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仙姑门中第三代青年子弟,入得三阶的止有残影、刺月二人,齐渐瞧他施这隐身秘术,如何猜不出来者何人?那刺客淡而一笑,道:“师弟便是残影了。”月光之下,看他脸面,细眉横斜,面上棱角分明,目上淡漠,只堪“冷峻”二字方才拟出。
那擂下忽而有一果老门中子弟道:“残影师兄!你在五派之中,也颇有名声,如何能施这般偷袭手段?”
残影冷冷笑道:“仙姑门下所擅,乃是匿身暗处,伺机而动,寻敌破绽,击其不备,你这一说,可是要我与齐师兄正面相抗么?”
齐渐听罢,哈哈一笑,道:“现下师弟形迹已被齐某窥见,如何才能匿身暗处,伺机而动?”
残影淡声道:“师兄便来试试罢。”他这话说得甚轻,远不似齐渐那番大气。但见他双手往空中划去,那手行处极快,竟有残影划过,不晓得他如何本事,空中竟是飘乎而出许多花瓣来。那花瓣渐行渐多,有千百之数,于那月光之下,翩翩然似千蝶跃舞,甚为美观。
这仙姑门下,皆有捻沙碎石,摘叶伤人的本事,但似残影这般同时驭起数千花瓣,寻常弟子倒是难以做到。那数多飞红列为数纵,迅若游蛟,几不可见。但见那空中粉影掠过,疾疾朝那齐渐飞去。其间威力,自不必言。果老门下尽是身体孱弱之士,若被打实了,可真是败了。
那齐渐口中断喝,不晓得使出何种术法,眼见那漫天花瓣舞动,倏忽之间,那齐渐身周竟是一方火墙,将他护在其中。众人耳听得声声“簌簌”声响,竟是那些花瓣齐齐撞在那火墙上,宛似万千只飞蛾扑向火垛,场面蔚为壮观,夺人心魄。
这番比试,堪称惊险,倘是那火墙张得慢上片刻,那诸多花瓣定不教那齐渐好过。残影见此情况,微觉一怔,却看齐渐面上一笑,道:“现下却要由师弟来接齐某一式。”说这无话,嘴唇疾动而起,那擂台之上,一时之间竟是躁热起来,如同盛夏忽临。残影见此架式,心中唤声不好,那隐身术极耗精元,现下却是不宜再使,心下一横,持了双刃,身影飘忽如山魈鬼魅,化作一道残影,疾朝齐渐奔去。
齐渐却不理他,好似未见,口中吟唱,看他时分,双目轻瞑,神色泰然,这身临危时分的胆实,也教擂下众人折服。这仙姑门下,俱是身法轻捷之人,是而看那残影时分,只似一道黑光掠过,瞧不真切。眼见他离那火墙只有两丈之远,竟是忽而无了踪影,不晓得到了何处。
齐渐双唇止了动静,那双美目睁开,目中似笑非笑,忽而大喝一声,“收!”那面火墙倏忽合拢,成了一道巨大火柱,连他整个人也都没住了。偌大的擂上只余了一个十人合抱之粗的火柱,气热炎炎,直通天穹,渐而成龙首状,拨地而起,隐隐有虎啸狮吼之声,气甚磅礴,势甚宏伟。远远看去,宛若一条火龙溯空而上,要破青冥,让人骇绝。
台下诸人俱是见得痴了,良久方才呼喝起来。那火龙直持续了数息之久,转而消湮自去,看那擂上,一名道衣男子负手而立,面上傲气藏掩不住,难以饰去。在他身畔,另有一男子蹲伏在地,看他周身,衣服多有被烧作焦灰,一头黑发甚为凌乱,双目黯然,沉声道:“齐师兄术法高绝,天机妙算,师弟却是输了。”
方才一瞬间究竟生出了何事,场下倒无多少人能窥见其中奥妙,是而突而听到残影自言服办理,皆不晓得他输在何处。原来,方才那残影朝齐渐直奔而去,眼见离那火墙只有三丈之远,立时便施开了土遁秘术,本想自那墙外遁至齐渐身畔,术士皆是身体孱弱之辈,近身格装潢,如何是自己对手?怎想他一切计划,俱在齐渐算计之中,待见残影现身之时,倏忽集了火墙,施出了“集火柱”这番三阶高绝术法来。只因这是同门比武,是而齐渐才留了一手,若是对付大恶大邪之人,定是能让他烧作飞灰。
齐渐首场得胜,手下所败者又是仙姑门中三阶子弟,如何心下不得意非常?只是面上未有表露。望那残影走下擂去,转而朝那台下从人道:“还有哪位师兄弟要上来与齐某切磋一番?”他说这话时,十眼中有八眼是瞧向寒无名,但见佳人面上带笑,只是所向之人却非自己,一时怒火又生,恨不得将她身畔那名男子生生用烈火烧死。
又听得一粗大嗓门道:“且让我来会会师弟。”看那人时,却是一黝黑汉子,留了短须,约莫三十年纪,手持一柄精钢长戟,一丈来长,在那圆月之下,刃闪寒光,吐露白芒,令人生出阴寒之感。这齐渐既在台上,寻常二阶弟子自是识相,谁人愿上来丢脸?看这人打扮,却是那钟离门下战士。那钟离门下,能入得三阶者,止那叶归林与陆铭二人。据闻那叶归林甚为年轻,不似这番模样,当下执杖抱拳,道:“原来竟是陆师兄到了。”
那陆铭笑道:“我是个粗鲁汉子,你可莫要这番客套,且先行打过再说。”他是个爽脆之人,言及此时,长戟横向,作势要前。
钟离门下,俱是体术极致之人,与那术士比照,当真有若天壤。前者所习,乃是激出周身潜能,锻炼周身筋骨经络;后者所习,却是依凭自身灵力,调动天地阴阳,化作冰火元素。是而那齐渐纵是骄狂,也不能太过托大,急急撑起一面火墙,堵在前头,法杖平指,手捻奇门结印,口上念念有词,正是在预备一个术法。
他自晓得那三阶火墙,当是拒那陆铭不得。果不其然,那陆铭一声狮吼,长戟前送,往前奔去,那戟上手拖着青黑战芒,耀目至极,令人双目生疼。
齐渐且念咒语,一边后退而去。那陆铭奔行之快,眨眼之间,便已到了那火墙边上,双手齐齐使力,长戟前劈而去,身似苍鹰搏兔,黑蛟入水,那面火墙在这一式劈砍之下,竟只若纸糊的一般,一触即溃,立时消散。
陆铭自不会放脱这绝妙机会,只想迫近齐渐,便可教他服输。当下又度横戟在前,那齐渐仍自念咒,面色愈为苍白,豆大的汗珠流淌直下,双目似欲瞑起,显而累极。那台下寒无名看时,疑念顿生,心下只想道:“这人倘使施出四阶术法,也不应这般吃下,怎会有如此痛苦模样?”
眼见陆铭越趋越近,齐渐双目一寒,口中念叨不止,右手一挥,竟是又有两面火墙拨地而起。他这般分心施法,仍能瞬发出两面火墙,其间功力,在场果老门中子弟,哪有一人可以做到?纵是寒无名厌恶他非常,也不禁生出一股钦服来。
那陆铭长戟前刺,寒芒迸破。挟风带雷,战芒啸休而出,那两面火墙,更为不堪,经不起他这开山裂石般的攻势,齐齐无了踪影。
便在此间,那齐渐止了吟唱,法杖前伸,大喝一声“风焰术,破!”他这话刚说完,当即双腿一软,瘫在地上,尤自喘息,显而累极。众人只觉广场之上,气温骤升,便连其余擂边子弟,也都朝这厢望来,面有惊疑神色。这夜里的凉气一时之际,被驱得无影无踪,只觉夏夜忽至,如堕蒸茏。看那杖前,有狂风吹起,这风焰之术,顾名思义,以风生火,以火生风,风火相辅相成,威力甚大。时下隐隐有龙啸之声自天外传来,气势凌人,好似君临天下,睥睨万生。
那杖前有焰火升腾,忽而一条巨龙自那火中升起,五爪赦然,龙首仰天,长有百丈,盘悬空中,好一具庞然大物。与那地上众人比起,人群只似蝼蚁一般。夜空之中,热风愈急,龙身之上,烈焰明暗不定,那火龙口吐巨焰,龙炎滚滚,转而一声怒啸,高山为之倾绝,沧海为之倒流,挟万均之势,疾往那陆铭扑去。
这风焰之术,也尝看那寒山子施过,现下由这齐渐在暗夜中施展开来,红光漫天,更为壮观。寒无名看那齐渐竟是疲乏成了那副模样,更想不通,纵使他强行使出那四阶术法,也不至地萎顿如斯。
那陆铭未敢小觑,持了巨戟,纵身而起,有五丈之高,那巨龙疾行而下,巨大龙首擦着陆铭脚下而过,当真惊险。那陆铭即行鹰踏之术,那脚轻踩在火龙背上。这齐渐所施虽是四阶术法,但他自身修为只达三阶,未及化虚归无的高绝境界,是而这风焰,终究有形无质。但饶是如此,陆铭也不敢久留火龙背上,双脚奔行,直朝龙颈而去。这鹰踏术之奇,乃钟离门下不传之秘,踏在龙身之上,但因为只轻踏一下,瞬息便借势纵起,奔行向前,倒未伤得脚底分毫。他所行甚快,只三两下便自那龙身处奔至龙颈,忽而跃起,长戟南指,染霜月下,青黑战芒直迸出三丈有余,气势撼天震地,忽而啸吼一声,声恸天地,气震寰宇,直将那无数人的心眼俱提上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