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骂完不敢停歇,又猛提一口气埋头加速,好似离弦之箭,猛然向前射去。这一跑又是一个多时辰,柳七带着刘祺一路向西,此时天光大亮,远望西边一座高山直插天际,郁郁苍苍,气势俨然。柳七面上一喜,叫一声,“好,看你敢追来!”
刘祺乘此机会,连忙问道,“恩公,这是什么情况?究竟何人在后面追赶?”
柳七此时才有心力理他,随意道,“姚苌呗,你真以为那么一个小角色就敢在中州捉你这样的朝廷命官么!话说你真的只是县令?这家伙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刘祺听了柳七所言,心中凉了半截,低沉道,“恩公还是放心下来吧,姚苌乃是绝顶高手,若是赶上来,咱们都逃不掉,恩公还是赶快自行逃命去吧。”
柳七嘿然道,“你这家伙,我虽不是姚苌的对手,但是他想要干掉我还是不容易的,虽然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明明速度比我快,却没有立刻追上来。但你看!”说着拿手点指远处的大山,“咱们只要到那里,他姚苌再厉害,也不敢追上来。”
刘祺讶然道,“哦?那是哪里?竟能让姚苌止步?”
柳七嘿然道,“还能是哪里?神都西面三百里,能让姚苌畏惧的地方,你说是哪里?”
刘祺恍然,随即变色道,“不对,赶紧停下!我们不能去天鹰山!”
“哦?为什么?”柳七嘴上说着,脚下却没停。
刘祺知道若是不能说服柳七的话,他势必不会停止脚步,“恩公方才也说了姚苌的速度在我们之上,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追上来,反而掉着我们呢?一来我想他还摸不清恩公你的实力,二来对天鹰山还是有些顾忌。若是此时我们直上天鹰山,定会激他立下杀手。不如绕过天鹰山在躲于闹市之中。姚苌纵使胆大包天,也不敢在兆京的闹市肆意妄为吧!”
柳七听罢,脚尖向前凭空一踢,发出一阵低沉的闷响,紧接着翻身后转,提起刘祺向后方跃起,抵消了前冲的势头,随即落在一处草窠中,低声道,“有些道理!”
说着按住刘祺从草窠中探出脑袋,望了望天鹰山的方向,低声道,“咱们不可能在天鹰山躲一辈子,如果姚苌有心要杀你,怕是会在西面等你。为今之计,只有诈他一诈,然后回往神都,方有机会。”
刘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柳七按住话头道,“我先设法遮住你的气息,然后去引开姚苌,你北行三十里躲避,若是明日我未来寻你,你便自行回神都到肆艺楼找傅筱筱,她会帮你的。”
“恩公!”刘祺满目感激,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柳七一掌拍在后颈上,打晕了过去。柳七一面冷笑,一面逼出一缕气血在刘祺后脊之上画了一道符咒,符成之时,他身上的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整个人好似一段朽木倒在草窠之中。
柳七安排停当,远望东方那缕似有似无的刀意,嘿嘿冷笑道,“吓死你!”说着从觅着草窠下的路径蹿了数十丈,一道好似浪潮澎湃的血气突然从他身上涌了出来,精气如狼烟,笔直地射向天空,涌动的血气在他身上勾勒扭动,不一会儿便将他染成了血人。
涌动的鲜血继续包裹,翻腾的血水在他脚下托起,片刻间,一个丈许的血人便从草丛中站了起来。浑身血液涌动,面上留出几个空洞充当口鼻,除了小些,与之前在龙德殿前发威的血人几乎一模一样。
血人站起来左看右看,似乎少些什么,随后好似想起什么,抬手一甩,一柄血刀从掌中涌了出来。这下便齐全了,血人东面相望,遥遥地锁定那一缕藏在阴影中的刀意,纵身一跃,猛地飞身而起,向刀意激射而来。
坠在后面的刀意很快便发现前方的变化,只见一只丈许的血人手持长刀,向自己疾射而来,之前那可怕的记忆登时便涌了上来。下意识地,刀意赶忙向后一划,一道黑影破空而去,向着远离的方向快速地逃离。
血人几乎毫无掩饰,而刀意的逃离也十分明显,血人在刀意逃走的瞬间便停了下来,翻滚的血液中传出柳七自得的声音,“老家伙,看小爷不吓死你!做戏做全套,赶紧走!”
随着刀意逃离,血人在半空中登时炸开,漫天四散的血雾顷刻化成庞大的能量,推着柳七好似一颗流星划过天际,向着天鹰山落去。流星落到天鹰山之前,方才逃离的刀意便已经返回原地,只是再追赶无论如何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色的影子好似流星赶月疾落在天鹰山中。
“哼!好手段!”一个莫名的声音在半空中炸响,紧接着阴影般的刀意肆掠一般笼罩在无人的空地上,好似黑暗将那处吞噬,浓烈的阴影使空地突兀地消失在天地之间。不一会儿,阴影消失,连带着半空中的刀意一起无影无踪,只留下一道长达一里,深近三丈的偌大刀痕,好似一块难看的伤疤,静静地横亘在大地之上。
柳七化作一道流星落到天鹰山脚下,他并未入山,在山下的集市上盘桓了一日,等到第二日天蒙蒙亮才乘着尚未退去的夜幕,朝着神都的方向寻去。他在刘祺身上留有符咒,轻易地便在前方的城镇中找到藏身的刘祺,两人不敢耽误,花高价租了两匹快马,一路马不停蹄朝着神都赶去。
楚菁岚曾经说过,柳七的血咒虽无性命之忧,却有九变之危,柳七自龙德殿前爆发,被卫无忌所救,便是血咒爆发的第三变。第一变被楚菁岚封印,第二变被玉真封印,如今第三变,乃是林萧远联手风少白利用柳七的刀完成的一道封印。三道封印,分别封住柳七三种情绪,所以他记忆虽然还在,感情却消失了。
在几重封印的压制下,柳七虽然武功进境极快,但血咒的爆发却被压制了,再也无法爆发出直逼尊者的力量。因此借用血咒演化血人也只是徒有模样罢了,乃是他和傅筱筱闲来无事琢磨的一道幻术,没想到此番却立了大功。
去时走了两天,回来却一天不到,天色刚刚擦黑,两人便回到神都城中。在驿站还了马,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城门边,刘祺一躬到底道,“恩公两番救我,刘祺无以为报,只待来日结草衔环,以报恩公大德!没想到三殿下如此看得起我,望京那边不能耽误,为今之计,只有称病辞官,回河清老家,留得有用之躯,以待山河清宁。”刘祺说着,神情黯然,显然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放弃仕途或许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
柳七思索片刻道,“你莫急,先跟我来!”说着,拉着他径往肆艺楼来。彼时天色昏暗,只是黄昏时分,按说平常此时,陌柳街不说人声鼎沸,也是熙熙攘攘,此时却格外安静。街上三两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往日里门庭若市的几大名楼都紧闭着大门。
两人早在镇上换装,都是不起眼的青衣布巾,来到肆艺楼前,大门也如那些名楼一样紧闭着。柳七哪管许多,上前便是一顿乱敲。足敲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应门,在里面嘟囔着,“谁啊?不知道今日闭楼么?”说着,大门洞开,探出一个脑袋来。
柳七把整张脸都凑了过去,大声道,“我!”
那人被他吓了一跳,猛地向后跌在地上,望着柳七愣住,反应了一会儿才翻身而起,惊叫道,“云哥儿回来了!云哥儿回来了!”
柳七嘿然一笑,引着刘祺到楼中,只见傅筱筱提着裙子快两步从楼上扑了下来,凑到柳七跟前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忽地瞥见旁边布衣打扮的刘祺,不由分说便探出玉手拧住柳七的耳朵,冲一旁目瞪口呆的仆役道,“领这位公子去客房休息!”说着,头也不回,牵着柳七径上楼去。
她拉着人直上六楼,扯进来掩上房门才将冷脸消融,急道,“你将他送去洛洲便是,怎得又领了回来?”
柳七一摆手,将路上的情况说了一回,无奈道,“我诈了姚苌一下,以他的厉害必然很快反应过来,到时候我俩都跑不了,还不如趁此机会退回神都,等这阵风波过去,那姚苌也没道理久久与他为难。”
女孩儿没好气道,“圣旨已下,他久不到任,至少也是个革职查办,你弄他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柳七道,“你莫急,我自有办法。对了,街上是怎么回事?怎得如此冷清?”
女孩儿叹口气道,“不管你了,左右不过是你做的好事。这几天也不知怎的,连续出了好几场命案,而且各州都有江湖名宿,或者郡守高官,收到各样的威胁和刺杀,已经引起各州震动,连带着神都为紧张起来。
同时流言四起,好多官员贪腐和江湖暗杀的丑事被传了出来,真真假假,涉及之广,牵连之深,骇人听闻。如今陛下在鹿鸣山庄,那位监国怕是要头疼一阵了。”
“这样么?对了,怎得不见小姐?我以为她遣我去保护那书生是为了钓出姚苌,一举拿到鹰刀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