向道路旁边的草丛。李孟以为摆脱了青眼大老虎,没想到刚走出几步,那大虫又从身边串出欲扑食李孟。李孟险叫它抓伤面门。这回李孟也急了眼了,挥舞手里的棍子一通乱舞。那大虫也不是好打发,竟像一个武士一般要与李孟搏击,俩者小心周旋,都想一招制敌。
“你若再不走,我便杀了你。”李孟大吼道。
亏得李孟这一嗓子大吼。原来林谛返回途中正好经过此地,听得一声喊杀,急忙转头下看,正见一人一虎在搏斗。林谛念道:“想来是这畜生要害人性命了。”
当下林谛在李孟身后落下云头。
“畜生,还不快走。”
李孟一听身后有声,也不分是人是兽,吓的心内一紧,半晕过去。林谛上前只往那一站,那大虫便乖乖掉头急急地离去。
“公子……”
林谛瞧着这人衣着朴实,面色黝黑,只是年纪较小。
“你,你是人还是妖,还是……”
眼前这女子身着青色道袍,黑发披散在脑后,模样清秀端正。心下以为乃是比处妖魔鬼怪出来魅惑男人。
“公子多半是被吓着了吧,你且躺下。”说时,林谛往身后数丈外的溪中取来一叶水。
“喝口水缓一缓。”林谛道。
“你也是人吗?”李孟瞪眼直望着她。
“你这不是笑话,你看我长得不像人吗?这话要是换作问别人,恐怕已经生气了吧。”
“一个年轻女子出没于深山老林之中,连老虎都不敢近你,请解释一下。”
林谛并不解释,只是笑笑。
“那我还是死了的好,说不定一会我还要怎么死呢。”说着,李孟佯装死样倒地不动。
“我救了你,你却还想死,那我还是走了吧。那只虎还会回来的。”
眼看林谛走出几步,李孟一下站起身来追了上去。
“等等,我还是跟着你,死我也想知道你是妖怪还是人。”
“你再说我是妖怪我可就真不管你了。”林谛伸手拦住去路。
“好。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姑娘,方才是我冒昧,我向你道歉。小生想进山,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我对此地也不熟悉,怕是没有什么可以告诉你的了。”
李孟只得如实告诉了对方自己的身份和意图,诚心想得到帮助。直到这会他才闲出心思打量眼前之人——年纪二八上下,衣着素衣道服,发束飘然,眉目间清秀自然却不失打扮。
林谛也简短做了自我介绍。
“林姑娘如何这个装束?”
“看不出来么?”
“没想到……林姑娘仙居何处?”
“中和山。”
“有过听闻,只是不曾去过。”
“你还是不去的好,我师傅不喜欢外人叨扰。”
“哦,尊师何许人也?”
“家师张真人。”
“张三丰张真人?”
“是也。”
“不是仙居岛外么?如何到了此处?”
林谛看了李孟一眼,表示疑惑——我师傅在哪管你什么事。李孟发现自己问得过多,赶忙致歉。
“林姑娘,小生叨扰,烦劳告知如何去得了龙潭。”
“我倒是刚从那回来,只是你这个时候去,怕是到不了龙潭就已经命丧虎口,何况你还得一来一回。”
“没有办法,就算我此时回去明早再来,也同样要经历日落日出。”
“我再帮你一回,你且在此一避,我去替你取些龙潭之水回来便了。”
“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来时村长交代,非诚心不可。”
林谛本是修道之人,也知道至诚至信方能善终。于是说道:“奈何叫我眼看你此去送命?”
“林姑娘不必介怀,我本自愿进山,又非你之过,何有‘奈何’之叹?”
“修道之人,心系天下生灵,见死而不救,是为不仁不义。”
“如此,岂非我连累你了?”
“我已经出来一整天,担心师傅回去见不着我会生气,我是不能陪你走一趟了。”
人家救你一命已是大恩,李孟也不敢奢求人家相陪走一遭龙潭虎穴,于是只好道谢别过。林谛走出几步又回头说道:“你等等,我且借你一把宝剑防身,等你回来,你须还我。”
说时,林谛已经运功念咒左掌多出一把宝剑在握。递给李孟道:“有此宝剑在身可防才狼虎豹。”
生死关口,李孟也不过多推辞,只得厚谢而别。
李孟走出一段,无人说话,只得暗自思量:那女子明明刚才没有配剑在身,为何转眼就手里握着一把?李孟一路向前一路思索,也不知道过了几座山越了几道岭。乘着月色一路前行,虽是心内十分惧怕,却也安全,走出这么远竟然没有野兽出没。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李孟想着林谛指给他的路一直前行,于日出十分找到了一个极似之处。
李孟左转右转,已不知走近龙潭禁地。正要靠近,突然潭水深处走出一对兵将。那兵将将枪一指:“嘚,来的何人,竟敢私闯禁地。”
李孟见着两个模样奇怪者拦住,先是一吓而后镇静抱拳答道:“二位可是这方神仙?”
那兵将笑答:“你这凡人,认不得我们乃是东海里的守卫?”
“两位差人,小生非有恶意要闯入禁地,只是因有缘由不得不来。”
“且不必与我们解释,留着话里头说去吧。”
两个兵将上来便架着往潭水里走,吓着李孟以为立马就要被淹死,没想那水竟然分出一条道来,点滴没有近身。
李孟被押至一个所在,走来一老者正是龙王敖广。
“你这凡人,竟敢来闯我禁地。”
“这是我们东海的龙王。”有人说道。
李孟一时吓住,语焉不详。
“龙王龙王你好,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想求您给我们那里下点雨,我们那里的庄稼刚长出来就一直没下过雨了。”
“那与我何干?”
“我听说您不是专管下雨的么。”
“嗯?!哪里要下雨都是有圣旨的,你这个凡人懂得什么?”
龙王正将手指着李孟数落他,却乍见他手里拿着一柄宝剑。
“你还会武功?把他兵器拿来我看。”
龙王发觉那把宝剑似曾眼熟,故有此令。一旁的丞相还劝道:“龙王,凡人之物何足一瞥,我看直接处置得了。”
说时,左右已经捧上宝剑。龙王一番端详,更加觉得似曾相识。再看剑柄上书两字——紫岚。
“紫岚宝剑?”龙王敖广一惊。
“你哪里来的此宝剑?”
“一位道友送给我的。”李孟记得林谛是个道姑模样,就如此说了。
“道人……”龙王若有所思。
敖广背过身去暗自思考,过了一会有对丞相说道:“先将他安顿。”
安顿?不是处置。丞相一头雾水,想问时敖广已然远去,龟丞相只得依令行事。
敖广拿着紫岚宝剑急急忙忙去到兵器室,取过来一柄宝剑,将两把宝剑并行放置细细端详。口中低语:“紫岚,紫岚。”“清风,清风。”
敖广思绪顿时回至过往,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想来却依旧清晰如昨。他踱步思考,几乎心潮澎湃思绪难平。
多时,敖广走出兵器室叫来传令兵。“去把抓住的那个凡人请到会客厅。”龙王自携了两把宝剑离去。
“龙王,凡人带到。”
“来吧坐,我有一事要问问你。”
李孟也不敢去坐,只得往一边站了站。
“你这送你宝剑之人多大年纪?是男是女?”
“她是个道姑,年纪和我差不多。”
“哦,她叫什么名字?”
“林谛。”
老龙王一脸忧思,放佛十八年前那一幕重现眼前。
——“我与你各持一剑。”
“这一双宝剑非时候不能再见,望真人珍重。”
“去也。”
整整十八年了,看来此乃天意也。
“年轻人,此人是否乃张真人门下弟子?我闻张真人飘忽不定行踪难觅,不想竟在眼前。”
“听说就在中和山住。”李孟答。
“好吧,我见此宝剑,也就不为难你了,你去吧。”
“龙王,小生还得求您赏一葫海水。”
“不行。”
“龙王既念旧物,何不看在它的面上行个好事赏我一葫。”
“年轻人,我即使给你一潭海水,你拿去也求不来半点雨星,明白?”
“既然如此,龙王何不解救一方生灵,略显本领?”
“既无圣旨也无口谕,我如何妄为。我告诉你吧,既然天意叫你那一处没雨,那便有它的道理在内,不必多此一举枉费心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