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洛河

这擂上比试太也精彩，其余诸擂顿觉黯而失色，那五派子弟中，倒有许多齐齐携伴往这勺首来。其中亦是不乏那钟离门下子弟，竟是有不少惊呼声起，但有人道：“这式屠龙斩，陆师兄他是何时学会的？”又有人答道：“陆师兄他生性谦和，天资又颇好，早早自便学习了，他本不是欢喜卖弄的人，你如何能够知晓？”

忽而有一个阴冷声音道：“他若不慕虚荣，今夜却是不该上台。”这话语说完，众人待看时，竟是寻不见人影。又听得那个声音道：“这五派之中，藏着掖着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哩。”

那火龙并非死物，龙行在空，忽觉得有大气扑面而来，但一来它气机早便被锁死，二来龙身又甚是庞大，如何能躲得过陆铭这般刚阳猛厉的屠龙一式？那巨戟破空而下，一道青色战芒划过，耳听得一声龙吟，满是悲声，那条火龙竟是被齐齐切作两断，劲风一过，便立时消散无踪。

人群之中，顿时爆出一阵喝采声来，只是数息之后，这呼声竟是自行消湮去，一片哑然。看那擂上时分，只看见那火龙消散之处，竟是出现一条红色长绳，似是由焰火凝斜坡，直顺着那长戟上溯，将那陆铭周身缚住。那陆铭如何能想到这火龙中竟是暗藏有乾坤？只觉周身被缚了一圈，那细绳极为怪异，一经触上，他那肌肤，立时便没了踪影，只觉得许多炽炎气息侵体而入，甚不舒服。

那台下寒无名看时，不由得暗自点头，原来这齐渐却是在那风焰之中附了一记“炼魂索”，二者皆是四阶术法，前者危力甚大，气势汹汹，尽怀刚阳之气，后者以阳气炼火，一旦缚得人身，那阳火便会入体，界时那宿主身中火毒，只得听命于重阳火之人差遣，好似失了心志魂魄，是而唤为“炼魂索”，也不怪那齐渐方才竟是疲乏作那副模样，他方止三阶境界，要他施出两个四阶术法，倒真是勉强至极了。

陆铭一时疏忽，待觉那阳火入体之时，不禁讶然道：“炼魂索？”

此间那齐渐也有了些许力气，自那擂上站起，只笑而不语。陆铭浅叹了口气，道：“却是师弟胜了，这般巧妙心思，我这等粗鲁汉子，却是敌不过。”

他这话微有酸意，那齐渐好似不觉，也不愠怒，道：“却是师兄承让了。”

自那陆铭下台后，台下又响了一声呼声，多是那果老门人，是而这所谓仙凡二者，倒无十分区别，俱是有七情六欲，逞强斗胜之心，瞧见同门大出风头，如何不喜？

齐渐转而又朝那擂下道：“现下还有哪全师兄弟要上台上赐教？”

这五派年轻一派子弟中，能上三阶者，仅止少数，那陆铭与残影俱是三阶佼佼子弟，皆是败于齐渐手下，其余二阶弟子，如何敢上？是而那齐渐直问了数遍，仍是无人上台。但听得那台下弟子道：“这五派后起才俊中，却是齐师兄第一！”这话也不知是谁人喊出，听得这般夸赞，齐斩心下大喜，面上不说，歉身道：“这话却是说得太过了，齐某人如何能担当得下？”

那人群中有人哼声道：“若是容师兄无恙，当是五派第三代子弟中最厉害的人物。”他这声音不大，但却正好能教那齐渐听得见，面上一阵发青，怎奈那公子容的确是惊才绝艳的人物，五派中人无对他心生敬慕，是而他自晓得此人所说乃是实言，但这般当众说来，心下仍不甚是滋味。

又听得有人道：“齐师兄百年之内必能臻至五阶半仙之境，容师兄心志已失，纵是天纵其才也是无用。”

那人这话说得，齐渐微觉受用，又朝那擂下道：“便真是无人么？”他此间意气风发，好不得意，只想得今日若是那比武招亲之日，那么自己现下岂不是要抱得美人归？一想及此，心下欢喜，不觉又朝寒无名看去，这一看之下，又见好运俊秀男子站她身畔，心下生忿，只想再无人时，点他上台，好教这绣花枕头出些丑态，也好叫人心下忿平。

那台下寒无名兴头也起，道：“惊云，那厮太也嚣张，你便上台去整治他一番，可好？”

枫惊云但想自己习剑终不得成功，总是受那莫名禁制压抑，便若那门中普通二阶子弟一般，只凭空多了一身浩然罡气。若非自己拥有这柄细剑，身兼天罡步法，前些时日在仙踪林中、八仙界里，倒是难脱得性命。当下心中苦涩，摇了摇头，默而不语。

寒无名看他拒绝，还怕他是惧战，一时心下气苦，要流下泪来，只是思道：“淫贼，你不便是说在那比武会上要娶我回去么？你可到底有没有将这事放诸心上？”

恰在此见，忽见一道白影飘然而起，若一抹素云，缓缓落向那擂上，看那白衣男子，面带三分儒雅，肩披长发，双目黯然，他这般缓而落下，只若天仙降世，飘飘然有脱欲之感，不似凡人，教人心生折服，可不是那洛河？

那齐渐先自一怔，转而“嘿嘿”一笑，道：“洛师弟，你这一年来功力可有精进？”他这般一问，洛河眉目一皱，道：“精进没精进，师兄试试便晓得。”

忽见他衣袖无风自鼓，一头表丝纷飞逸起，细看之下，那黑发之间，竟而有了丝丝斑白，在那夜中甚是显眼，这可着实是骇人。但凡修真之人均有百岁以上大限，加之驻颜有术，是而不易显老，那洛河乃是一儒雅男子，兼之风华正茂，谁想竟是凭空添了这许多华发。

但见他十指微张，双手前指，那指端凝出了耀目光芒，转而十道罡气气剑只若流矢破空，乘风而去。此间气势万均，教那台下数多人齐齐看得愣了。齐渐如何晓得洛河竟是精进如斯？那一年之前的邀月会上，他尚是二阶境界，现下竟是将罡气出体、指人而伤的高绝本事使得如此娴熟。这气剑虽止十道，但罡气却是这天下间至刚至阳之气，谁人胆敢小视？罡气所行极快，电光火石之间，十指气剑已而迫得极近，齐渐往后退一步，右手一挥，一道火墙凭空撑起，护在身前。

但那罡气如何有这般容易阻住？齐渐自也知晓，是而后退一步，法杖一动，立时又有一面火墙拔地而起，前头那面火墙在天罡正气之前，只若纸糊一般，一时竟是被十指剑气打得消湮无迹，齐渐每退一步，便有一面火墙在他脚前一丈立起，如此直退了十二步，连立十二道火墙，才将那气剑消散。

齐渐方才灵力透支，此时还未回全，再连发这十二首火墙，早已筋疲力尽，若是要怪，只怪他心高气傲，早早便登了台，须怨不得他人。当下只觉自己似立不住，用那法杖撑住身子，强装笑颜，道：“却未想到这罡气出体竟是有这般的威力，洛师弟功力大进，当真是可喜可贺了。”

洛河独自沉默，负手而立，夜风拂襟，只若死物一般。

齐渐目中一厉，断喝一声，竭了余力，法杖前探，那杖前现出一颗拳头大的火弹，周围气息渐而变热，炎气直往那杖端凝去，这架式枫惊云却是识得，正是那果老门中的三阶术法，火球术。那杖端火弹倏忽变大，速度全不似寒无名用时那般缓慢，只一瞬间，那火弹便化作一颗巨大火球，竟是有寒无名所发的五倍之大，好似金乌西坠，宛要燃尽世间一切。

那狂暴之气如海啸汹涌，直朝洛河扑去，此间那台下众人看时，浑不觉那火球乃是死物，好似猛虎野兽一般，发散一股霸道之气，那气机如虎狼眼目一般，紧紧将洛河锁住不放。齐渐冷声一笑，那大火球急行而前，陨石降世，烈火焚城，也不过这般。饶是那擂台足够大，地上布毯也尽都化灰，最上边的石块被炙作滚红颜色，似是炉中炼了许多时间。

最奇的是，那大火球行至半时，竟是一分为二，那分出的火球和原先竟是一般大小，这齐渐拼命而发，虽是三阶术法，却不弱于他方才所发的风焰之术。洛河不敢小觑，一声“铮”声，肩上长剑拔鞘而出，剑长四尺余，有半掌来宽，身泛银光，有寒芒烁跃，份属名器，名唤，饮泉。

双脚平移，作弓曲之势，隐指南北，呈七星踏形。右手剑起，虚绕一圈，前探而去，那剑动静极慢，全不似火球那般刚阳猛烈，怪便怪在那火球靠得近时，不知受了什么阻遏，倏而停下，洛河持剑而舞，跃行月下，众人看时，他一人一剑，虽只若那火球一半大小，但那剑每绕得一周，便似在那火球上绕了一匝重索，那剑越绕越快，那两颗火球也越行越慢，初时几若人行，后时只堪如婴儿行步，最后竟是如龟走蜗行一般，几不可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