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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灯会

作者:洞庭波兮 字数:4239 更新:2023-01-31 05:38:22

沿石阶又度上行小半时辰,只见山势陡缓,两边密林拥簇,似是撑着无数面巨伞一般,星光流水,照在那石阶上,似清泉流动,令人不禁顿足,只想俯身一掬,以解渴乏。忽而又觉豁而开郎,看那眼前,却是一座汉白广场,地面白玉般砖石齐齐整整。这广场宽有百丈,当真极大,看那广场之上,时下有许多人在,甚是热闹,二人看时,正见有许多人手提花灯,来回闲逛,面上带笑,双手指点,好不开心。这花灯会,早便开始。那天上焰火齐鸣,将那天空耀得如白昼一般,五颜缤纷,那地上,但有人高悬彩灯,那灯千奇百状,各有恣态,或是玉兔奔行,或是蛟龙潜海,或是大鹏翔宇,或是金鳞鲤跃。忽而听得旁边有人道:“师姐,我们且去领花灯罢。”听这声音,却是一女童。

又闻一曼妙女声道:“丫头,且小声些,这般羞人的事,可莫乱说。”那女童咯咯一笑,道:“师姐,你却也会怕羞?今日定是要那月神护佑,好让姐姐你寻个如意郎君。那“师姐”不听还好,一听之下,更为娇怯,颤声道:“丫头,你再乱讲话,我却是要饶你不过!”这般说着,那二人齐向南而去,寒无名不知她们所说的是何事,只听得有花灯可以领,便立时吵嚷道:“淫贼,我们也过去看看如何?”

枫惊云自是应允,从那重重人群中南行,忽见有一座大棚搭起,那棚中可见许多花灯,或是悬于壁上,或是挂于檐底,看那些花灯,竟有数千之数,而且样式更是万千,有鱼有龙,有龟有蛇,花花草草,飞禽走兽,看得人眼花缭乱,细看之下,只见每种花灯捆作一对高悬,原来这倒是神州岛上一种活动,唤为“花灯配”,至元宵、中秋这般佳节灯会时侯,众男女可在花灯会上领单个花灯,再持此灯游圆玩耍,待见得有人所持花灯与自己手上配作一对,即可上前搭灿,倒是许多人因此相识相知。是而但凡青年男女,春心初动,情窦才开,俱都欢喜这“花灯配”,只想在这花灯会上,寻个窕好佳人或是风流才俊,岂不是桩极美好事?

那棚前早便排了好些许人,俱是青年男女,这五派子弟,只缘习了那天下间至为玄奥的术法,故而大多有驻颜美容的奇效,但见举目男子俊秀,女子娇美。但有男子,至那棚前,与那棚中女子略交涉,便取了一盏兔形花灯而去,另有一只兔形花灯尤自悬着,只待有女子前来,取了它去。

寒无名心下欢喜,急挽了枫惊云胳膊,绕过领灯队伍,直凑到了柜前,朝那棚中女子喊道:“吴姐姐,吴姐姐,我却也要花灯哩。”

那棚中女子生得虽不似寒无名那般佼好,却也甚有其媚人之处,待听得寒无名声音,竟是一喜,回转身来,道:“寒师妹,却是你么?”

若是一般人物,这样插在队列前头,必是不为人所容。但那些排队之人所见却是一个天仙般的女子,先是自消了三分怒意,复又听那棚中女子唤她作寒师妹,俱是心下惊喜。这寒无名乃是五派之中公认的美人,便未亲见,也素有耳闻。叫那些男弟子如何不生仰慕之心?但凡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倒也是人之常情,并无是非之说。只听那人群中有人轻声道:“寒师妹今日也来玩这‘花灯配’么?”又有人道:“这却是奇了,她往年倒是对此不闻不问,甚是冷漠,今日可是换了个性子?”又有人喜道:“今日倒颇有福分,想来是钟离祖师护佑了,倘是能与寒师妹同持一般的花灯,岂不是甚美的事?”此语刚出,便有一个哼声道:“你且莫要痴心枉想,你是瞎了眼么?未看见寒师妹身畔早就有一个俊秀男子么?她们那般亲昵模样,想来倒是名花有主了,可惜,可惜了。”

那后排众人陆续瞧见了机寒无名那一只手倒是仍挂在枫惊云胳脯上,好似凡间热恋女子一般,当下众人心下所想俱是不同,有人觉得惋惜,有人心下生妒,有人忿恨也有人凄楚,自不必言。但听得有人道:“这鲜花却是插那牛粪上了。”他本是心中生恨,方才言语。却听得旁边一个揶揄嘲讽道:“王,你且细看那男子,也不晓得你与他一起,谁人是牛粪。”那王面上羞红,道:“他便是生得俊秀,也是他爹娘的功劳,关他何事?寒师叔也说了,月余后只凭各人本事,艺业高都便能娶得寒师妹回去,他这般绣花枕头,也未必堪用。”那边上一人又笑道:“他胜不得,你却胜得?你且去好生习练术法,来这里聒噪,又有何用?”

却说那厢寒无名,看那吴姓女子欢喜道:“吴姐姐,我也想要对花灯来耍呢。”

那女子目中奇光一闪,转而又见寒无名边上所立男子,纤手轻掩琼鼻,“咯咯”娇笑起来。寒无名如何不晓得她所笑何物?一时之间,面上绯红,嗔声道:“姐姐,你却在笑什么?”

那女子笑了许久才毕,看了枫惊云一眼,目有欣赏之色,又暗自想道:“这般俊秀男子,也不晓得可是个花心的主,寒师妹这般人儿,可莫要被他负了。”口中却道:“我笑什么?该笑的当是师父才是。他老人家却未想到,寒儿你出走这许久时日,到头来竟是带回了一个俊秀女婿。”寒无名面红如血,佯作怒道:“吴姐姐,如何还喜欢讲这般羞人话语?”那女子又是下焉然一笑,道:“我说的话如何羞人了?男欢女受,天经地义。再者,咯咯,你们这样亲昵模样,瞎子都看得出来。”寒无名口快,奇道:“瞎子如何能瞧得见?”才刚说完,抬头便见那吴姓女子双目中揶揄笑意直溢出来,不由得“啊”了一声,娇唇紧闭,柳眉下撇,生出一副委屈模样。这副模样,纵是粗鲁男子,淡漠女子,望上一眼也要生怜,那棚中女子如何不识得她将要哭?心下苦笑,面上道:“寒妹妹,你切莫听姐姐胡说,你望这千副花灯,想挑哪个?”

她这般话题一转,寒无名果真息了泣意,一双曼妙美目四下观望,忽而纤手向前一指,喜道:“便是它了!”循其手指所向,却是两只红色大鸟,周身血红,甚是美艳,便是那凤凰花灯无疑。寒无名将怀中那只如鹅般大小的火鸟微而举起,笑道:“吴姐姐,你见它与那灯笼可是相像得很?”那吴姓女子何时见过神兽?只是好奇道:“寒妹妹,这却是何事物?”寒无名诡笑道:“它却唤作枫惊云。”那女子愈奇,道:“这名字古怪,好似人名。”寒无名“扑哧”一笑,再无多言。那女子自去取了两盏凤凰灯笼,面上带笑,向寒无名道:“寒妹妹,这对灯笼你取一只,这另一只放在这里给其余弟子挑选,还是自送了这位师弟?”她手指枫惊云,眉目含笑,款款说道。

寒无名面上羞红,心下如鹿撞怀,嘤咛一声,便往东面趋步逃去。枫惊云一怔,就要追上,却被那女子一把扯住,薄怒疲乏:“你这人却也像桩木头,这灯可忘了拿了。”枫惊云朝那女子言了一谢,擒起那对凤凰花灯,往寒无名方向追去。

是夜,果老门中四下尽是欢喜人潮,枫惊云极是不易,才追到寒无名。待给了那盏花灯时,寒无名心下欢喜,面上羞怯,自不必言。

又往南走,过了这大广场,却是一座虹桥,那桥下有一条山涧,汩汩而流。那虹桥连向了另一座广场,原来这果老门中山势低平,峰上生有一涧,倒是将这峰顶两分。故而须要在这涧上筑起一座虹桥才是。另一座广场比起方才此座,五派门人愈多。那虹桥宽有三丈,长有十五来丈,可真是桥如其名,气势如虹。整座桥由汉白玉石雕砌作成,似白龙横亘,银蛟熟眠。那桥上却也是熙熙攘攘,桥两侧边,多有男女,齐肩而立,望那幽流涧水,望去便觉甜蜜。看他们手上时,所持花灯,倒十有生得一副模样。

二人过了那虹桥,来到另一面广场上。再往前时,便是那果老大殿了。那殿后当是果老门中一众子弟房舍,现下倒是极少人往那边去。广场两侧,则是一大片修长碧竹,那竹生得上小下大,好似长枪指天,故而又唤作“枪竹”,竹质极佳,韧性十足,秋风但起,簌簌作响,引人遐思。

周边一片喧嚣,天下偶或有焰火升起,纵使枫惊云一介男子,这般情状下,携着心上女子,也甚觉浪漫。当下忽而问寒无名道:“寒儿,倘使能这般一直逛下去,你可愿意么?”

寒无名喜道:“如何不愿意?”转而稍一蹙眉,道:“只是多了一人,如蝇虫一般,自上山起时,便是一直随在我身后,可当真是惹人厌嫌。”

枫惊云瞧后看去,只见五丈之后,一袭白衣,若游魂荡鬼,甚是可怜。想来这中秋之日,月神牵线搭桥,不知能圆多少人心中宿愿,又有多少人情场失意,郁郁寡欢,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枫惊云看他落寞模样,心生同情,不忍现视,倏而又想,倘是寒无名有一日弃离自己,只怕也将与洛河一般,更有胜之。

正自行着,忽而寒无名面上露有喜色,向前唤了一声“叶师兄”。只见前头三丈远处,一男一女齐回了头来,面上尽有惊喜之色。看那男子,身材适中,较之常人更为高大,面若刀削,斜眉入鬓,目透豪云之气,三寸短发,齐齐而立,望之如日中天,好比高山仰止,甚觉大气。这一比照之下,身畔那女子更添娇瘦。看那女子时分,身姿细瘦,面色苍白,颇有晕色。双眸明亮灵动,刘海齐整,半掩明月,甚觉恬美。一袭白衣照人,似九天玄女,碧波仙子,皎若芙渠,美若素雪。那般清纯丽质,倒是令世上男子起不得半分他念。这二人便是那叶归林与猫儿了。见那叶归林时,手上却是提了柄花灯,长得好似一只布老虎模样,若非额上用黑墨书了个“王”字,倒像是一只猫儿。再看那猫儿时,手上灯笼倒是地地道道的一只白灯,让寒无名见时,不觉“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叶归林看见二人,笑道:“今日却是巧了,这般多人,我们竟是能够遇上。”

寒无名痴痴一笑,道:“叶大哥,你这手上所提的可也是猫儿?”

她说这话时,猫儿脸上一红,叶归林却是笑道:“只是只病老虎,生得倒有几分似猫。”

寒无名“咯咯”一笑,道:“无怪我认错了,这老虎与猫儿倒生得极像。我也听得爹爹说过哩,那老虎前世乃是猫儿,今生投胎了来,便不能与猫儿在一起了……”

她一口一个“猫儿”,真听得那叶归林心下甚是迷蒙,寒无名诡诡一笑,道:“叶师兄,本未想到你竟也是表里不一的人,这般早竟是掳了猫儿妹妹芳心过来。”

她这一说,猫儿面上一红。那叶归林连连摆手道:“寒师妹,可莫要这般乱说。猫儿师妹她在五派中倒无熟人,却也想看这花灯会,来见见枫师弟。是而寻到钟离门来,让我携她一道来果老门里,如何是我掳了猫儿?”

寒无名听得真切,娇身一颤,说不出话来,忽而面见凄楚之色,就要泣泪,急偏过头去,不愿教人瞧见。

枫惊云尚未知这叶归林言语有何不妥之处,他本是男子,心思全然不似女子那般敏感,当下道:“这般便也好,我们一道去游玩一番,当是极为热闹。”

猫儿听他这一说,心下欢喜,面上掩藏不住,笑颜如花,倾国倾城,教寒无名看在眼中,陡觉心酸,望了枫惊云一眼,心中只思道:“淫贼,猫儿妹妹虽也是个甚好姑娘,你可莫要花心,倘是你弃我而去,这世上倒再无事物可堪留连。”她这般所想,竟生死志,倏忽觉那人流星赶月也好,焰火也罢,一切俱都与自己无干,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心中所挂牵的,只有那枫惊云与猫儿二人,好似丢了魂魄一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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