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骊山陵州地界。
苍松林立,群山巍峨,间或走兽嘶吼,百禽啼鸣,壮阔山林一派生机勃勃。
日出东方,才挂三竿,山间一板石大道穿插其中,道旁草木晨露未散,轻烟催生。两道模糊踪影隐隐渐进,待得近前,方显身形。自是王枫与楼麟二人,俱是翩翩白衣,紫玉腰带。
“楼叔叔,你给我好生讲讲七沧英会吧!”王枫出的谷外,兴致高昂,一路行来不时挥掌打出道道劲气逗弄林间小兽。
楼麟负手徐步,飘逸气息散发于全身,与王枫两人俱是世间俊美男子摸样。此次出谷正是要为王枫长些历练,就是不待他问及也会尽诉于他。
“枫儿,你可知何为七沧?”
王枫接口道:“上古以来,乾坤化元,开合三界,唯此间万生纷纭,是以为七沧人间!”
点点头,楼麟含笑道:“正是如此,七沧人间恒古由来,此为七沧界,与浮生,渡厄两界共为三界,然唯以七沧界万物生灵,气盈天地。无数年前三界并存之时,人仙,妖鬼,魍魔共生,天下纷乱之极,当得此时,人仙中七位豪士共举一首,与妖鬼,魍魔共争天下,终以无上修为划分三界,封印轮回,留下七道连接浮生,渡厄两界之缝隙,是为七沧古道。从此三界均衡,而七位豪士各自一脉则世代据守七沧古道,我玄阴谷自是其中之一。七沧英会本是我七脉试炼之会,志在共勉互进,加深彼此联系。然而千百年来,如今七沧英会已逐渐演变成七沧人间第一盛会,不再只局限于七脉之间,凡是七沧界内有志之士均可参与,以报天下。只是规则稍有更改,参与人士均是年轻一辈,上约二五,下约十五,故此也称作七沧少英会,乃是年轻一辈崭露头角之最佳契机。你爹娘与我当初都曾参与,你娘更是当届魁首!”
王枫眼中透着自信神采,朗声道:“枫儿也定当夺得此届魁首!”
楼麟笑道:“枫儿忘了你爷爷的话了?不可自傲!”
嘿嘿一笑,王枫随手打出一道劲气惊跑一只林间窜出的幼鹿,道:“枫儿当然没忘!不过娘说了,要是枫儿夺不得魁首便不让枫儿回谷,枫儿无奈只得自个儿先打打气嘛!”
楼麟大笑,道:“哈哈!你娘自幼万千宠爱于一身,性子比之你爹更是高傲,自会如此要求与你!不过枫儿确实天纵奇才,想必夺得魁首也是很有希望的!”
王枫生性顽劣,虽然经由爷爷有些收敛,此番出谷没了束缚,天性自然脱出,随即晒然道:“呵呵!枫儿只是尽力而为罢了!好容易出的谷来,楼叔叔可要带着枫儿好生游荡一番才是啊!”
楼麟摇头轻笑,道:“呵呵!楼叔叔自是晓得你这小子比之你爹更是顽劣,只是苦了你楼叔叔来日必会被你爷爷责罚!”
“不会不会!爷爷怎会知道!呵呵!”
“哈哈……!”
陵州小镇紧靠骊山,乃是出入玄阴谷唯一走道。
此时镇外一歇脚茶铺内两拨人正在吵闹争执,茶铺老板忙于两边劝说,实是忧心头疼之极。
两拨人均是行脚常服打扮,其中一拨六七人,均是壮年男子,为首一人是一络腮大汉,另一边则只是一位锦衣老者,正自愤愤而谈。
络腮大汉生的虎背熊腰,壮硕异常,八尺身长瞪着一双铜锣眼盯向锦衣老者,嘴里破锣嗓音叫道:“麻三爷!俺敬你是前辈高人,可不是畏惧于你!你追俺们弟兄百余里地,口口声声说俺四弟夺了你家少主之物,却又不明言是何物?俺于鼎虽是一草莽,可劫物的勾当却还不屑于做过,陵州地界谁人不知!你硬是相逼,岂是欺俺无能?”
锦衣老者面容枯槁,瘦削羸弱,正与于鼎体格相反,却气势凌人,冷冽劲气外发于身,显然稳稳压过对方,口中阴冷道:“于鼎!你四弟确实夺了我家少主之物,老夫岂会信口雌黄!此物虽不甚贵重,却是我少主贴身之物,自不可细说,你只需让你四弟出来对质,便知分晓!”
于鼎身后一鹰钩鼻壮男忍受不住对方苦苦相逼,跳出身前,指着锦衣老者喝问道:“欺人太甚!麻老鬼!我四弟重疾在身已有月余,你口口声声指着见我四弟,到底是何居心?”
没料到鹰钩鼻会突然跳出,于鼎心中一沉,急忙喝道:“三弟,不可莽撞!退回去!”他心中实是焦急更甚,只是他却明白此时万万不可与对方交上手!
暗忖道:“这寒池四老何时竟然认人为主?怎的从不听人提起过?他说四弟夺了他少主之物,可四弟分明于月前受了重伤,此行正是求医于玄阴谷,怎可夺他之物?可是这寒池四老修为据说已突破破神境界,仅凭自己刚刚达到凝体初境决计讨不了好!这麻三老更是谣传性情乖张,手段狠辣,动起手来自己一众兄弟定是难逃死伤,这可怎生是好?”
于鼎自顾心念急转,可锦衣老者却不会给他多余时间。
“于鼎!老夫再说一次,让你四弟出来对质即可!老夫也不会为难于你,若是不然,休怪老夫不讲道义!”话落,老者浑身冷冽气息更甚,周围已有微弱乱流出现,显然已经凝气蓄力。
于鼎首当其冲,全力抵御也无法抗衡老者气势,蹬蹬蹬倒退三步,面色剧变!
身后众人眼见大哥吃亏,齐齐一声道:“大哥!我们与他拼了!”
之前就已忍不住喝问的鹰钩鼻性子极为暴躁,此时见状,再也按捺不住愤怒,猛地一探身,腾空而起,手中环刀朝着老者当头劈下!隐隐发出一丝破空声!
“不自量力!”一声阴沉的冷哼!老者只是单手抬起,五指虚空一抓,就见鹰钩鼻手中环刀寸寸尽断!整个人在空中就喷洒出一口鲜血,朝后跌落!显然已受重伤!
“三弟!”于鼎急急回身,一个起落便将空中的鹰钩鼻接在怀中,低头一看,人已面如金纸,嘴角溢血,昏迷了过去!
连忙内气导入他体内,几番调息,才将鹰钩鼻交与另一人手里,再次转头望向锦衣老者时已经满面愤怒!一对铜锣眼都已变得通红!
“麻三爷好狠的手段!只一招便叫俺三弟没的十天本月下不得地来!”
锦衣老者嘿嘿一笑,道:“老夫早已言明,奈何尔等仍不听劝,如此岂能怪于老夫?”
于鼎一众手持武器,怒气冲天!眼看就欲上前将老者围殴至此!
摆了摆手,于鼎头也不回向着自己兄弟喝道:“你们速速带着三弟去往玄阴谷,俺自留下阻他一阻!”
“大哥!要走一起走!”众人齐声道。
“闭嘴!快些离开!俺只可阻他片刻,你们快些去到玄阴谷,再着人来寻俺!快走!”
“大哥……!”
“还不快走?!当俺大哥就快走!”于鼎面容通红,浑身劲气也散发于身,口中兀自吼道。
锦衣老者冷眼旁观,并未阻止,只是一个劲的嘿嘿直笑,道:“于鼎,你当可阻挡老夫?哼!尔等什么陵州七虎在老夫眼里只不过是魍魉小丑罢了!”
于鼎发声怒吼!同时扑身直上,双掌冒出丝丝热气,直至通红,裹着一层火焰般的热气击向老者,口中仍嘶喊道:“走!”
身后同伴见势不可为,虎目含泪,终是返身朝着远处遁去,几个起落便消失于林间。
锦衣老者见状阴沉一笑,道:“走的了么?”
单手五指并出,五道黑线倏忽间朝着迎来的于鼎击去!反身就欲腾空而起追向逃走几人,似乎并未将于鼎放在眼里。
只闻一声闷哼!于鼎一双火焰掌便已接触到那五道黑线!顿时只觉一阵麻痒自手掌袭来,千钧力道也击中自身,一口鲜血喷出,八尺身躯跟着一晃,险些倒地!
于鼎心忖:“老匹夫修为强俺太多!只一击便已承受不住,冥灵鬼指之毒更是无药可解!俺今日可要栽在此处了!罢了!罢了!俺与他拼了便是!万不可让老匹夫追上他们!”
一念及此,于鼎猛然爆发无穷气势!只见他周身眨眼功夫便已火红一片,炽热劲气不再只余手掌,而是遍及全身!从地上一个弹起,瞬间欺身至刚跃起半空转身的锦衣老者身后,带起一股炙热气息一拳狠狠击向老者!
锦衣老者身在半空,突觉身后一股炙热逼近,眉头一皱,凌空一个转身,于鼎周身火焰腾腾以至眼前!五指飞速齐发,十道黑色劲气交叉成网状横于身前迎上前者奋力一拳!
嘭!巨响乍起!半空中一火红身影于一灰白身影均各自跌落于地!
锦衣老者落地急退三步,一双枯槁如僵尸般的手指已然焦黑,袖袍口也被炙热劲气烧毁几截!面色惊怒交加!随即自身内气一导,手指焦黑便已消失不见!
“好一个‘炽炎劲’!于鼎想不到你竟修至如此地步,当真难得!不过你自毁慧冲,已是自绝死路!”
跌落于地的于鼎面容已呈猪肝色,大口大口的鲜血止不住的喷洒而出!双臂已经完全乌黑,快要蔓延至两肩,显然毒性难耐!
半跪于地,一手撑膝,他狠狠吐了一口血,虎目死盯着锦衣老者,狠声道:“废话少说!俺虽不是你对手,可拼命之余,阻你片刻绝无不可!你是追不上俺兄弟的!”
锦衣老者闻言恼羞成怒,枯槁面容越发阴沉,冷声道:“哼!你是自找死路!”
双手十指交叉胸前,指尖渗出道道黑色劲气,于胸口处成一黑色圆球,内中丝丝电光若隐若现!围绕四周的空间以老者为中心竟形成一股凌厉的旋风!
“冥灵鬼球?!”于鼎见状惊呼道。
“哼!你倒识得!”锦衣老者单手虚抓住黑色劲气球,眼中杀机尽显!
奋力站起身来,于鼎全身火焰急速收缩,最后也于右手中形成一炽热劲气球!毫无惧色,朗声道:“寒池四老麻三爷独门绝招,俺岂会不认得?能亲身见识到如此歹毒功法俺也不枉此生!”
锦衣老者双目一瞪,爪中鬼球带着一股黑色劲风闪电般射向前者!
与此同时,于鼎也将手中火球击出,全身内气毫不保留的催发其中!
两道劲气球眨眼碰撞!两人之间顿时火光闪现,巨大的破空声伴随一股杂乱而强烈的劲风激散开来!方圆十丈内都不得避免!
茶铺老板早在之前鹰钩鼻动手之际便已逃至远处,此时两人打斗中心亦离开茶铺三丈有余,但仍不可避免铺倒瓦断的下场!
黑色劲气球显然更胜一筹!只是两息功夫便冲破炽热劲气球,朝着已透支全力的于鼎袭去!激散的炙热劲气杂乱四射,周围事物沾之即燃,即使沙石也顷刻化为齑粉!
于鼎已无力抵抗,睁睁望着击向自己的黑色劲气球,虽经碰撞消耗以少了一半,但其中蕴含的力道仍是此刻的他不能抵抗的!那扑面而来的零散劲气都让他觉得浑身刺痛,更何况蓄力一球的劲气球!
正值此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一道沧绿色劲气突兀袭来!堪堪接下已至于鼎身前的黑色劲气球!
随即,两道身影落于地面。
玉白锦衣,紫玉腰带,二人俱是俊美男子,只是一少年一中年。
方才最后时刻出手救下于鼎的正是王枫,才一落地,便跃至两人之间,望向锦衣老者,道:“前辈出手未免太过狠辣了吧?”
楼麟看也没看锦衣老者一眼,只是向着王枫一笑,道:“枫儿,这位老前辈可是破神初境的修为!你自可好生讨教讨教!”
话落,闪身一步来到瘫倒在地的于鼎身旁,于腰间摸出一牙白瓷瓶,捏出一粒药丸喂他服下,单手一挥,已经浑身无力的于鼎便浮坐起来!
“凝神息心!”喝醒昏昏沉沉的于鼎后便是一道内气导入他体内!
王枫见楼麟救人无恙,这才拱手向锦衣老者施了一礼,笑道:“前辈有礼了!小子向您讨教讨教!”
话落,眼中精光顿显,嘴角自然勾起一抹微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