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东华斜睨了我一眼，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跟你计较。”

东华嘴巴毒在老熟人跟前是出了名的，云逸跟他一比，简直可以说是口拙。我没想着和东华唇枪舌战，他可不是什么君子，逼急了就动手，哪怕是小小一个法术，也够我喝一壶了。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我装模作样地回了一句“帝君大人大量，在九重天是出了名的”，便十分乖觉地退到连宋身后。

折颜“噗嗤”一笑，摇着扇子道：“东华，天上地下，也唯有小长依这么损你了。”

好个折颜，方才还礼礼貌貌地称我仙子，这会儿就变成小长依了。

折颜摇了摇扇子，又道：“好了，咱们也该走了。连宋，把小长依拎回去罢。”

折颜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两位神仙随连宋至此，不会是专程来探我的罢！

连宋适时地向我解答疑惑：“昨日回去议事，已安排妥当。我怕有甚么岔子，故来接你。至于他们二位，我倒是真不知道来意。”

折颜笑眯眯道：“九重天的事我向来不操心，半路上碰见东华，顺道来看看你。”

东华面无表情，道：“连宋该疗伤了，我怕他支撑不住，跟着来了。”

连宋戏谑道：“你还真是关心我啊，我又不是纸糊的。”我想起昨夜连宋惨白的形容，又想想东华的话，抓住他的手问：“你伤得很重，是不是？”

东华在一旁冷声道：“妖王招数奇异，像是失传已久，我翻了好些典籍，勉强找到种疗法。他受伤颇重，这会还能站在这儿，要多亏了老君那颗九转还魂丹。”

我怔了一怔，抬眼向连宋道：“我只听说九转还魂丹起死回生，怎么，还能续命么？”

东华面上更冷了，连宋颇为无奈地捏了捏我的手，道：“你不觉着，自己关注错重点了么？”

折颜笑嘻嘻道：“妙得很！妙得很！小长依，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着调。”

九重天

我在连宋宫里了下来，我日日宅在屋里看话本子。说是话本子，其实是连宋从司命仙君那里混来的副本，由司命仙君一手操作，写尽世间悲欢离合。

某一日，忽安住了几日，颇有些想念梨响与朱槿。那日匆匆随连宋走时，只托了个丫头向他们报平安，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是不是很担心我，是不是很想我。

连宋的伤倒已有起色，至少在我这几天细心观察下皆神采奕奕的。

日子就这么闲然翻到了成筠的戏码，见到白纸黑字写得是多情纵荡，最终被其母联合已覆的邻国赫朝遗民推翻。而那赫朝移民，恰好不好的正是彼都。

我始知太后原来是前朝公主，彼都正是她的亲外甥。临朝倾颓时，彼都未出襁褓。前朝覆灭时，彼都未及弱冠。

不禁想起初见彼都时，他抱着一把剑躺在树上，冷冷地对我说：“我没有家。”年少的面孔锋芒毕露，像一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刺猬。

司命笔下，太后如何费力寻找赫朝后人，彼都如何浪荡江湖四海为家不愿被复国之任束缚，太后又是怎样威逼利诱，彼都又是怎样疲惫妥协。

我想，彼都复国也挺好的，这样他便不会念念不忘紫琏，就不会只为仇恨而活了。最重要的，他能分心少恨我一些，我便知足了。

至于成烨，居然幽居山林修道去了，真个是终身不娶。梨响那丫头原是个小花仙，为着我到凡间，她也跟着投了胎，百年之后复了真身重回九重天。

我很是唏嘘了一阵，依着司命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这么几个人的命运，真真算是平平淡淡。连宋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接过我手里的话本子，问道：“怎么，想改谁的命？”

我摇头道：“如此便好。”

连宋道：“你那次被刺杀，怎么就没想知道是谁干的？”

这话题转的有点突然，我反应了一阵，发现自己居然真的忘了追究，老老实实地道：“我忘了问。怎么？你查出来了？”

连宋看着话本子，道：“是太后，她承诺了彼都要杀你。”

彼都杀我之心日月可昭，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连宋忽然又道：“妖王被招安了。”

“什么？”我失声问道，连宋转移话题真是令人猝不及防。

连宋缓缓道：“太白金星亲自游说，他到底是小孩心性，被太白金星给笼络住了。”

我瞪大了眼睛，等待着下文，心里如何也想不明白，那位能打伤连宋搅荡地府的不可一世的妖王，居然被说成是小孩心性。

“一只才活了三百年的猴子，能搅出多大的事儿来？论权谋，如何是这九重天上浸淫几万年的老狐狸的对手？”

连宋放下话本子，随手捏起一个茶杯一饮而尽，整个动作之快让我连一句“那杯茶是我的”都没机会说出。

“我要去探一探他，你要不要同去？”

我亦很想会会连宋口中的毛猴子，忙不迭地点头。

连宋挥手在虚空朝我施了个印，道：“我封了红玉的气息，咱么走罢！”

一路上，连宋向我透露小道消息。

“地府要重建，冥意伤势仍重，椋茗被召回去协助地藏王菩萨。”

“那只猴子自称美猴王，长着雷公脸，丑得不像话。”

“金星卜卦说那只猴子将会给九重天带来大祸，轻易不要招惹。”

“他只不过三百岁，修为不算深厚，本事却大得很。”

正说着，连宋忽然止住脚步，朝面前一位仙风道骨的神仙痞痞道：你来做什么，还未历劫么？”

低声向我解释：“这是南极长生大帝，他二哥是上任的东华帝君。”

前面这位南极长生大帝皱一皱眉，不耐烦道：“还有几百年，你便这么盼着我死？”

连宋摸出一把折扇，扇了扇，道：“远古神祇没剩多少，我这是担心你。”

南极长生大帝脸色略缓和了，眉头仍是皱着，道：“闻说妖王显世，我来瞧瞧新一辈的神仙们都有什么本事。”

连宋折扇一嗒，道：“如此，正好顺路。同行，如何？”

南极长生大帝嫌弃地朝我瞟了一眼，道：“你这性子是该收一收，怎么眼光如此不好，找这么个凡人？”

我默默地想，神仙们莫非都是这么个自命不凡？南极长生大帝你瞧不上我，我也真是瞧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