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楼。
老实说这个妓院位置挑的还真不错,占在了“苦海镇”的主道上,恰好还在几条岔道的共通点,所以无论是谁,只要进了这“苦海镇”便注定能经过韩家楼这座妓院。
后院的柴房里,一个看起来很是懦弱的男人正穿着最廉价下等的粗布衣裳往厨房里抱着柴禾,他看着本就让人觉得木讷老实,再加上连这楼里最卑贱的女人都能对他吆五喝六颐指气使,在其他人眼中自然就显得很没用。
“阿吉要死啊你,刚帮翠翠倒完尿盆现在就去抓馒头,你还让我们怎么吃啊?”
厨房里,溢着肉汤和米饭的香味,看来这妓院的老鸨对于替她赚钱的工具,倒也没有太过刻薄,汤里的肉虽被那些赚足银子的女人捞光了,但还是给她们留了一碗飘着葱花的汤,闻着也算不错。
厨房里,除了一对做饭的夫妇外,便就剩五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做了一晚皮肉生意的女人,见那些粗鄙男人睡着这才下了那张床,准备梳洗一下,顺便填填肚子。
她们脸上的脂粉早就在一夜的时间散了个七七八八,有的脸上还留着抓痕,和一种说不出的厌恶疲倦。彼此年纪最大的不过三十五,最小的不过十四,其他的也大多在二十左右。
特别是那年纪最大的女人,不整的衣衫下双峰似要破衣而出,隆起如熟瓜,一双肿眼中充满了堕落糜烂的肉欲,此刻正凭着之前的调笑从那个没有的男人身上找到一丝可怜的存在感。
见阿吉默默地拿起一个馒头走出去,厨房里才传来了女人们吃吃的笑声,似乎这便是她们一天唯一的乐趣。
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坐下,阿吉才啃着手里的馒头,可是身后却有一道香风袭来,一个人悄悄坐在了他的身旁,目中满是怜惜。
她手里端着两碗饭,一碗肉块满盖,一碗只有肉汤,然后把一碗的肉分成两碗,放到了阿吉的面前。
女孩的眼睛很大,双手十指纤长,煞是漂亮,很难想象在这满是罪恶充满欲望的堕落之地,会有着这样一对明亮的眼睛,和一双美丽的手。“我知道你一定很饿!”
阿吉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淡淡道:“我不喜欢去抢骨头。”
女孩名叫小丽,她是这韩家楼生意最好的一个女人,所以分到的肉也是最多。小丽仿佛没听到阿吉的言外之意,而是继续给他加了几块肉。“不用你抢,这是我抢来的。”
阿吉却不再理会她。
小丽仍是不肯放过,口中吐着热气,尽量靠在阿吉的身边,几乎快要碰到他的耳垂。“以前一定有个女人伤了你的心。”
“没有。”
阿吉霍然起身,身旁的女子顿时靠了个空。
女人爬在地上痴痴笑道:“若是没有,你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般怕女人?”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奇怪而温柔,抱着阿吉的腿,慢慢往上挪着身子。阿吉的身子不可察的一颤,他已是清楚的感觉到女人薄绸衣服下的身体竟是完全赤裸的,还有那股慢慢升起的热度,以及无法抗拒的柔软。
“你真结实!”
那声音已是柔美似水。
“啪!”
“滚!”
可随即便被阿吉一耳光扇到了一旁。
但疼痛却让她的眼中闪出更加灼热如火的目光。
可就在她正欲再次站起的时候,只见头顶右侧的一个窗口,猝然掉下来颗圆滚滚的东西,甚至还有点点的温热洒在二人的身上,染红了地上的两碗饭。
小丽呆呆的看着脚下骨碌碌滚出去的东西,沾满了泥土,最后侧倒在地上。
那是一颗脑袋,肿成猪头的脑袋,从其已模糊的面目和肥腻的肉,恐怕认不出来的很少,那是一个半老肥胖的女人,如今正睁大着一双眼睛,有惊恐,又怨毒的看着他们。
竟是平日里积威日久的韩大奶奶。
出乎意料的,小丽望着熟悉的脑袋,脸色虽然苍白,但并没有出声尖叫,而是诡异的露出来一丝快意隐晦的笑,她擦了擦脸上洒落的血,细心画好的妆容瞬间花的红的混为一片。
身旁的阿吉平静的看着这一幕,早已见惯无数江湖恩仇的他,早在第一天来这里的时候就像是已经看到了这些人的下场,并无任何意外。
他在意的,是地上急速凝固冰冷下来的血水,像是凝成了冰,连同那颗头颅的断口处也露着不正常的惨白。
不过,这都与他再无关系了,他眼神木然的一转,便已转身离去,这里,已经不能再留下了。
……
屋内。
能在这苦海镇讨口饭吃的人绝然不会太傻,不需要太久,韩家楼便已发现了异状,上来了几个人。
他们先是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地上的三具尸体,这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孟秋水。“是你杀了他们三个?”
孟秋水面容无波,他笑了笑。“这你可说错了,我只杀了一个人,剩下两人的死与我可没什么关系。”
地上只见除了一开始死掉的那个大汉外,老鸨的头已是不见,身子倒在地上,而另一个大汉则是反握着青霜,捅进了自己的胸膛,要了自己的命。
如果是活人孟秋水可能会很介意别人碰他的剑,但如果是死人,他是绝对不会吝啬于此。
问话的是个身穿锦缎衣服的年轻人,身形瘦高,长脸上挂着双三角眼,他先是看了看几人的死法,待看到头颅碎开的汉子后双眼微微缩了缩,最后拱了拱手,不咸不淡的道:“这位朋友,可是玩的不尽兴?”
孟秋水的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怎么?我还以为你们会说今天杀了人就别想走呢!”
那年轻人看都不看的地上的尸体,像是躺着的不过是三条死狗,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孟秋水。“办事,自是要讲规矩,先论你的事,再论我的。”
“规矩?”孟秋水这才明白了,只是自顾的剥着花生丢向嘴里。
“自然是规矩,进了这苦海镇,都得要守规矩,甭管是黑的白的,便是街上要饭的乞丐,若是乐意,他那碗里的饭我们也照样要刨出来一半。”年轻人双手按在腰带上,三角眼瞪着孟秋水。
孟秋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懂了,你们的规矩就是和乞丐抢饭吃。”
“小子,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我们天尊的地方撒野?”
场面顿时剑拔弩张。
“有没有例外的?”孟秋水像是有些势弱,语气变得平淡。
“例外?哈哈,那就要看看你的名头有多响了?”众人讥讽笑道。
孟秋水拍了拍手,掸了掸身上的花生壳。“我孟某人虽然久不混迹于江湖,但也算是薄有虚名。”
只在那些人的注视下,孟秋水右手一拂虚空一招,插在一人胸膛里的青霜剑瞬间颤鸣如龙,“哧”的一声便退了出来,青光流转间已插在孟秋水脚边,剑气沛然掀起了一扇衣角。
那长剑竟是青莹无比,血不沾身。
只听孟秋水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刚杀了个上官小仙,如今看来还得再杀个慕容秋荻。”
“两个可怜的女人,黄泉路上也算是有个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