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瀚一边拾阶缓缓而行,一边好奇的看向周围的景致。
随着地势的升高,山谷中常年弥漫的薄雾萦绕身畔,让人有一种身处仙境之感。山体整体呈现蓝青之色,青色的是山石,那漫山遍野的蓝色,是一种名为蓝阴草的植物,在冥界却是极为常见。一条细细的瀑布从山顶流下,然后落入一处碧蓝的水潭,一条五六米的小河从冥狐族地中间蜿蜒穿过,流入山谷之外,直通那处绝世深渊。
随着台阶越来越高,待快到山顶之时,罗瀚等人的耳畔传来了一阵清越婉转的筝鸣之声,以及柔缓如同诉事一般的轻吟浅唱。
一旁的妲苏小声的对罗瀚说道:“圣狐婆婆擅长星占之术,也精通音律填词,可是天地间一等一的雅致仙人呢。”
罗瀚点点头,朗声说道:“清风扫圣阁,一曲迎仙客。圣狐前辈,您可莫要折煞晚辈了。”
从山顶的圣狐阁中,那浅唱之声暂停,一个轻柔女子的声音伴随着一声轻笑传来。
“果然不愧是文韬武略皆通达的光明神子,这曲迎仙客,老身倒是觉得应景的很。”
话音刚落,罗瀚就见到个一系白衣的女子出现在圣狐阁前。只见她满头青丝随意的挽在身后,一张温婉浅笑的脸庞上,依旧嫩白紧致,望之若三十岁美妇。周身气息更是如妖似仙,媚惑天成,令人一阵目眩神迷,可见其年轻时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这是罗瀚所见过的第二位近七百岁高龄却依然犹如芳华少妇,且还自称婆婆的女人了。一个是天使之城的圣祖婆婆,梅赛德斯;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圣狐婆婆,妲姒。
罗瀚一步迈上山顶,恭敬的拱手说道:“晚辈一梦天罗,见过圣狐仙人前辈。”
妲姒抿嘴一笑,说道:“我不过是苟活六百多年的老妖精罢了,哪敢称为仙人。”
看着面前这个自称老妖精的神灵高阶半老徐娘,罗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人家妲姒本来就是个六百多年道行的九尾妖狐,自称老妖精,似乎真的毫无破绽。
见到罗瀚脸庞微红有些语塞的样子,妲姒开心的笑了起来。因为此刻的罗瀚,才有了一丝二十岁大男孩该有的青涩和腼腆。
这时候,妲苏走了出来,冲着妲姒吐了吐舌头,娇嗔道:“圣祖婆婆,莫要戏弄我家老实本分的一梦哥哥!”
闻听此言,罗瀚和妲姒都倒吸一口冷气,不约而同的望向了红着脸颊,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妲苏小丫头。
“我老实,还本分?”一向自诩杀戮果断的罗瀚,被这句话刺激的良心深感不安。
“他老实,还本分?”见惯几百年风云变幻的一代圣狐妲姒,指着妲苏嘴唇都微微有些哆嗦。
我的乖乖孙女啊!你口中的老实人,可是在冥界闯下杀神之名,手中人命没有一千也有几百的超级冥界克星啊!你是怎么做到谎话张口就来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不假,但
像你这种这四大美人都出全了的,也是少见。
罗瀚讪讪一笑,点了妲苏的鼻子一下,对妲姒说道:“让前辈见笑了。她就是有些英雄崇拜外加护短。虽然我确实有些本性纯朴,善良天真,可也没有夸张到老实本分的份上。惭愧,惭愧。”
妲苏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指刮着脸蛋做羞羞状。妲姒也有些意外和好笑的看着罗瀚,心中顿时一阵明悟。所以有其主必有其仆,妲苏这小不要脸的样子,看样子是跟着她的主人学的。
妲姒白了罗瀚一眼,说道:“随我来吧。”说完,一袭白裙飘曳间,引着罗瀚和妲苏走进了这座极为神秘的圣狐阁。
圣狐阁,顾名思义,自然是一代代圣狐圣女修行和居住的地方。出乎罗瀚意料的是,这楼阁之内相当的简朴。
正堂之上,悬挂着历代圣女的画像。第一代圣女妲己的画像,就挂在正中央的位置。这些画像之上的圣女无一例外全都是九尾妖狐,因为没有九尾天赋者,是不可以担任圣女之位的。妲苏的母亲妲非,就是一只七尾妖狐,所以并没有资格成为圣女。倒是她的女儿妲苏从小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就觉醒了九尾先祖血脉,被列为了下一代圣女。
每幅画像之上,除去栩栩如生的人形妖狐,在她们的身后的底图上,竟然全都画着一幅隐隐约约的地图。罗瀚仔细看去,微微觉得有些眼熟。回想起昨日里跟教皇翻阅神界地图时的印象,罗瀚顿时恍然。
原来,这每幅画像的底图上,都绘有神界妖狐一族的地图。看来,这是首代圣女妲己的遗愿,就是要让自己的后人们牢牢记住,自己身上有神界妖狐一族的高贵血脉,莫要彻底沦为冥界的工具。
显然,一代代的圣狐都谨遵遗训,不仅自己向往神界,想要有朝一日重返神界,就连她们的嫡系血亲们,也都多多少少受到她们的影响,成为了一个向往光明和和平的冥狐一族。
除去这些画像之外,就只有一些桌子和供奉用品。地面之上,整齐的摆放着几个洁白的蒲团,以及一张棋桌,一张茶案,以及一把古色古香的古筝。
这简朴万分的圣狐阁,简直把断舍离的精髓都发挥到了极致。
此时,那个引领罗瀚前来的少女捧进来一壶热茶,并将清茶倒入了三个青玉杯之中。一股淡雅清香顿时在阁内弥漫,闻之沁人心脾,回味无穷。罗瀚暗忖,这香茶品质,绝对不低于自己献给龙皇的碧落仙茶。
妲姒在蒲团上盘膝坐下,随着罗瀚的目光扫了一圈自己生存数百年的圣狐阁,幽幽的说道:“是不是绝对有些简陋了?我这六七百年间,也曾喜好繁华红尘良辰美景,也曾用鲜花装满香阁,满心憧憬,满怀希望。可是这一年又一年,日子一天又一天。繁华落幕,鲜花枯萎,我的爱人先我而去,甚至我的一些不肖子孙也先我而去。我独守着这份寂寞和冷清,信守着圣女的誓言,将光明的希望传播在每一个冥狐族人的心中,烙印
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血脉里。我只是希望有生之年,可以见到遗传了光明信仰的冥狐一族,真正远离这个充满黑暗和阴险的世界。不然的话,我这一世的清冷,就要嘱托在妲苏的身上了。九尾妖狐的圣女,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一份沉甸甸的枷锁。我不想让我最宠爱的小九尾苏苏,重走我的老路。因为这条路,真的太辛苦了。”
“婆婆!”妲苏双眸含泪,动情的喊了一声后,就扑进了妲姒的怀里。
妲姒抚摸着妲苏的头顶,对着罗瀚微微一笑后说道:“还好!妲苏带回了天使的预言,我漫长而绝望的等待才有了意义。一梦天罗,谢谢你。你不仅解救了冥狐一族,给予了他们希望与光明,还同时解救了我,以及下一代圣女妲苏。”
罗瀚正色说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生于黎明,仰望太阳。生于暗夜,共伴星月。晚辈敬佩诸位圣狐前辈对光明的信仰,以及身体力行的坚持。此得此功,耀耀光辉,灿烂如星。”
听到罗瀚这段话,妲姒的一双美眸一阵朦胧,心中一种即酸楚又骄傲的情绪涌了上来,好不容易才按捺了下去。她一双波光微涟的眸子扫了罗瀚一眼,轻柔的说道:“真是好文采,果真灵窍心啊,竟是真真儿的说到了老身心坎里了。哎呦,我的小苏苏哎,你的小郎君如此傲然风华,如此深可人心,以后哦,你可是要被他吃的死死的喽。”
罗瀚闻言俊脸一红,心中那原本感同身受的激昂心思,也渐渐消弭一空。
妲苏则是在妲姒的怀里扭成了一个麻花,扭头瞅了罗瀚一眼,娇嗔道:“我想让他吃,他都不想吃呢,哼哼!”
罗瀚石化当场!心道小妲苏你这是口出什么狂言,你自己听听这都什么虎狼之辞。
妲姒闻言也是笑出声来,红着脸在妲苏那挺翘的小屁股上打了一巴掌,恶狠狠的骂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真没出息。他不吃,你不会主动喂吗?”
这一次,轮到妲苏和罗瀚一起石化。罗瀚目瞪口呆的看着妲姒,这位怎么也开始口出狂言?
妲姒冷哼了一声,说道:“妲苏作为九尾妖狐,既然主动认你为主,自然早已是芳心暗许,更做好了委身于主的准备。这时候倒害羞上了,苏苏你当初冲动认主的那股子劲,去哪了?”
妲姒仔细查看了石化的罗瀚一遍,然后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这一梦哥哥论天赋论血脉都是上上之选,你赶紧和他成婚,这日后,说不准会生出比九尾妖狐还要强大的小家伙。我最喜欢带小孩子了,现在的你长大了,没有小时候好玩了。”
妲苏闻言顿时羞的低下了头,一双灵动的眼睛不时的扫罗瀚几眼,看起来对自己祖婆婆的建议极为心动的样子。
罗瀚这才知道,妲苏认主真正意味着什么。看着这个一副我要给你生狐狸的小狐狸精,罗瀚也只能挠挠头,颤颤巍巍的说道:“日后,再说。嗯,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