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得这两声“好极”只似平湖落石,激起千层浪来,广场上尽皆是一片叫好之声,不绝于耳,许久才息停了下去。
忽听得一细嫩声音道:“枫大哥,寒姐姐,你们怎不说一声,自个儿走了?”二人回头一看,却是猫儿与叶归林走来。
寒无名道:“那人正自在出风头,我等留着做什么?”
猫儿若有所思,转而笑道:“枫大哥,寒姐姐,我们便去那流心涧边耍会如何?现下那厢倒有许多人在放花灯玩儿哩。”
寒无名素喜热闹,立时应允。当下四人徐徐齐去,这广场最侧,果真围了许多人,那峰上有水流泻于此处,成涧流而下,唤为流心涧,东行北折,那虹桥便是筑在这流心涧上。看那涧时,只见诸多花灯,五颜六色,顺水漂流直下,场面蔚为装到风。那花灯千姿百态,不尽相同,若人眼花缭乱,差些便将这山涧遏住断流。
猫儿欢喜道:“猫儿听得师姐说,只消将心愿写在这花灯上,顺流而下,那花灯便是会流到月神那里,月神只消看到了你灯上所写,定是会如你所愿。”
那流心涧边,有领笔墨的处所,四人俱往花灯上提了字,其中以二女子最为喜乐,寒无名到那涧边,双手合十,眉目轻瞑,蹲身而下,轻手将那花灯置在涧流当中,口中念念有词,自喃喃道:“月亮姐姐,你必定是要保惊云他一生一世,欢喜安康才是。”
转而见那猫儿时,那柄白猫模样的花灯早便顺流流下,无了踪影。寒无名揶揄笑道:“猫儿,好妹妹,你这灯上写的却是什么心愿?”
那猫儿面上一粉,转瞬即逝,低下头去摆弄那衣角裙襟。寒无名略而一怔,心下一酸,隐隐起了一丝不好念头,酸意直起,再不说话。
忽听得有人道:“你们快看!那月亮竟是升起来了!”
但闻此言,那周边诸人俱都抬头仰视,看那天空,一抹紫霞似丝绢织作,轻掩在那穹空之上,自那淡薄的云朵当中,隐约有白光透出,似是牛乳一般,倾阶而下,宛若轻纱铺天盖地而来。
星辰渐敛,这世间渐变为一派银色素裹,邀人心折,神魂痴醉。看那脚下,流光宛转,好似清泉史呜咽情流,教人生津。只消多时,金风拂面,玉露湿衣,云破月来,玉兔东升,皎皎白月,高悬天宇,好似玉盘浅嵌,美人面庞,着实漂亮。
仙山上一众子弟,俱是抬见观望,面上神情不尽相同,或惊或喜,或赞赏或流连,耳听得自龙城那面,爆竹焰火之声响起,隐隐有鼎沸人声传来,显而乐极。
寒无名面上欢喜,心下激动,差些便要跃然跳起,看她面若施脂,在那月光下带了一抹乳白,如那月神降世一般,扯着枫惊云衣袖,一手指天,道:“淫贼,淫贼!晓得无?那便是月亮了,你可瞧见没有?”
枫惊云年神情,倏忽觉得甜蜜之意直涌上心头,道:“我自知晓,寒儿,你便欢喜这月儿么?”
寒无名目有晶莹闪现,喜道:“自是欢喜。”
枫惊云浅笑道:“待过些时日,我便带你去那出云城,一道居住在那月光之下,如此过上一年半载,让你日日可见得到她。”
寒无名道:“一年半载倒是少了,我们当住上个三年五载,淫贼,你说可好?”
枫惊云心生宠溺,柔声细语道:“甚好甚好,一切都只依你。”
他二人轻声私语,倒无人听见。又听得周围有人道:“那邀月大会却要开始了,快些去看罢。”那人刚说完,身畔立时有一人道:“师弟,你这般微末功夫,那邀月大会,可干你何事?”那人闻得这话,许是面上羞红,或是愤然气结,再不说话。枫寒二人只觉得这声音甚是熟识,那寒无名最先辨出,回转过头去,所见一素雅男子,着一身道服,手持桃木法杖,立在不远处。方才这说话之人正是他,这人不是齐渐是谁?那齐渐看见寒无名目光射来,心下欢喜,忍不住出声唤道:“无名师妹!”
寒无名只觉此人较那洛河更为可恶十分,面现不耐之色,匆匆执了枫惊云衣袖,作势要走。那齐渐瞧在眼中,面上冷笑,望向枫惊云,目中竟满是怨毒神色,好似要将他盯出个千疮百孔来才好。
枫惊云初入五派,不晓得这邀月大会是何事物,但听得寒无名解释道:“这邀月大会,本是由仙姑门中众多师兄师姐施展门中秘法,唤出明月,久而久之,五派门人便在那月光下展示武略文才,甚是有趣。”
枫惊云苦笑道:“可惜我终究未能习会天罡剑法,于书画又一无所长……”寒无名心下莫名一喜,心下思道:“他人显露文才武艺,自是为‘花为悦已者容’,你即有我伴随,却不必去做这些出风头的事。”嘴上道:“我便也不会书画哩,咯咯,如此,我们一起去看看,权作观众,淫贼,你说可好?”
枫惊云知她素喜热闹,不愿拂逆,唤了猫儿与叶归林,一道往那人潮密集处走去。
但见虹桥所指之处,明月高悬,银光下泻,所照临处乃是一众擂台,那擂上有对石狮拱立,浮龙昂首,地面红绸铺就,极是华美。那擂下早被数多人围满,广场之上,共有这般的擂台七方,依斗星勺列,供门下弟子相互切磋比试。这一盛会,已而绵延了万年,但是凡人,均有比斗争胜之心,五派子弟俱也难免,加之倘是在邀月会上大放异彩,也是为自己所处一脉师门增光,是而这邀月大会久经不息,愈演愈烈,比试之日,佼佼子弟,俱都倾出毕生所学,界时罡气纵欲横,战芒耀空,如何不生期待?
枫惊云看这七方擂台,只那勺尾与勺头处人数最多,其余人数均是少极。一时生疑,待问之时,只听得寒无名“咯咯”一笑,道:“你看勺尾那方擂台,却是坐着谁人?”
枫惊云但看时,却见诸多子弟,早将它围了数重,如何晓得其中坐了谁人?寒无名美目曼妙,嗔他一眼,道:“蓟子训蓟伯伯正坐在台下,唔,他是那铁拐门掌门,是而有许多铁拐门门下姐妹在他身畔,那铁拐门多出女子,嘿嘿,这世上当真多淫贼了。”
枫惊云暗自点头,转而又问道:“那我们所处的这勺首,又怎会有这般多人?”
寒无名面上一红,再不理他。一旁猫儿笑道:“寒姐姐生得这般漂亮,自是有许多男子弟要为姐姐倾心。”
枫惊云往四下一看,果真再难瞧见一个女子,好容易才瞧见一位,一身素衣,立在远处,双目痴痴,竟是方才的宁落。循其目色所向,一名白衣男子负剑而立,绰尔不凡。面带三分儒雅,双目落寞,偶朝这厢斜来。一时之间,心下感慨,复又揶揄笑道:“猫儿,你却也是生得漂亮,这些师兄弟,倒怕也有不少人是来观望你的。”
猫儿听他这般一说,面上赤红,低下头去,那双柔荑又复搓弄起来。寒无名方才听得猫儿赞自己容颜,本自欢喜。又闻得枫惊云这般独夸猫儿,心下泛酸,望了枫惊云一眼,只差些便又要流下泪来。
看那其它擂台上时,已而有人攀上。但看这厢擂台时分,第一位上台的却是那齐渐。此人性子急躁,又心气甚高,这般行径,倒未出得枫寒二人预料。只见他躬身朝众人浅作一揖,朗声道:“在下果老门下,齐渐是也。但有哪位师兄弟今日能上台来赐教一番?”
他这话说得甚是大声,话中隐而有股凌人之气,让人听得心下不甚欢喜。说话之时,那双眼睛不时瞧向寒无名,待见她身边立着枫惊云,一时之间又满布怨毒,强自偏过头去,许久才能静下心来。
这齐渐功力高绝,已涉三阶,在这果老门中,也是极为厉害的人物,是而一般的五派弟子俱是不敢贸然上台,若是不堪他一合之击,岂不是在众多师长与那意属之人跟前失了颜面?
恰在此间,忽而生出了一件奇异之事,那齐渐肩上,竟是烯起了火来,那般电光火石之间,看他身畔,突而现出一道人影来。瞧那人影时分,一袭黑衣,身段瘦小,在那夜色之中,看不清他脸面。那人手里,正持一柄亮匕,长有一尺,若獠牙森森,细刺倒悬,生得刺客模样。
那火焰自齐渐肩上烯起,将那尺长亮匕烧得通红。火舌只若猛蟒一般,朝那刺客臂上舔去。此番若是烧得实了,当是遍及周身,定要引火身亡。情势危急,那刺客眼中现过一抹骇色,转而臂上用力,衣袖化为碎屑,随风自去。那火尤不灭,当真邪乎。当下只得就地后滚,立在一丈之后,堪堪止了那火势。转而沉声道:“齐师兄当真好本事,这‘火焰甲’绝技,果真名无虚传。”
齐渐笑道:“师弟却是仙姑门下的哪位?且报上名姓,是那残影,还是那刺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