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4章 鬼市

夫他人固可以春秋闲度，若君与我，皆天之所与，安可轻弃耶？

——爷爷常常对着夜空，对着自己，念叨这段话。

“安可轻弃耶？”少年确信，爷爷还活着。

在地道里七弯八绕走了大概两个时辰，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越走越远，甚至已经出了国境。

这个小小的城郭，因为物产丰饶，黎民和乐，宛若世外桃源。少年虽是奉命从喧嚣的国度来到这里，也流连忘返，几欲不归。

而此时此刻，他却有了离愁别绪。走到地面的那一刻，正值一轮皓月当空。

少年忍不住轻声吟哦道：

“月圆如烧饼，清辉惹人愁几许。”

话音刚落，他就被自己囧到了。哎！不是没有文采，实在是，真的有些饿了！

但他很快就不难过了。前面的街道上，远远地传来叫卖包子的声音！

啊！我不是一个人！

他加快步子，一面走一面捏捏小枪头。枪头又唱起歌来：

“金豆豆，银豆豆，银元铜板铜串串；金碎碎，银碎碎，银票粮票典当票……”

串串，串串！——他赶紧捂住枪头上的小喇叭，跑到墙角根儿，做出选项后，枪屁股掉出一串铜子儿。

吃了三个大包子。少年打算去找个客栈，泡澡，换洗，休息休息再去找爷爷。

中途路过一家成衣店，又溜了一次墙角根儿，要了一次银碎碎，随便买了一套换洗衣服。

得省着花，每个选项只有一次。而且，他很怀疑，现在看到的一切。

战后一个月，民生能如此良好，乎？

两个月也不会恢复得这么好——他不是很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不过，最多三个月！城外的尸骨尚在，硝烟尚未完全消散。

他很谨慎，不和人说话，只是用手比比划划。

战袍太惹眼，早在出地道时就脱下来打成了包裹，和枪头装在一起。

战袍下面还裹着一袭深色粗布衫，还是爷爷的杰作。他说，你就这样穿，安全！

再往前走，竟开始繁华起来。但少年本就困顿不堪，无心再逛，且越发觉得讶异，还是早点安顿为好。

前面不远处，一面小旗帜从三楼挂下来，摇摇晃晃招招展展，上面写的是——夜光客棧！？(_)

少年记得这里以前是“悦来客棧”，看样子这里是发生过大事件。

先不管了，浑身都是尘土汗渍，已经有了包浆的味儿。他迈开步子向前紧走。

“去年元月时，鬼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而今月圆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一个声音在身后悠然而起。少年心底升起钦敬之意：比我适才做的那几句，不知强了多少倍！

原来是鬼市！眼下自己身上没啥可以置换的。……

先不管了，浑身都是尘土汗渍，已经有了包浆的味儿。他越发一心一意地往前走。

走了几步，发现声音的主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他并未止步，略回头用疑惑的眼光扫了扫那人。旧而素净的僧袍，光洁瘦长脸，头发却如刺猬般毛扎扎地蓬起，佩挂着一圈长长圆圆的佛珠。

僧人气定神闲地看着他，手里的佛珠缓缓捻动，微微带笑，芒鞋摩地，步履轻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