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惊云心下恨起,正要上前,却见一抹血色气剑也朝他奔来,他自识得这气剑厉害,但想举起那细剑去格挡,怎知那抹血色气剑竟若活物,生生躲过那细剑,绕了半匝,直朝他脖颈处去,此番着实是躲闪不及,枫惊云只觉得颈上微痛,似蚊虫叮咬一样,再看之时,哪里有那抹气剑踪影?想来定是自他脖颈处没双管齐下体内。
枫惊云一想及此,心下惊绝,一时双腿一软,与那一众人等一般,也自瘫在地上,但觉颈间有一股阴毒气劲蔓延开来,所过之处,血肉尽数化脓,其间煎熬,外人难以言明。目前却又有那红衣女子模样现出,嘴边尤自作笑,自语道:“死了却也甚好,倒不似活着这般受苦。”只是,天命难绝,纵是寻死也不得,倏而之间,那体内深处,清泉滋生而出,这股阴劲与之相抵,原本汹汹气势,立即消散无影,原时似虎跃山林,现下若犬山羊一枯温顺驯服,渐被那股清泉消融而去,化为虚无。
这夜色当中,也不易看清,兼之那红衣人状若疯癫,怕是早失了清明,自是瞧不见枫惊云脖颈处那氤氲绿光。只看他当下颤声大笑,面目仰天,作长啸状,当真惧人。他这仰天之下,头上红色事物脱落而下,那面目便现于人前。看他脸面时,当真是怪异至极,竟而是结了厚厚一层寒冰,那寒冰当不是凡物,意是未见消融,那寒冰将他头颅脸面皆都裹起,只余下双目与那口鼻,那目色殷红,那唇色光鲜,如是恶魔。
红衣人血目直望那檐上女刺客,声音漠然,道:“魔剑门久居海外,倒是在这下界再无了名头,便连邪影城中随意一人都可以唤为仙人?甚好甚好,今日我便要在这里干一番诛仙弑神的事来!”他这话说时,声音抖颤愈烈,好似极为痛苦。枫惊云晓得此人入魔已深,杀意直起,现下正自苦苦压制,若是压制不住,必定要走火入魔而死。
那檐上女子冷冷一笑,黑纱之下,望不出丝毫表情,那对美目略加凌厉,如刀子一般,似要将人洞穿。但见她双手合十,唇红翻动,念声而起,偶能听到,也是奇怪字符。忽听得她断喝一声,再见之时,那檐上空空无一物,哪有半分人影?枫惊云见时,差些便要惊得唤出声来,这不便是那仙姑门中不传密术,隐身术么?这下界当中,如何竟有人会?
气氛陡变,四围的空气只若要凝作冰,教人难以动得分毫。秋风吹来,树影摇曳,夜鸟轻啼,死一样的静谧。
红衣人目中红光不减,嘴角搐动,好似极力抑住心间痛楚,仿佛正在经受那天雷灭世,烈火焚身的苦劫一般,忽而大喝一声,状似癫狂,一拳直向身右中打去,只听得破风声起,如爆竹,如龙啸,这一拳之威,其中力道,一望便知。但纵是他拳力了得,这一拳也仅是打在虚空当中,倒是将那十丈之外的庭院土墙给击出了个大洞来,一时石屑纷飞,喧杂之声不绝于耳。
红衣男子似是疯癫一般,双拳陡送,虎虎生风,拳雨似急风骤雨一样,直朝身周打去,一边口中呐喊,头上有轻烟冒起,那层寒冰之上竟是融出了许多晶莹水珠,却也只是停留了数息之久,便化为水雾,升腾而去。
他理智渐失,这每一拳击出都带了许多分力气,那女刺客隐形在旁,倘是恰恰被他击中,她那柔弱身躯定然是禁当不住,那红衣男子虽是生得诡异,教人看他不透,倒也不似是仙人,是而那力气也不得长久,他这般重击了数百来拳,每拳皆有开山裂石的大力,渐而不支,缓了下来。他此番发泄,那目光中戾气也去了许多,红芒渐敛,略显清明,那对乌紫厚唇,也不再如先时那样哆嗦不停。
便在此际,那红衣男子身后忽现出一道窈窕身影,看那身影时,身子纤瘦,腰身盈盈,生得甚是高佻,又不失玲珑美态。这隐身秘术乃是天下间至为神妙的术法,这女刺客突兀现在他身后,教他如何能反应过来?枫惊云看时,只见那女刺客双手齐举,手中自持了一对利刃,长约一尺,背脊处带一浅红,刃上若有寒芒闪现,青光流转,只听得那女子娇喝一声,手中那对双刃倏而便是失了踪影,再看时分,竟是深深刺在那红衣男子脖颈之处,如同两只粉燕偎昵肩头。刃名,纷飞燕,份属名器,质地轻巧,坚实非凡。
受得这般重创,当是不活。只听得那红衣人一声大嚎,声中凄厉,宛似带了诸多的痛苦,再看时分,只看那男子脸面上凝成的寒冰,现出了许多细缝,自下延上,纵横交错,密密麻麻,令人眼目缭乱。汇聚至脑门处,终于止消,继而便闻得一声“吡剥”之声,碎冰纷落,自那男子面上脱落面下,堆在那石阶上头。
原来这红衣男子长年竟是身着一件冰铠,将他周身皆都裹得严实,那女刺客这一刺之下,将那颈处冰铠刺破,这整件冰铠乃是一体,容不得半分破绽,是而齐齐破裂开去,这下,地男子的面容便是显现在前,一览无余。看他长相,一头血色长发,随那夜风逸散开去,颇为邪异。一对赤眉,斜入发鬓,又带了几分男儿豪气。最奇的是,那脸面通红,竟也是血红颜色,不似常人,周身各处裸露皮肤,好似要沥出血来,就像狭心之人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甚为好笑。双目殷红,宛要择人而噬,那眼球乍望之下,便像是在血水当中浸过多时,双唇许是红得太过火,竟碾子乌黑颜色,只如饮血魔君,杀人鬼神。他这般立定,一股杀意四下漫开,狂暴无匹,空气中渐有血腥之味,窒人气息,教人作呕。
本以为借隐身之术,再行这背刺手法,定是能将那邪异之人除去,怎知阴差阳错,红衣人竟是着了一件冰铠,不若凡物。这刺客所习,乃是一击必杀之术,倘是这一击之下,尚有活口,当不得冒进,却要再寻良机。是而她看那红衣人无恙,立时醒觉,纵身跃起,旋梯布上,作踏燕之势,如行云之姿,轻逸绝代,便那枫惊云也不禁心下暗自赞叹。
怎知那红衣男子也不是寻常人物,只见他目中血光跃烁,右手自袖里探出,呈龙瓜之势,颇为凌厉。那指尖有血光流转,血光渐而耀目时分,但见他右手前探,龙爪收束,枫惊云看时,但见他身前倏而一道巨大红芒划过,从那黑夜当中,突兀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来。每指长者三丈,手中伤痕累累,尤在滴血,往那女刺客握去。
可怜那女刺客身在半空,躲闪不及,生生被那只血手握住,再难动弹上分毫。那血手上点点鲜血,直将她一身黑衣染成了猩红颜色,那女刺客目中寒光越炽,如寒锥袭人,教人不敢与她对视。但听得她冷声道:“果真是魔剑门中绝学,今日幸是见识了这一式鬼印手。”她说这话时,目中殊无半分惧意,只若一株香兰雏菊,凌寒怒放。
那红衣男子阴恻恻一笑,这笑声虽是笑声,听起来时,与那厉鬼哭嚎相差无几,他双目泛红,直视那被鬼印手握在空的女刺客,右手放于大腿之侧,手上诸指缓缓动弹,那鬼印手似是与他一脉相连,他右手食指动时,那鬼印手食指也动弹,他拇指下压时分,那鬼印手动作也与他一般无二。直将那妇刺客玩弄手中。那女刺客面上霜寒,但想脱得这束缚时,却觉不论那红衣人如何动他右手,那拇指中指二指,均是生生将他捻住,教她如陷身泥淖,动不得分毫。
那红衣人仰面向天,突兀笑起,这笑声直令人骨肉悚然,那鬼印手上,三丈长食指渐而曲下,那尺来长的锋利指甲自那女刺客胛骨穿过,殷红鲜血,流卫手。与那手掌其上所沾带的血液混而合一。这女子性情着实刚毅,只微而皱了皱眉,却不说一句话。枫惊云看时,只觉得一顿怒气自脚底而起,冲向脑门。好运红衣男子见这鲜血时,似是更为兴奋,双目愈红,如同疯牛一般。那鬼印手最末一指,拖着锋利的红色指甲,自那女刺客大腿刺入,竟是透了过去,饶是此等痛苦,那女刺客也止是轻哼一声,双目冷视,满是恨意,却毫无半分妥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