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抉择（上）

说了那么多话，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方云杰身上。

“对不起，我还没想好。”

沉默了很久之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山顶上响起，方云杰扭过头，回避了众人的目光。

虽然没有说服方云杰，但杨善看得出来，方云杰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

既然内心已经开始动摇，那就代表还有希望。

这个时候强逼方云杰表态，只是适得其反，于是杨善强压下心中的失望和焦急，带着笑容，很平静的说道：“没关系，你慢慢想，我们可以等。”

和想象中的一样，听到这话后，方云杰如释重负，然后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废话之后，就找了借口回去了。

回去之后，方云杰心乱如麻。明教教主的话和杨善的话，在脑子里反反复复来回浮现，方云杰脑子都快要炸了。

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方云杰一个人走到了雷山山顶。

吹着山顶的冷风，方云杰依靠着石壁，一坐就坐到了深夜。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方云杰回过头一看，苏断离正提着四小坛酒站在自己面前。

坐在地上的方云杰看着苏断离，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流露出苦涩的笑容。

苏断离也不着急，他也背靠着石壁，和方云杰并肩坐在一起，然后打开了一个小酒坛，递了过去。

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方云杰没有废话，右手拿起小酒坛，仰头就喝。

咕嘟咕嘟……

这个酒坛并不是很大，大概只能装一斤酒，转眼间方云杰就把这一斤白酒给灌下肚子里了。

整坛酒喝完，方云杰用左臂的衣袖狠狠的把嘴边的酒擦干净，然后右手用力把酒坛丢出去。

嘣的一声。

酒坛摔在地上，立刻摔得粉碎。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为什么不管天下兴亡，百姓都没好日子过，为什么！！”

歇斯底里的怒火在夜空中回荡，方云杰望着天上的明月，表情狰狞，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

一坛烈酒下肚，方云杰终于把压抑在心中的话喊了出来。

这个时候，在一旁默默看着的苏断离，微微叹了一口气，很平静的说道：“因为贪。”

“是啊。”听到这话，方云杰满脸苦涩的说道：“要是当官的都像于谦那样清廉，百姓的日子也不会过得那么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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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然而让方云杰很意外的是，苏断离居然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贪，不是单单指当官的，而是指所有人，包括你我在内，当然也包括那位于大人。”

包括于谦？

听到这话，方云杰眉头一皱，有些不服气的反驳道：“于大人怎么可能会贪，他可是出了名的两袖清风，爱民如子。”

苏断离淡淡的说道：“于谦贪的，不是银子，不是权位，他贪的是万古清名。”

“这也算贪？”方云杰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当然算。”苏断离点了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就是因为想要流芳百世，于谦才会安贫乐道，国难当头之时才会舍身忘死。”

不是只有银子才能贪，名誉同样也可以贪，有个成语说得好，贪慕虚荣。

方云杰想了想，然后有些迟疑的说道：“要是按照岳父的说法，贪，有的时候也不是一件坏事？”

“那当然。”苏断离看了方云杰一眼，淡淡的说道：“贪也分好坏。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谁不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多贪一些又如何？”

“岳父，我脑子有点乱。”方云杰脸上流露出一丝困惑，然后说道：“你说得这些我都懂，但这跟老百姓能不能过上好日子有什么关系？”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都爱财了，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当然也爱财了，这也无可厚非啊。

人都有贪念，这一点毫无疑问。就算是于谦，也不可能是无欲无求的人。

可是方云杰明明说得是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生生世世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苏断离却话题岔到贪念上去了，这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情啊。

“你懂个屁。”苏断离白了方云杰一眼，一脸不屑的说道：“你刚才说不管天下兴亡，百姓都没好日子过。那我问你，你说的好日子指得是什么？”

方云杰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听到这个答案后，苏断离脸上流露出一丝冷笑，然后继续问道：“住多大的房子才叫安居？茅屋、瓦房、大院子？做什么样的工作才叫乐业？农民、商人，当官的？穿什么样的衣服才叫丰衣？布衣、棉衣，绫罗绸缎？吃什么样的饭菜才叫足食？草根野菜、粗茶淡饭、大鱼大肉？”

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这话听起来是很顺耳，可是却很模糊。

茅屋、瓦房、大院子。

农民、商人、当官的。

布衣、棉衣、绫罗绸缎。

草根野菜、粗茶淡饭、大鱼大肉。

苏断离刚才的话，其实就是把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拆分开，然后分别给出了上、中、下三个标准，让方云杰去选择。

面对苏断离的刨根问底，方云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可以挡风遮雨的房子，可以养活全家的差事，可以填饱肚子的饭菜，可以防寒保暖的衣服。”

在上、中、下三个标准之中，方云杰选择了中间的一个标准。

“很好。”苏断离眼中闪过一丝精芒，然后再一次问道：“那我问你，如果一个人拥有了你所说的四样东西，他就会满足了吗？”

“这……”

听到这话，方云杰心中一颤，脸上流露出凝重之色。

是啊，有了这些，人就会满足了吗？

很明显答案是否定的。

别的不说，就说方云杰自己。

方云杰虽然出生在小镇上，但家里有个小客栈，他身为客栈少东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绝对满足刚才说的四个条件。

但是方云杰并不满足现状，还不是一天到晚想要出去闯荡江湖。

满足！

方云杰看了苏断离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有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