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倒再也无人上那擂台,这比武倒也失了看头,寒无名扯了枫惊云往另外一处擂台行去,猫儿与叶归林也自随他他们身后。但听得有人说道:“洛师兄如何竟是也走了?”“莫要大声,可不要让洛师兄听到了。”众人看时,但见那一袭白衣,随在枫惊云身后十丈来远,孤单落寞,好在他身侧不远,另有一女子随从,倒不至于一眼看去太过清冷。
枫寒二人行在前头,遍观诸多场擂,但缘方才那一擂打得太过精彩,现下再看其他擂时,顿觉黯然,皆是二阶弟子间的比对,令观者心生索然,毫无什么看头。
寒无名看那擂上比斗,一时恍若有所思,自吟了一声,道:“唔,那天罡剑决竟是这般厉害。”
所谓言者本无心,听者却有意。枫惊云恰是闻到了她这一句话,但想那洛河运起天罡剑决,罡气出体,如何本事,再看现下自己,忽而又生出悔恨之意来。他看那寒无名,蓦而心下又惊,掐指算来,三月之期,弹指之际,便过去了半余,而这一个月来,自己竟是一事无成,自骂道:“我便是真这般愚笨么?纵使我当真愚笨,勤能补拙,这月来苦修,我又修会了什么?”忽而又想起那神秘男子,心下微微一定,稍而苦笑,只想自己如何能将毕生幸福托付在那男子缥缈无际的一句话上?
他望寒无名,月光之下,仍是楚楚动人,与先时无异,只觉心下一空,佳人如斯,似要离自己而去,目中不由得透出坚毅,正色道:“寒儿,你但要信我,一个月,只消得一个月,我定是能破那莫名禁制,习会天罡剑决!”
寒无名面上温柔一笑,道:“我自是信你。”枫惊云说这话时,心下尚疑,殊无多少自信,听闻寒无名说话,只觉身子一炽,耳边尽是那句“我自是信你”,一股暖流袭脑而上,只想那天罡剑决再怎么难习会,自己也必将他悉数习来。
寒无名葱葱玉指轻抵玉唇,道:“淫贼,你这天罡剑决,却是为何会使将不出?”
枫惊云思了片刻,道:“我每运剑之时,总觉有一股莫名禁制,抑住罡气,迫得它出不得体,倒灌而回。我自问对那剑意,自己早而悟得清明,剑气合一的精髓,早早便深有体悟,却怎知仍不得突破二阶境界。”
寒无名心中思道:“枫哥哥,你却又是真傻了,这剑意一物,缥缈难言,纵是五阶半仙、四阶高绝人物,也不敢断言领会得当,你却如何这样笃定?罢罢罢,我既是欢喜你极深,他日倘使你不敌那洛河齐渐之辈,我也会随你浪迹天下,是时长居出云,栖身月下,倒也是不错归属。”
她想及此间,忽而问道:“那么,淫贼,你可曾与许伯伯说过习剑中的难题么?”
枫惊云点了点头,道:“自是说过,只是师父他也道不出什么问题,只道我是剑意领会得差了些,是而剑势引不动罡气出体。”
寒无名面上嗔薄,心下气苦,心中道:“笨贼!许伯伯道你错了,定然真是你错了。”嘴上却是说道:“唔,淫贼,你便再去找许伯伯,让他细细与你分说一番那天罡剑决,这样,定然能够将这无上剑决习会。”
枫惊云也觉有理,忽而道:“只是师父现下闭关,倒不晓得他何时出来。”他一提许栖岩此番闭关,乃是要断已凡念,不由想起了许晴那张面庞,心中一时又有悲意泛起,倾泻不得。
寒无名一怔,道:“无事无事,你去寻其他人也可。”忽而“呀”的一声唤了出来,似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原来这吕仙门中,天罡剑决既为镇派剑决,万年以来都是只传嫡弟子,其余弟子俱无缘得以窥见,是而那若干年前,那位偷习天罡剑决的门中子弟被逐至下界,入了魔剑门,成为了继凌寒羽之后第二位习会天罡剑决第三十六式的人物。吕仙门上任掌门纯阳子嫡传弟子,如令尚在吕仙门的,只有那许栖岩一人,其余长老,谁人懂得那天罡剑决?
寒无名只想及此事,转而薄怒道:“这规矩却是谁个混人订下的?太也小气。”
枫惊云心下好笑,道:“寒儿,你却是这般大胆,连那吕剑仙竟也这般骂起?”
寒无名粉嘴轻撅,道:“他做了错事,自是当骂。这般高绝的剑决,缘何如此自私,只传嫡亲弟子?”
枫惊云道:“许是这天罡剑决威力过大,习得人多了,若是以后出了个恶人,当会遗为大患。”
寒无名“哦”了一声,忽而目中狡光一现,道:“淫贼,我若是寻一个人来授你天罡剑决精要,述与你习剑心得,你说可好?”
枫惊云心下仍在思索那天罡剑决玄妙之处,与那股莫名禁制,是而未将寒无名所说之事细细想来,只笑道:“甚好甚好。”
寒无名听他这般一说,心下欢喜,自不必言。
此夜过得深了,那果老门中,人潮渐而退去,站在崖边,往山脚下看时,一众子弟,手提灯笼,似盘山巨龙一秀,缠在这果老峰上,甚是好看。枫寒二人行在前头,猫儿与那叶归林随在不远。再往远扯,那袭白衣仍不消裉而去,嵌在那夜色中,甚是显眼。也不知那洛河竟会痴情至此。宁落虽也怜爱尊崇此人,朦胧中似生情怀,但也不得直待在果老门中过夜,是而也随了一众姐妹,依依惜别。
又过得不久,那广场上的五派子弟,只有初时什一之数,放眼看去,若大的一派广场稀稀疏疏,缀着点点黑点,平添空旷。人既少了,寒无名兴致自也低了下来,这路上言语也少了许多分。那猫儿忽而道:“这果老门中,但有一绝,唤作荷塘千里,我们可要一起去看看?”
寒无名虽不喜欢那静谧地方,眼见现下再无处可游玩,倒去看看无妨,她正要出口答应,却听得枫惊云先道:“甚好,我们便去一起看看。”
此言但毕,只觉心下气苦,泪水一时又夺眶而出,但在那黑夜之中,虽有月光,却是难以教人看见。枫惊云似觉得不对劲,侧面笑道:“寒儿,你说如何?”
寒无名冷声道:“这秋天时分,有什么看头号?我困乏了,先要回去睡觉。”
恰在此间,忽有一弟子自远处跑来,看他一身轻铠,头束熟盔,奔行之速却仍不受阻,作钟离门人打扮。一奔过来,就朝那叶归林道:“叶归兄,师父唤你有事。”
叶归林闻得,朝三人别过,自朝那钟离门弟子来路而去。那传讯弟子也朝二人一揖,即刻跟上。
寒无名道:“现下却又少了一人,再游玩下去也当真无趣。”枫惊云听她说得落寞,安慰道:“但是有我在你身畔,便不教你寂寞。”
这女子心性多变,喜怒无常,又是最欢喜男子甜言蜜语,当下心中又复欢喜,竟是将方才那不快之事抛至九天之外,嘤咛一声,面上娇红,道:“淫贼,猫儿妹妹还在一侧,你如何讲这般羞人话语?”
枫惊云看时,猫儿正跟在后面,甚是拘谨,战战兢兢,不知所撒旦,人如其名,只似一只怕生的猫儿。当下笑道:“猫儿妹妹,你今夜却在何处歇息?”
猫儿不知枫惊云只是单纯问起,实无其余意思,心下只道枫惊云是要遂自己离去,眸中水雾涌现,抬头道:“自是要回那铁拐门去。”
寒无名看猫儿这般凄楚模样,思道:“猫儿妹妹这般模样,纵是我身为女子,也起怜意,无怪淫贼他会待猫儿妹妹那般……”望枫惊云时,心下道:“我此生但不负你,你可万莫负了我。”
枫惊云看那天色已晚,夜还未央,道:“还是叫寒儿在果老门中为你寻一处住处,这深夜行路,你一介女子可不太妥当。”
猫儿凄然一笑,缓而转身要走,她所行甚慢,在那寒夜当中,孤寂悲凉,不忍久视。行了几步,听得后面有人唤道:“猫儿!”这声音颇是洪亮,有磁声内蕴,教人心生迷醉,身处声中,好似要熔去。转过身时,但见枫惊云正向寒无名道:“寒儿,我且先送猫儿回那铁拐门如何?”
寒无名听得这话,只觉得声声破裂之声自心下传来,一时怔怔,仿佛失了神一般,缓缓道:“你不去也好,去也好,自是随你。”
枫惊云听得那句“自是随你”,还道寒无名并不在意,心下释然,笑道:“寒儿,你但待我,我去去便来了。”转而往前行去,向那猫儿道:“猫儿妹妹,这夜里行路你孤身一人,不甚妥当,我伴你同行如何?”
猫儿一时怔住,转而泪珠滚滚而下,炽得脸面生疼,只觉得要在脸上划出许多灼痕来,点头道:“极好,极好。”说至这儿,声音忽噎,只觉心中沉醉,只想时光倏而停止,不再前行。
看那两面背影融入夜色当中,寒无名呆呆立定,身子似被掏空一般,眼神渐而木然,转而泪如雨下,嘤嘤泣起,只是她还未看到,身后三丈远处那墙角当中,有一白衣男子,心下比她痛楚更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