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进门,但觉目前一眩,周围场景飞也似的一变,待见之时,只见身处另一间石室当中,室中空旷无比,竟是有那吕仙门上广场一般大小,着实是骇人了。那石室正中,放眼一片赤红,就近而看,竟是一处熔岩。那熔岩上气泡泛起,烟雾滚滚,似蒸笼一般。不消多时,那室中渐行闷势起来,连那四围石壁也变得红了。四人隐隐觉得危险将至,但何处有怪却不晓得。只盯着那熔岩,心下惊疑不定。
只听得一声吼啸声起,似是龙吟虎啸一般,从地底传来。脚下土地也隐隐然颤起,似有活物要要破土而出一般。但看时,那熔岩竟是喷薄而出,直有五丈来高。那熔岩喷到半空,却不落下。这般奇异景像倒是未尝见过。那熔岩悬在空中,在众人目视之下,渐行凝聚,但见一个全身赤红,身高五丈的赤色巨人现于眼前,看他时,生有独目,周身似怪石磊成,庞大无匹,如同一座小山横亘在前。那土地也止了震动,耳听得巨人一声大吼,龙啸于野,鲸歌沧海,压人胸窒,夺人心魄,煞是可怖。
枫惊云看向这般大物,眉目一皱,道:“果真这生门却是死门,那死门当是生门。这石巨人许是厉害妖兽,只不知能否杀得过它。”
寒无名跺了跺脚,恨声道:“这却是哪个无聊仙人干的混事?无故使这些诈来做什么?”
叶归林紧了紧手中长枪,枪身布满龙纹,遍体银白,份属名器,唤作玄纹龙影。当下喝声道:“这入了死门,却未必会死。”他这话说处颇有豪气,声色朗朗,在那石室之中来回荡漾,只听得层层叠叠的“未必会死”,听得枫惊云与那洛河胆气陡生。寒无名只抱紧了手中火鸟,道:“叶师兄,你这话却是说得不错。”
忽听得一个粗犷声音道:“死或不死,却容不得你们做主。”这声音沉闷至极,似腹音而出,极为雄厚,宛若闷雷,许久不散,直振得石室壁上“蔌蔌”落下石屑来。循声源处而望,却是那石巨人无疑。寒无名心下有气,唤出太极神杖,口中念念有词,倏忽间一围火球向那石巨人袭去。那火球虽有盆盂般大小,在那五丈高的石人面前也如蚂蚁撼树一般,往那石巨人身上一撞,立时便消散无踪。那石人周转不便,受这火球加身,虽说这般大的火球对他无恙,连挠痒也扯谈不上,但伤在如此一个娇弱女子手上,只觉极失了脸面。当下怒吼一声,显而气极,只见他双手挥起,顿时那地上熔岩一阵沸腾,竟是从中走出了十来个一般模样的石人,那些石人与石巨人比起,仅也是小了几分,但也有一丈来高,周身由红岩磊成,尤显壮实。
但令人吃惊的是,那熔岩中竟似源源不绝一般,一直有石人走出,仿佛无穷无尽,不消盏茶时分,四人身前竟是被数千的石人阻住,如何可怖?
那独目巨人也不言语,一阵吼啸声起,那群石人似受人支使一般,齐齐前行,红浪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要将这四人淹没。那石巨人独目中露出噬血般的凶意,似要择人而食,口中笑声不绝,听得令人心悸。
枫惊云也不说话,只将那寒无名护在身后,手持细剑,使出天罡剑决中一式春蚕剑法,顾名思义,此式一出,如春蚕吐丝,守得周身滴水不露。那细剑倒也奇怪,只那石人被碰上一分,立时便若豆腐一以,砍作两半,化作青烟而去。寒无名见枫惊云持细舞起,姿势潇洒飘逸,不由芳心可可,只觉若是立于一派铜墙铁壁之后,纵是天塌坍下,也是有这男子为自己护住。一起此念,面上绯红,心中甜蜜,不觉身处险境。
那洛河也唤出自身长剑,剑长四尺三分,青芒耀动,寒光流转,份属名器,唤作愚者笑,乃高人所铸。当下长剑入手,罡气灌入,亦是无坚不摧。只是那石人甚是坚硬,那般剑砍之下,竟是不能一下劈开。他性本高傲,眼见枫惊云那般杀敌如切茶一般,一时却忘了是那细剑有异,起了竞争之心,罡气离剑,所见白茫茫一片。这罡气出体,着实耀目,这罡气乃是天下间至阳至刚的存在,所过之处,无所不破。那些石人为罡气穿透,立时化为粉末,又作青烟,消散而去。只是这般打法太过耗力,不多时便觉体内罡气周转不济,后力溃乏。
叶归林一柄玄纹龙影直使得虎虎生风,枪花直抖,触得一巨人时便是立时粉碎,他气力本大,这长枪挥起,每一下便是有千斤大力,加之偶或有战芒迸出,离体数丈,当真是骇人至极。那群石人见他这般狂勇,也不害怕,竟如飞蛾扑火一般,愈是往前。这钟离门下俱是气胆过人之人,叶归林只觉胸中烈火熊起,竟是越杀越是兴起,双目渐红,如同浴血魔神,着实怖人。忽而大吼一声,长枪顿地,直没入土中三尺有余,一时之际,土地微微晃动,以叶归林为中心,那地上竟是现出许多裂缝来,往四下蔓去。那裂缝愈变愈大,将许多石人生生吞噬进入,好一会儿,那裂缝才渐行拢上,至于那掉入缝中的石人,当真是不活了。
这般开山裂石的神力,也只有钟离门人才能施展得开来。这式“裂地”枪法才刚使完,叶归林殊无疲意,又见他大口一张,一道吼声破空而起,但众人却未听得到。那战吼以生生大力发出,竟将当头的数个石人震得化为粉屑,试想这面彰若是立着凡人,那岂不是立成一团血水?
饶是三人俱非等闲之辈,却也禁受不住这般多的石人合围。只觉如身处海中,浪潮扑面而来,一阵接着一阵,毫无竭尽之意。杀死一批,立时便有另一批自那溶岩中爬出,也不晓得那溶岩之下有多少石人,当真是杀也杀不尽。便是三人如何神勇,终究是受了些伤,鲜血流下,湿过了半身衣衫。
寒无名躲在枫惊云身后,虽不曾受半分伤害,但见这番场景,自也着急。当下急急道:“淫贼,莫要与这些石人纠缠,且将那大的杀掉。”此话一出当即令众人一怔,俱觉方才太过无脑,竟是忘了这“擒贼先擒王”的法子。枫惊云当下一声喝斥,揽了寒无名在怀,双脚踏剑,凌空而起,一飞三丈之高。那群石人既打他不到,仰起那巨大头颅,双拳朝天乱舞,目露凶光,似要食人。但终究是碰不得二人分毫,当下尽都迁怒于叶、洛二人,齐齐往这二人行去。叶归林越战越勇,且战且进,往那石巨人方向杀去。独那洛河,见那枫寒二人齐齐踏剑御空,如金童玉女,绝世璧人,不由得心下一酸,手上一慢,又添一处创口。待得醒觉,断喝一声,剑走偏锋,白芒灌注,立时便削下许多个石人头颅来。
寒无名被枫惊云所挟,但觉身子如若入了熔炉,就要化为无物,只感受那阳刚之息迎面而来,芳心可可,为之倾绝,只盼能长久这般,永不消停。
剑行极快,但只转瞬之间,二人便飞至那石巨人身畔。那独目巨人目中讶色一现而过,举拳便向二人打来。枫惊云心念一动,细剑下沉,堪堪躲过这裂山劈石的一击,只觉那拳风所过之处,尤为凌厉,在自己发上疾吹而逝,好似割了几缕青丝下来。此番若是被打实了,怕是不太好过。
才刚触地,便有一群石人围冲而上。此处离那石巨人不足十丈,石人数目尤多。枫惊云双脚即离了剑身,左脚一踩剑柄,那细剑如同跷板一般飞至身前,右手前探握住,左臂揽了寒无名柳腰,当即使出天罡步法。这石人数目繁多,且均力大无穷,加之自已身上又负了寒无名,枫惊云如何敢托大?当即同使了那三十六路步法,只见那石人群中,时而有三十六个身影,时而又止余一个,当真是骇人至极。纵是那些石人围截得如何严实,但这路罡步法暗合天道,如何高绝?枫惊云倚仗它时,如滑鲤一般,自那缝隙间穿行,如行康庄大道,不教石人触上分毫。
眼见时机已至,就往那独目巨人处挪行,这天罡步法虽为神妙,可惜周转不便,只能在原地绕圆而行,是而枫惊云以凡人手段前行,待受围攻时再施开步法。他这般且拖且进直走了盏茶时分,若是常人,早就筋疲力尽,怎奈他身怀浩然罡气,如有使不完的气力一般,内息滚滚而至,罡气绵长难竭。行至石巨人脚下时分,举目看去,只觉一座小山横亘,看不见它脸面。
那石巨人俯下身来,一拳直朝枫惊云所立处砸去。这石巨人虽行为缓慢,出拳之际却是快若奔雷游电,枫惊云只觉身周一黯,似有一座大山压面而来,胸中气乏,连连使出天罡步法,朝一边躲闪开去,这才堪堪躲过这一击。那石巨人房屋般大小的拳头砸在地面,土屑纷飞,地面摇颤不止,似是地震一般。枫惊云欺它周转不便,右手持剑,立时跃起,自那石巨人右腿砍去。这细剑果真是锋利无匹,但见青光所过,那石巨人一只右腿竟是离了那躯体,化作赤色熔岩,洒在地上,与那初时的一方熔岩并作一处。
那石巨人果真笨拙,这般失了一腿,如何能立得住?竟似大山崩塌一般,跌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直震得众人脚上一麻,似要疼得晕去。
忽见那熔岩又复喷溅而出,往那石巨人断腿处流去。众人看时,那熔岩竟是又缓缓凝作一只新的巨腿模样,比之吕仙门大殿中的朱红柱子还大上许多分。看那缝接之处,竟是与初时无异,枫惊云心道不好,果见那石巨人缓缓立起,如似无恙。那独目中怒气更炽,也不打话,抡拳便来。
那边洛河正与一众石人周旋,斗至最后,竟是弃了长剑,十指凌空虚点,迫得罡气出体。这罡气乃世间至刚至阳之气,但被贯体而过,如何能活?纵是那些石人由熔岩所筑,也经受不起这一脉气剑,立时身殒,化为石屑。
这洛河越使气剑越是欢喜,他先时十下出指,却只有五指能迫出罡气,指人而伤;现下身涉险境,罡气越是流畅,十指之中竟是有九指能迫出气剑来,当下且战且悟其中门道,忽生豁然之感,只觉其间玄奥妙不可言,他指点如风,那些妖兽为数虽多,却再也迫不近分毫。
叶归林持枪而前,如虎入羊群,所过之处,青烟不绝。此时已杀至离那石巨人二十丈远处,眼见那石巨人双拳如陨星一般朝枫惊云砸来,不由心下一紧,却见枫惊云脚步错杂,一连数个身影晃过,便迷了影迹,生生避过这威力绝伦的一击,心下一安,复生感慨,但想这般出神入化的步法,自己却是如何也比他不上。
枫惊云又寻了一处机会,削下那石巨人一腿,那石巨人单腿撑住,面带不屑之色,独眸中有冷色现过。他五官俱是由熔岩凝成,除那独目之外再无半分血肉,是而笑起时颇为生硬,望之似带了三分狰狞。只见那地上熔岩又复喷起,凝作大腿,粘在伤处,完好如初,似有不死之身。枫惊云眼见伤不得它,心下着急,却听得寒无名在自己怀中唤道:“但刺它那独目!”
枫惊云一怔,心下一喜,但想:“是了,这巨人周身是熔岩凝成,我但削它足,那地上熔岩又复凝出足来,我但削它臂,那地上熔岩也凝出臂来,只那独目却非熔岩凝成,必是有所古怪。”但抬头看去,那巨人身高五丈有余,自己若非御剑而起,当是无法一跃如此之高。
他正想办法,忽而听得一声虎喝,只见一杆银白长枪破空而至,挟风雷之势,疾朝那石人独目招呼去。原来这寒无名本是女子,声音尖细,是而那叶归林在十丈之外也闻得到。得寒无名这般一提点,也觉有理,立时便将那玄纹龙影掷出,他自取了身畔一名石人,竟将之当作武器,顺手使起,其威力竟是不下于那长枪。但见赤影所过,便是一阵石块破碎之声,这般神力,若教凡人看去,定是叹服。
空中那柄银白长枪,白芒迸发,宛若流星追月,疾朝石巨人独目飞去。看这势头,纵是尺厚的铁板也要在它身上留下一个洞来。那石巨人面上冷笑,竟是闭上了独目,众人看时,只见一道熔岩凝作的眼皮轻巧垂下,盖在了那独目之上,枪尖递进,那独目竟是毫发无伤,只看得四人齐齐大愕。
叶归林这般全力一掷,纵是换了公子容那般人物也不敢硬接,谁料那石巨人只用眼皮承下,也能相安无事。枫惊云瞧那手中细剑,越发生疑,不知它是何来头,竟是锋利如斯?说它是凡品,自己也不相信,但若说它是宝物,如何许栖岩未与自己提及?也未惹得他人觊觎?
他正自,那玄纹龙影受那眼皮阻住,朝下坠来。枫惊云疾运罡气,沉至双腿,纵身跃起,有丈来高。右脚使力,往那枪柄处踢去,这一脚注了罡气,威力着实巨大,好在那玄纹龙影不是凡物,才能承受得起,顺这脚势,上溯而去。枫惊云左脚踏上长枪,使个千斤坠的功夫,脚上使力,生生吸在枪上,那枪便是载了二人直朝那独目飞去。
这般御枪而行,倒着实新鲜。枪行甚快,待要四丈之时便失了势头,枫惊云双脚一点,作踏燕之势,拔身而起,纵跨云梯,跃起一丈来高。那长枪本有下坠之势,再被枫惊云借去力道,立时下坠。
那石巨人听得风声,眼皮轻启,只透出小缝来瞧,眼见一俊秀少年怀揽一名红衣少女,竟是持剑朝自己独目袭来。待要回头,已而不及,只好将那眼皮下垂。枫惊云剑闪寒芒,右手递进,那细剑竟是齐根没入了石巨人独目中。但见青色血液喷薄而出,那石人苦嚎一声,声音沉闷至极,只若腹出,颇为凄厉,双拳乱挥,脚下醉步,显而痛极。但见它身上石块簌簌下落,掉到地上时分伦作熔岩,注入方才那一大滩溶岩之中。待得周身石块脱落一空,空中只有一柄细剑插在一颗独目中,那独目被细剑贯透,还欲挣脱,怎知那细剑刺得极深,它飞至哪,那细剑也插在那眼中跟至哪,那目上青血横流,极为可怖。忽而作青烟散,了无踪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