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云翻滚,这时瞧时,那海竟似是天,那天似是海,颇为怪异。
忽听得一声断喝,自那云层当中传来,如落雷一般,这发声之人身迹隐在云中,但闻起时,只有三四十岁年纪,只见一道电蛇闪过,如同一柄利刃一般,毫不留情地将那阴云割作两半,露出一条极大的缝来,那缝不知有几许深,人在地上眺望时,好似无底空洞一般,里头一片混沌,不知有何事物。雷声愈大,云层渐渐往边上移去,那道缝艰难地扩大着,仿佛是那天也裂开了。枫惊云心中不安,看那缝时,就好似有什么事物要从中生出一般。
云层里电蛇游走,蓝白光芒透着一股浩然气息,迫人心逝,蛰人双目。那雨势越来越大,瓢泼也不若此,只疑是天河泄闸,自那裂缝当中突出现一抹黑影,在那灰黑的云层中,难以看清。
那黑影越来越大,待看清时,竟是一只巨大的手掌自空中探出,那只手掌破开云层,直朝血魔剑抓来。那只手自指及臂,呈深黑颜色,如沾蝎毒,便那五指,就有十丈来长,一手探下,如同大山压顶,枫惊云只觉头上一阴,抬头而视,俱是一派黑影,这便唤作“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血魔剑心下一奇,看这黑手来势,自思道:“狂战门没落两千余年,何时又出了一般一个五阶好手?这一记七杀手,竟有当初魔神遗风。”眼见那七杀手探到半空,血魔剑右手前伸,作龙爪之势,直指向天。
一时之间,枫惊云只觉那血谷当中,无数的血煞之气疯狂直朝这厢涌来,在那一刹,望眼前这老者时,只觉得那种天地为之所生,翻手可尽屠众生的霸道之气迸破开来,直凌青云,睥睨万生。便在此间,只觉得血岛也开始震颤开来,那苍茫大海,如脱缰野马,入林猛兽,立时狂躁起来。黑海吼啸,巨浪千尺,虚空当中,探出一只血色大手,迎面而上,挟风带雷,直朝那黑色大手印去。
五阶人物,世人谓之半仙。当真打起,必是山崩地裂,风云变色。鬼印手乃是魔剑门中高绝术法,经由血魔剑仙阶修为,这一使出,威力之大,不可言传。两股凌厉之势相互撞上,枫惊云只觉胸口如撞大石,闷乏至极,生生咯了口血出来。
七杀手从天而降,鬼印手溯空上迎,两手相抵,旋风瞬起,若有龙吟,碧海潮生,似有长歌。血魔剑六阶高绝,鬼印手余势不止,仍自上推了数十丈,方才堪堪停下。外人看时,一黑一红两只巨手呈掌势互持,凭空而立,定是要吓破了胆。
忽而那鬼印手上外皮龟裂开来,沥出淋淋鲜血,鬼印手它原是一片殷红颜色,若是浴血而出,更是满沾猩红血液,颇为诧异。最奇的是,那裂口越多,创处愈多,所淌鲜血也越来越多,汇到腕口处,竟不下流,而是上溯!顺鬼印手而上,由腕及指,转而朝那七杀手蔓去。那七杀手原是生得如夜色一般,现下倒有一半成了赤目的红色,着实显眼。
那鲜血不知有何古怪,眼见鬼印手上鲜血越流越多,那鬼印手也随之越来越小,仿佛干焉了一般,及至最末,竟是化作一抹青烟,消散而去。
此时再看,仅仅这么几息之间,那整个七杀手皆成了血红颜色,其上还有鲜血汩汩流淌,甚是可怖。血魔剑面上忽有笑颜,右手握拳,忽地轻喝一声,举拳便往上空击去。
最奇的是,那七杀手也随着血魔剑右手握拳而握拳,待见血魔剑挥拳向上,那七杀手似是听话,挟风雷之势,直往上方那沈沈云雾中击去。
这鬼印手也罢,七杀手也罢,都是一窥身外化身这一仙人才会的绝妙术法而衍出的奇门秘术,其间威力,谁人能抵?那血化的七杀手来势汹汹,如一根火红柱子,似要把那天地捅破一般,袭向藏身在云雾里的神秘来人。
忽见一道耀目白光划过,将这七杀手生生撕作两半,七杀手微一搐动,转而化为漫天青灰烟气,徐徐散去。
这道白芒隐隐透出蓝光,如若闪电,但却不是闪电。只是它与天上游蛇般的电蛇确是有相似之处,俱是发散出一股浩浩然气息,有若正气。让人肃然,不觉气折。
枫惊云不自禁后退两步,只觉身子虚浮,只若身在梦中,双目微而混沌,只望向那天空,方才那道白芒,教他如何不识?那不是天罡正气双骒什么?
血魔剑目中神色颇为复杂,轻而摇了摇头,仰面朗声道:“正邪二道,自古不可兼容一身。阁下这又是何必?惜哉惜哉,现下你正邪俱有五阶功力,阴阳相济,冰火同炉,想是不太好受罢?”
那云中人却不和他对话,血魔剑这话在旷大的洋面上荡了几圈,转而渐行息下。耳听得那云层里传来一阵声喊,那神秘来人一字一顿地喝声道:“浩,荡,天,罡,启,引,天,威。”底气甚足,声蕴罡气,经久不止,直振人耳聩,在那天寰当中传来荡去,久久不息。
这八字真言说完,枫惊云差些便要瘫倒在地,这,这不便是那奔雷剑决最末一式的总决么?
风雷大作。
那漫天阴云当中,渐行凝出了一个黑影,若是鬼魅一样。看他时,长发飘然,手持一柄长剑,左脚作独鹤静立,右手持剑,斜指向天。那剑透体发出亮白光芒,直透出一派阴沉沉的浓云围裹来。
天威降下,轰隆雷声自远处传来,渐行渐近,直震得沧海抖动,海岛颤止,其时为恶不赦者会遭天降谴责,罡雷加身。这天雷虽罡气同出一辙,皆是蕴有浩浩然正气,刚硬强直,乃是世上至刚至阳之息。周围的云层上游走的电蛇愈来愈多,渐而汇到中央,集成一道水缸粗细的浩然天雷,这天雷虽不若天罚降下时的禁忌之雷,其威势倒也不可小觑。
枫惊云看这浩然场面,既惊且惭,惊的自是,这奔雷剑决竟是有这般厉害的威力。而这惭的是,自己入吕仙门这般时日,莫说那千古第一剑决,天罡剑决未习得皮毛,便是这韦若所传的奔雷剑决也未窥得一二。
天雷迸发,如龙象吼啸,直击在那云中人手上长剑,剑上白芒越炽,罡气与这浩然天雷相辅相成,蓝白之光通透万里,将那天空耀得若是白昼一般。一时之间,阴云止了,雨水停了,竟是呈出一派云销雨霁的清肃场景。浩然罡气逸散开来,枫惊云只觉心下不适,体内那一股血煞之气仿佛生出了一番抵触之情,丹田当中,七星罗列的血灵珠也纷纷颤起,难以止住。
那八字直言吟诵之际,云中人断喝一声,长剑挥起,这奔雷剑决第六式,借以体内罡气引动天雷降世,其中凶险之大,也不知多少人为之命丧。倘是罡气修为不够,天雷加身,极易宾夺主位,爆体而亡,但倘是能够使出,威力自是大极。
剑势所动,天雷加身,那云中人一已凡胎肉体,为这浩然天威作引,牵线搭桥,长剑疾起,横斩而下,那长剑虽长止五尺,但所衍气剑连通天地,庞然不似人力所及。剑气破霄而下,如神威天降,直朝血魔剑奔来。
那气剑可不是神州岛上寻常门派所习的剑气,纯以内力迫出,也不是吕仙门中的天罡正气,而是那天罚神威之气。那浩然天雷,气剑所至,万籁无声,风云屈从,沧海服臣。血魔剑独自静立,那瘦弱的身躯在这奔雷剑决面前,仿佛是不堪一击。
但见他双手合十,那双老目而瞑起,自那天中,竟是亮出一道血光来。原本漫天的阴云,破开了一道血色的口子,仿佛是天空带血的伤口。那缝中,有霞光照下,隐而带着血红颜色,光速极快,不偏不倚落在血魔剑身前一丈之处,久不散去。
这光幕通天彻地,如是将整个世间割作了两半,略呈淡黄颜色,稍带殷红。只是在靠近地上的那十丈光幕,皆是血一般的颜色,似要沥出,看那血色光幕,生得方方正正,下半端呈作三角形状,恰似一方盾牌。那盾上有血光流转,颇显诡异。
耳听得那夏小影道:“煞星结印,铁城神盾。传言能阻却世间一切,也不知是真是假。”
枫惊云闻她说话,奇道:“那煞星不是早便被人以生生法力殒去了么?”
夏小影看他一眼,目中颇有异色,道:“这罡星也好,煞星也罢,均是暗合天道,但是天在,天道便在,又岂是毁得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