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海边到邪影城,路途之远,常人须得花上百年行程。好在那迷影步法乃是天下间至为神妙的奔袭步法,暗合天道,上应煞星,传言当初那邪影城中高人曾倚凭此步,三月之内,遍行下界,这却委实教人骇绝。
枫惊云身怀魔剑门七世血煞之气,奔起纵跃,费丝毫力气。谢小双身段虽不似夏小影那般轻巧玲珑,负在背上,倒也无几分重量。
枫惊云脑中暗想那七十二星行迹,周身血煞之气依之走起,脚下也按煞星行迹走动,立觉耳边劲风呼啸,足下生风,宛似凌云,他体内煞气引动步法,那迷影步法偏生又反过来指引煞气行走,二者相辅相成,不自觉间,体内煞气早行了数个小周天,衍出煞气,比上平时,快了七分。
那迷影步法虽是夏小影先学,但她对于其间奥妙之处体察得不似枫惊云那般深入,却不知这路步法与那天罡步法与般,乃是得悟于天上星宿。她运起内息,以体内煞气引动这路步法,却难以步法反驭体内煞气,做不到以势驭气,如此这般,自是越行越是疲乏,那煞气不断耗散,难有衍生,不似枫惊云那般,源源不竭,气势相生。
谢小双由枫惊云负着,耳边风抚,双目迷离,直将她一头青丝吹得逸开,甚是爽泰。她何时见过有人能奔得这般快?心下又喜又惊,差些就要拍手叫起好来。看着身下之人,心中更添了钦慕之意。这一路上,无论攀山走石,谢小双俱是十分安稳。枫惊云体内煞气流转之余,每有男子阳息逸出,恰被风送到她琼鼻当中,不自禁面上飞红,芳心颤颤不止,好似有鹿撞怀,心中只盼能教这男子负着,再不下来,如此奔行上一生一世,岂不甚好?”
三人脚行极快,只一日便纵跨平原,翻山越岭,来到那细雪城中。这细雪城于这东方也算得上是一座大城,城墙高有十丈,颇为雄伟。城门洞开,立侍两列铁甲卫士,有诸般威仪。远而望去,那城中行人颇多,比起樊川城来,倒是热闹了不止一分。
三人入得城时,城门口处,正见有许多幡旗。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再看那幡旗上时,有生得鲤状,有生得飞鸟状,有生得蜈蚣状,各式各样,不一而足。谢小双本是女子,年岁尚小,见此时分如何不喜?不自禁“咯咯”笑起,拍手道:“美极美极,小双一辈子还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幡旗。”
是时夕日西照,一派橘黄颜色,日光下泻,照这各色幡旗之上,有金光闪闪。枫惊云举目看那天穹,红日抹霞,那漫天霞光当中,隐隐可以窥见几座飞岛悬在天际,看这距离,有几千丈远,云雾缭绕,顿生缥缈之感。
夜时宿在细雪城中,枫惊云本自思量,今夜过后,再出细雪城时,便是那一片远古树林,这树林之大,非人脑可以想像得出,纵是自己身怀迷影步法,仍须有二十余日脚程,这日间,天天风餐露宿,只能猎獐捕兔为食,夜里以地为床,天为被,自己一介男子倘还好说,但自己如何能忍受小双受这般苦?是而此夜所宿,所选乃是城中极好酒栈。谢小双生在贫苦人家,舍不得银钱,执意与夏小影同居一室,枫惊云既拗她不过,只好应允。
晚饭过后,夏小影出城一遭,在城中行了一圈,回到栈中,搜罗了一套笔砚。谢小双不晓得她要做什么,枫惊云如何不知?一想起那个枉死神剑之下的皓首老者,心下徒起戚伤,自不必言。
夏小影看枫惊云眼色,晓得他心下所想,默然许久,才道:“枫大哥,我早便访明了这城中并无什么著名于外的能工巧匠,只有寻常的铁铺子……”
枫惊云截口道:“你且将师父遗容摹出,这铸像一事,当是要去邪影城,托这下界最为高明的匠师出手才是。”
邪影城由邪影门数千年据守,乃下界第一大城,这下界七匠奇人,十之八九尽在邪影城中,夏小影点了点头,轻展画轴,笔蘸浓墨,运笔描起,自起笔而下,皓腕旋折,无丝毫阻遏,立时便勾勒出一个老者轮廓。姿态优雅,运笔娴熟,显是经由多年苦练。
谢小双在一旁看得痴了,酸意渐生,心下只想:“是了,夏姐姐生得这般俊美,又极擅作画,无怪枫大哥却是嫌弃小双了。”她既是女子,不自禁看夏小影时,生了一分浅薄的妒意,待发觉时,不由大惊,心下自骂道:“爷爷说得,女子妒人最遭人嫌,小双,你竟是忘了么?”当下刻意引开心中所想,只仔细去看那画中老者。夏小影妙笔疾运,淋漓酣畅,谢小双看那画中老者时,见他发及肩下,须乃胸襟,脸面偶有沟壑,颇为祥和。初看之下,还道是谢大船,待点睛之后,看这人鹤发童颜,精神抖擞,气态昂轩,姿态飘逸,好似仙人,与谢大船简直是有天壤之,哪有半分相似?当下不禁笑道:“姐姐,你这画的却是哪个仙人?”
夏小影看枫惊云一眼,也不知道当讲不讲讲,只支吾道:“这画中人,却是……却是……”但这“却是”之后,再无什么言语。谢小双微觉不喜,道:“你且说来,快说嘛!”
枫惊云面色凄然,截口道:“他却是我师父,是我至敬之人,可惜,却是被我斩在剑下。”
他说这话时,除了戚意之外,再无其他。谢小双大吃一惊,心下且骇且惧,看枫惊云目色时,不似作假,退后一步,痴痴道:“枫大哥,这可是真的?”
枫惊云回过面上,脸丰苦笑,道:“这却是真的,你可害怕么?”
谢小双胸口起伏,放无度才平息下来,面色渐渐淡下,道:“小双不怕,只盼枫大哥能带小双在身畔,纵是哪日小双也被枫大哥斩在剑下,也无半分怨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