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摸不着头脑,只得听他言语继续往前狂奔,又有一炷香的时间,那战船正到方才圆球下水之处,只听得轰然巨响,水下火光乍现,一道粗大的水柱冲天而起,震得战船晃荡不已。司徒杰昂立船头,目中冷意更甚,暗骂道,“玩意儿倒是多!”说着手中玉扇猛然在身前一转,轻轻扇动,只见水中已然炸开,四处乱窜的雷火之光竟在这一扇之下变得温和而缓慢,海面顿时又静了下来,他扇面一挑,一团雷光倏然从水中腾出,他顺势向上一扇,那雷光继续向上腾跃,好似逆飞的流星,倒转着消失在天际。鼓荡的风力仿佛猛然被填了无数的柴火,突然间便猛烈许多,那战船吱呀作响,仿佛宝剑出鞘,以更快的速度向三人追来。
玄涛听得声音向后看去,只见那船来得更快了,不由得骂道,“你这糊涂将军,他们来得更快了!”说着,声音转为肃然,冲着柳七道,“小七,要是追上来就靠你了!”
柳七淡然道,“我就怕到时候杀意盈怀,连你也砍了!”
玄涛听他说得淡然,又想起他自己与自己辩驳的渗人场面,不由得打个哆嗦,连声道,“算了算了,你这血咒之力伤人伤已,咱还是不用为妙,实在不行只有我带着你们潜去深海,或可避过一劫!”
霍长天见他二人说得颓丧,插口道,“不要急,两刻之后,自有分晓,还请两位坚持坚持!”
玄涛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卖玄虚!”
霍长天虚弱道,“那水霹雳乃是我营中特制,专门用于海上传信,那雷火之光只是其一,更重要乃是其中的鱼血,我营中养有一种青旗鱼,对这种特制的鱼血极为敏感,千里之外也有感应,会一直追寻而来。我早命营中将士在海上埋伏,只等我信号,便将这些贼人一网打尽!”
玄涛拍掌笑道,“太好了!既有援兵,还怕个啥!咱们不如打个回马枪!”
霍长天阻拦道,“不可!咱们疲敝之人,与司徒杰硬碰硬实属不智,前日我在崇阿岛留下信号,若不出意外,最多两刻,营中将士便能赶来!”他话音刚落,远处海岛遮掩的边角转出一支舰队来。
为首的是一只狭长的战舰,帆挂五面,皆是油浸火结的三层织布,巨大的撞角昂首而立,好似一柄利剑刺破天空,周身绳结缠绕,油麻桐木的船身被漆成暗黄色,显得威严而肃穆,桅杆顶端挂一面风字旗。战舰身后有四五艘略小一些的战船,也与司徒杰的战船一般大小。后面有十数的鸟船以作护卫。舰队呈人字排开,浩浩荡荡向这边驶来。
玄涛拍手笑道,“说到就到,咱们反攻的时候到了!”说着,拧身回步,竟向司徒杰的战船跑去。
“师兄!”柳七才叫一声,他已经跑出七八丈远。这茫茫大海,舟船也好似小小的鱼儿,更别说人了,只当蝼蚁一般。玄涛这一回身,除了柳七和霍长天,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见到舰队出现,司徒杰的关注便不在三人身上了。他遥望那威风凛凛的舰队冷笑道,“好一个霍氏双雄,好一个霍长天!”说着大声喝道,“转舵,咱们回北面!”
他这相当于撤退的命令一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一艘小小的战船想要对抗整个舰队,纵然船上的山王都是海战的好手,也绝不可能,司徒杰宗师之尊,自然可以逃离,这茫茫大海,其他人可就没什么生机了。后面的舵手赶紧跳转船头,几个山王也赶紧呼喝手下忙碌起来,快速转动帆面,以便撤退。
这边玄涛刚跑起来,那边战船便调头而走,他又哪里追得上,见那战船渐行渐远,又悻悻得回来。不一会儿,后面的舰队赶了上来,柳七扛着霍长天随玄涛跳上舰船,甲板上矗立着几人连忙迎上来将霍长天扶住,一起对二人行个大礼,沉声道,“多谢二位少侠救得将军性命!”
那一众有五人,有四人都生得黝黑魁梧,眉宇之间尽是勃勃的英气。剩一个短小精悍,浓眉大眼,一副憨直的模样。霍长天在人群的簇拥下才显示出将军的威严,他端坐在甲板上,听五人汇报情况,总能在机要处一探清楚,三言两语便将这几日的情况掌握清楚。你看他脸色苍白,威势却比完好之时更盛,所谓军令如山,权力带来的变化连站在一旁的两人也感受得一清二楚。
霍长天半眯着眼,嘴角挂起一抹笑意,冷道,“既然将爪子伸到我扬州来,我也来做一回那剿匪的活计!加速,给我咬上他们,这次我要将流波山一网打尽!”
他一言既出,自然有旗手将意思传达至各个战船,整个舰队随之向内紧缩,结成一条流线型的整体。为首的战舰微微震动,速度猛然提升一截,两边的海波仿佛被一柄锋利的尖刀迫开,顺畅地流向两边。在战舰的牵引下,海流的阻力被不断减小,裹挟而起的前冲的气势将整个舰队笼罩,纵然动力有所不足,在舰队整体的作用下,每一只船都以极快的速度向前航行。
“将军!属下害将军身入险境,罪该万死!”不知何时,僕多从船舱中转出来,看着霍长天虚弱的身影,这个坚毅的汉子暴叫一声,眼中噙满了泪水,直直地在甲板上跪倒。
霍长天回头看他,温和一笑,冲旁站的五人道,“给我把他弄起来,扔到船舱里,明明是个刀砍斧凿的汉子,偏做个女人样子!”
五人还未动手,僕多跪着扑到霍长天脚边,坚定道,“将军恩情,属下百死难报!”
霍长天把脚踹在他肩上,没想到他虚弱之极,僕多又是个铁塔般的汉子,这一踹竟然纹丝不动,他只得尴尬地又把脚拿下来,骂道,“你个憨子,关外战场上你救我无数,我岂不是要千死万死!行了,把你僕熊的气势拿出来,到流波山给我弄死他们!”
僕多抬起头去来,又哭又笑,一张脸上涕泗纵横,咆哮道,“是!”
“好了,你们也散了!”霍长天吩咐道,几人也散开各自忙碌收拾,准备一场大战。那边厢柳七和玄涛在甲板上看着一众官兵忙碌,两人都没有坐过如此大的船,而且还是战舰,不由得东看西看,啧啧称奇。霍长天冲着两人拱手道,“还未请教两位少侠姓名。”
玄涛回礼道,“青华道宗,贺玄涛!”
柳七也拱手,“柳玄云!”
“原来是八派高足,难怪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艺业!”霍长天笑道,“不知两位怎得混在那伙贼人当中?”
玄涛摆手道,“这流波海寇在北东海盘踞,我当初下山之时与他们多有龃龉,此番回山,正好在扬州撞见。这伙人穷凶极恶,我料定他们有些阴谋,和师弟混在其中,探查究竟,以防他行凶!”于是又讲两人如何探听消息,山海楼一路尾随讲述一番。
霍长天拱手肃然道,“两位行侠仗义,有勇有谋,为我扬州百姓却此贼寇,请受霍某一拜!”
柳七忙扶住他道,“霍将军不必客气,如此贼寇,人人得而诛之,我等亦是义不容辞!”
“两位高义!”霍长天夸道,“此番我一路追击,定要将这伙人拿下!”
玄涛望着远处司徒杰的战船缩成小小的一团,皱眉道,“司徒杰的船快,你这舰队虽然威武,追不上也是白搭!”
霍长天也看向那团影子,冷道,“他那船已染上我的鱼血,莫说他那速度难得长久,就算被他逃远,我一样直捣黄龙!正要他归得老巢,我好一网打尽!”
玄涛听他言说,眼中陡然射出两道精光,高叫道,“太好了!那流波山颇为隐秘,除了那伙贼人,谁也不知道处于何地!我寻了好几次,也没找到地方。若能寻得他老巢一网打尽,也能绝了后患!”
霍长天点点头道,“正是此意!海路久远,此事也不是一夕之功,还请二位暂做休息。”
两人在小兵的带领下到舱室休息,只留霍长天一人仍旧端坐在甲板上远望海天茫茫。从怀中掏出从玄涛那里讨要过来的匕首,只见那匕首连柄也不过一尺,刃薄如纸,脊泛秋水,仿佛蛇型一般带一点微微扭曲的弧度,吞口是弯月形状,在下弦伸出刃尖,握柄青苍如玉,好似星辰般在内里闪耀点点金光。霍长天凝眉看着手中的匕首,低声道,“太阴匕么?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你弄的玄虚?哎,我是一点也看不透啊!看不透啊!”他慨叹一声,随后一扔,一看就名贵不凡的匕首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水中沉了下去,随即便被船身翻起的浪花淹没,不见踪影。
此时方才五人中那位短小精悍的校尉登上甲板,在霍长天耳边轻语片刻,霍长天微微点头,随即跟着他来到下方舱室之中。这战舰之上舱室众多,各有功用,总的来说靠上的舱室空气清爽,环境整齐干净。最上面乃是霍长天以及几位校尉的居所,又分出几处接待贵宾所在,柳七和玄涛便在此处。
二人一路不同,转到第二层的舱室,这一层多用仓储,存着蔬菜瓜果,米面粮油,还有些兵刃器具,药物淡水都存放在此。最里头有一间房,铁皮包裹,精钢浇筑,显然是一处要低,平日里收藏药物,如今却另做他用。那校尉领着霍长天来到门前,在他的授意下将门打开,房中并不阴暗,也算干净整洁,一人垂坐一旁,一人蜷缩床边,正在那里叹息咒骂。房中两人见房门打开,一下子站了起来,都看向门外,蜷缩床上的人骂道,“我们好意相救,你们却将我们囚禁于此,如此恩将仇报,就是你们凛风营的做法么?!”
声音清脆,却是个女子,门口的阴影中,霍长天缓步进来,正与二人对面。另一人一惊,叫道,“霍将军,你回来了!我爹呢?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两人正是赵氏兄妹,发声的乃是赵无极。
霍长天盯着两人,沉默片刻,才低声道,“赵东海伙同贼人陷害与我,幸得有人相救,才逃出命来。你们问我什么意思,我正想问问你们虎啸堂究竟如何与那伙贼人勾结,为何设计害我!”他声音越来越厉,听在二人耳中却恍若奇闻,根本不敢相信。
赵玲玲叫道,“不可能!一定是你撇下我爹独自逃跑,又怕坏了自己名声,才如此诬陷与他!”
那边赵无极却沉默了下来,屡次想要开口辩驳,却又怔怔地说不出话来,他眼中充满思虑之色,默默地埋下头去。
霍长天听了下属禀报,又见他二人反应,心中已有些计较。沉声道,“如今我挥师北上,直捣那伙贼人老巢,届时自有分说,不过现在你们就在这里待着吧。赵东海利令智昏,勾结贼寇,还希望二位不要蹈他的旧辙!”说着,转身离去。
“哥!”赵玲玲满面悲容,难以自持,只可怜地望着赵无极。赵无极忍不住将她揽在怀中,安慰道,“放心吧,无论怎样,我都会保护你的!”
“现在怎么办?”赵玲玲带着哭腔问道,
赵无极道,“看那霍将军的意思,并没有戕害我们的想法,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看能不能找机会逃离此船!”
赵玲玲急道,“对!那个什么将军一定是骗我们的,爹爹怎么可能勾结贼人,一定是他贪生怕死,陷害爹爹的名声。”
赵无极沉默良久,叹息一声道,“或许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