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这个故事一开始,所有的剧情,顺心的也好,离奇的也罢,我从未想过还可以这样演绎。
莫不是我做了什么坏事,遭了天谴,让连宋这般地冷淡。
我怀着同他言归于好甚至要赎罪的满腔热血就这么被他冷淡的神情狠狠地泼上一桶冰水。
适时地想起一个成语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不得不说,连宋那自然而然地冷淡里所蕴含的疏离与冷漠,真真是像极了东华附体。我不曾一次瞧见过东华是如何将某些有着似水柔情的莺莺燕燕弹指间变得再无生念。
而此刻,显然不是怪罪东华的时候。我勉强撑起一个笑容,道:“对不起,我错了。”
我盯着连宋,不肯错过转身便走的他的每一个动作。
终究,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过那扇我曾从他那里抢来的屏风,我便再也看不到他了。
椋茗潇潇洒洒地窜了出来。
瞧着他春风满面,喜上眉梢的形容,我实是不能分享他的喜悦。
椋茗溜达到我床前时,一双眉峰渐渐蹙了起来。
我忍着全身的剧痛,勉强挤出了一个比方才更为灿烂的微笑,轻声道:“你不是说,我凡界的模样更好看么?”
椋茗皱眉苦思,蓦地惊恐地连连后退,一溜烟儿地跑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道:“我也没说什么,怎么他便行为如此夸张?”
椋茗这个小插曲自然不能让我心情好起来。我像个废柴一样突然躺在床上,实是无能极了。话说回来,我尚不知自己伤得到底有多严重,这倒是个顶要紧的问题。
直至两天后,我才有幸见到多日不见的折颜,并着宝相庄严的白真上神,款款探望我。
据白真上神的话说是,他想见识见识使那位见了他家貌美如花国色天香的小妹妹便跟遇见瘟神似的躲开的风流成性的三殿下为之抛头颅洒热血乃至触犯他老子规矩的,打折颜那里骗走定风珠的女人,到底长个什么模样。
瞧着他那双弯弯妖娆的桃花眼,我不禁从心底升起一股凉意,尴尬地不发一言。
折颜慢条斯理道:“不过是些皮外伤,调养个十天半月,也便好了。”顿了顿,又道:“只是伤了仙根。”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拥有高贵血脉的神仙们一出生,便甩了那些苦苦修仙的凡人们几十条街。
我身为一株拥有深邃灵气的植物,在九重天浑浑噩噩不思进取了几万年实在是对不住那些灵气。如今可算是遭了报应,倒也不是,十分难过。
扬眉道:“上神今儿来此,不是专为说这些废话的罢!”
又道:“新上任的花神可是位俊俏的大人,上神若是对清阙令念念不忘,倒可向那位大人好好请教一番。”
此言一出,折颜便打着哈哈道:“你多休息,我不叨扰了。”不露痕迹地拽着另一位上神的袖子灰溜溜走了。
我隐隐听见某位显然是心不甘情不愿被拖走的上神小声说我的坏话:“没教养的丫头,你倒是这般容忍?”
我嘴角扯起一抹微笑,跟德高望重的大神们胡闹了这么些年,终于有人意识到我的行为是多么没礼貌。
折颜的声音随风飘过来:“难得一个有趣人,无妨。”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认认真真地思索那四十九道天雷到底挨得值不值。我本来确实没什么大志向,做个神仙便心满意足了,只是最近经历了太多,我深深感到,不强大是多么可怕,不要说自己想守护的人,便是自身都不能保全。
然而……
我安慰自己说,少惹是生非,修为差点,没什么大碍的。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一直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直到勉强被自己说服,一身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连宋一直未出现。我想也是,只有一直不见我,才吻合那日他的态度。
服侍的是位尽职尽责的小宫娥,完完全全晓得在九重天的生存法则: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
我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没能从她嘴里打听出一点关于连宋的消息,甚至不能在传说中折颜所说我能下床的时刻之前下床,尽管感觉自己已经身轻如燕健康无忧了。严守吩咐的小宫娥每日盯着我,必要时刻甚至以暴力阻止了我的暴力行为。我悲哀地发现自己连一位小宫娥都打不过,只得乖乖听她的安排。
在某个折颜预言说我可以勉强行动的日子,小宫娥请来朱槿,毫不客气地逐客。
我作出一副柔弱无力地形容任朱槿搀扶着要离开毗沙宫,一看到小宫娥那瘦弱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便施施然丢下朱槿,偷偷摸摸地追了上去。
若我未猜错,小宫娥应是要向连宋汇报。果然,小宫娥顺顺溜溜行至连宋书房,恭恭敬敬地叩门三声,道:“禀殿下,客人已离去。”
我站得远远的,躲在暗处,强捺住怦怦直跳的心,待小宫娥离去后,接替了她的位置。
我伸手想叩门,却是想不到该在门外说些什么才能进去,默默地酝酿一小会儿,毅然决然地撞开了书房那虽是结实却未关严实的大门。
尚记得不久前,我敲开一位男神仙的书房门,在里面瞧见了一位美貌的女神仙。
而如今,我在另一位男神仙的书房里,瞧见了另一位美貌的女神仙,且这位女神仙适时地娇呼一声,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若我记性不错,面前这位女神仙似是——“琅嬛殿下。”——莫央的堂妹来着?
真真是无巧不成书,我凝了凝思绪,恭恭敬敬行礼,道:“帝君正在寻您,似有要事。”
所幸琅嬛如她表现得那般单纯,闻了我的话,急匆匆的夺门而走,险些让我觉着,她不是正在找机会离开,便是这两父女有什么秘密。
我轻轻关上门,瞧了一眼懒洋洋躺在椅子上的连宋,他面无表情。我发誓方才闯进来时,明明看到他正风轻云淡地笑着。
我搬了把椅子,端端正正坐到他跟前,认认真真地道歉:“对不起。”
这个颇为傻冒的开头,似乎是我唯一可以采用的。
连宋冷冷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心甘情愿。”
若只有前一句话,我尚可解释为连宋在生气;多了后一句话,足见连宋心灰意冷。便如我当年濒临死亡时所想,一切,是我心甘情愿。
我掐了掐手心,让自己有勇气对视他的眼睛:“我听说,你要和那位殿下成亲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都与你无关。”
我下意识捂住心口,尖锐的疼痛不息。
可是连宋被我的任性伤害时,一定比我还痛苦。
我挪上前扑在他身上,右手抚上他心口处,梗咽着说不出话来。
连宋没有当即把我推开,真真是托了折颜的福。
我仗着据说糟糕得连行走都十分困难的身体状况,肆无忌惮地趴在连宋身上胡作非为。
哦,事实上,我确实不懂得怎么调戏人。在尝试了种种某些话本子会偶而细述小动作之后,我徒然地瞪着冷漠的连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