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仍是怔怔,久未回过神来,待得醒转,方才手指众人,只觉得喉中干涸,却是道不出话来,良久方才颤声道:“你,你们却是那仙山下来的?”
寒无名瞧见他那敦厚模样,不由得“扑哧”一笑,那大汉此生何时见过这般秀美的女子?但觉得与那画像上的仙女生得一般无二,当下更不再疑,忙叩首道:“现下却是好了,却是好了!村里人却是有得救了。”
寒无名疑道:“大叔,你村里却是生出了什么事?”
那大汉痴笑道:“上仙但莫要唤小的作大叔,可当真是折煞了小的。但叫小的作铁牛便罢,我那村子唤作卞水村,只在那华山北麓五里外,倒是不远。数月之前,那村中却是有一只巨大恶虎出现,现下伤了许多人,村长但唤我去仙山上,便盼能够赚得仙人下山相助,斩妖除魔,不想这路途中却是遇得一只狗熊妖兽,直追了我奔行二十里地,当真是吓煞了我。好在上天保佑,教得小的遇见众位上仙,上仙神通,着实是厉害,但请上仙去村中一趟,却须要救上一救。”
寒无名怀中紧了紧那只火鸟,点头道:“你但带路,我们且随你去。”枫惊云但想这华山北麓竟是也有一处村落,只想今晚当是有落脚地方,自也应允。洛河自不必问,叶归林但闻得有妖兽为祸,自是同情。那铁牛见这境况,当真喜极,连声言谢,不在话下。
这华山南坡险峻,北坡却甚是平缓,这一路上却是少有奇险地方,是而下行甚愉,不消一个时辰,便至了那山脚,因为地面背阳,故而这路上也无多少花木。寒无名看了几眼,便觉索然无味,于是便专心走路。那铁牛行在前头,他人虽是憨实,倒极是细心,但有荆棘挡路,竟是用脚踏过,待寒无名行时,已而不伤得脚。当下也觉得颇为别扭。那铁牛却是笑道:“上仙莫要担虑,铁牛自幼皮糙肉厚,上仙身子却高贵得很哩。”他小时便隐约听得村中人言起那仙山上的仙人,晓得那果老门中的仙人会施冰火术法,只是体质却与常人无异,故而与寒无名同行,处处得心,只怕她伤得分毫。
至得华山脚下,但向北行,不过数里,便是那个小村子,方才走了几步,忽听得虎啸之声自左侧传来。那铁牛身子一颤,喊道:“是了,是了,正是这畜牲的声音。”他正说着,忽见狂风大作,自那林中猛而蹿出一只吊睛白额虎来,但见它血口盆张,一声兽响发出,一时之际,山鸟尽起,万兽雌伏,当真是威风凛然,让人生畏。原来这只妖虎在华山修成妖兽之后,夜里便是栖于此处,白日时却是去那卞水村掠食,伤人死人之事倒也常常做过,此间忽而闻得有人入了它地盘,叫它如何不怒?自是虎啸而出。
寒无名但眼见这只老虎,比之那日仙踪林中所遇的那两只白虎却是逊色了许多,只是寻常村民,倒也不是它对手。当下二话不说,举起太极神杖,见她口中一张一合,所吐字音却无人能听得懂。那铁牛心下欢喜,只想道:“那些牛鼻子道士施法时也是这般模样,但他们却是装模作样无疑,今日却是让铁牛见识到了上仙施法降妖除魔,当真是有幸了。”但想此番回去,向一众朋友吹虚一番,却也不赖。他心中有这般想法,眼睛一眯,不自禁竟是笑了起来。
却说那四围气温一热,如同盛夏忽临,待又看时,那杖端竟是生出一个头颅大小的火弹,四周的炎气俱都疯狂地朝那杖端涌去,那火弹倏忽变大,宛若朝阳一般,直照得林子都明亮了起来。那铁牛心下惊慌,只觉额上汗水涔涔湿了一片,暗自叫道:“唉哟,这般大一个火球若是砸得实了,可当真是要成灰了。”
那只妖虎也不自禁焦躁起来,虎吼一声,却是再也忍耐不住,转身一扑,直跃前来。寒无名与那妖虎相距本有十丈,它这般一扑,意是要扑到寒无名身前,眼见黑影压面而来,寒无名一声娇喝,道:“火球术,破!”那团巨大火球挟着狠厉劲风,气势万均,直朝那恶虎而去。那妖虎身在半空,如何躲闪?竟是实实挨了这一记火球,那火球正中腹间,毛皮立时燃起,但听得一声爆炸声起,那恶虎落地时,早已软瘫,如若不活。见它时,一身皮毛大多焦黑,有臭味散出。
寒无名心下欢喜,转身道:“怎样,却是厉害罢?”忽而一怔,双目扫过,少了一人身影,不禁疑道:“惊云他人呢?”
但听得她这般问起,叶归林也发觉到失了枫惊云一人,道:“他方才却是站在那里,如何会好端端地失了踪影?莫不是去林中方便?”
寒无名俏面一红,轻“啐”了声,道:“叶师兄,怎说这般的话?”
忽而听得洛河一声惊呼,道:“师妹小心!”听得这话,寒无名忽觉得身前现出一个巨大阴影,将自己整个人都给罩住,隐隐心下似是猜度到了什么,果不其然,待回首时,却见方才那只恶虎人立而起,虎头前探,往她头颈处咬来,只觉得一股腥臭味道迎面而至,令人作呕,眼见森森白牙,交错杂陈,一时之间,心下便觉万事俱矣。
在这之间,又觉得有人推了她一把,但看之时,那人却正是洛河无疑。只见得他那一只右手,已而被恶虎咬住,鲜血长流,难以消止,颇为可怖。寒无名一时惊愕,道:“洛河,你……”那洛河一只手动弹不得,伤及筋骨,但听得寒无名竟是唤他名姓,心下只觉喜意冲脑直上,转头视那只恶虎时,断喝一声,左手抬起,五指齐发,五指罡气如流星奔矢一般,自那恶虎头颅贯过,那恶虎凄声一叫,显而是真不活了,化为青烟,消散而去。
叶归林心下一惊,连问道:“洛师兄,可曾有事?”洛河心下感激,道:“自当无事,叶师弟且请放心。”看那右手时,血肉模糊,骨头都碎了开来,只得坐下,自行包扎,正撕衣襟时分,忽见眼前现出一双绣花红鞋,抬头看时,正是寒无名站在跟前,美目之中,带三分惊惧,一分关切,忽而道:“洛河,你可无事?”
此语入耳,胜似仙界灵药,洛河只觉身在云中,周身爽泰,不可言语,右手之处,再无一分痛楚传来,只疑是身在梦中,不禁颤声道:“师妹,你却说什么?但再说一遍?”
寒无名不明所以,微一皱眉,道:“我方才是说,你的伤势却如何了?”
这回洛河却是听得真切,只觉一阵眩晕袭脑而来,心中但有一个声音道:“寒师妹她在关切我?她却是在关切我?”一想及此,只要手舞足蹈起来才好,满腔喜悦,好似要引颈长啸,颤声道:“无妨,无妨,师妹你莫要担心。”
寒无名但想说一句“我却不担心你。”只是眼前这男子方才当真是救得自己性命,不由得生生将这话语咽下,道:“方才之事,却是谢你了。”
洛河心中早把吕仙真人,太古八仙,诸天神魔齐齐谢了不知多少遍,只想着纵是再断一手,也是值了。耳听得寒无名对自己言谢,也不知今日是走了如何的运道,前世不知修了多少阴德,忙道:“却是应该,但不必谢。”
寒无名平素多话,现下倒不晓得要再说些什么,那铁牛恰上前道:“上仙,小的现下却要告辞,去村中带去喜讯。”寒无名欢喜他解围,避免了尴尬,连连道:“你且去罢,路上但要小心。”铁牛闻得寒无名这般一说,心下感激,竟复又叩了几首,行到方才那只恶虎毙命的地方,眼见那地上留了一块虎皮,想来便是这只恶虎周身精华在所,当下欣喜,自拾了回村去。
三人这般又寻了了些许时辰,仍是未见枫惊云,那洛河一心但只在寒无名身上,自觉便是这般坐着看上寒无名万年也无妨。寒无名渐是焦急,但思道:“惊云他缘何不告而去?莫不是,莫不是他出了什么事来?”此念一生,哪能再坐得住?急急立起,便往南而去,却是被叶归林拉住,眼见他目色深沉,眉头紧锁,似是不妙。当下花心一颤,涩声道:“叶师兄,惊云,他莫不是出事了?”
叶归林往东南望去,那处地方便是枫惊云方才所立之处,当下点了点头。寒无名一急,道:“他人呢?”
叶归林缓缓道:“想来,当是在八仙结界里。”
寒无名只觉脑中层层叠叠,俱是那“八仙结界”四字回响,经久不散,自喃一声“八仙结界”,忽而双目一黑,便要晕去,闭目之前,但听得一男子切声唤道“寒师妹”,便再也不晓得什么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