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叶浑然忘我,根本没听见有人在嘲讽自己。即使听见,他也无所谓。
他苦修勤炼是为着自己喜欢,并非为登台唱戏哗众取宠。
这时从山林里走出一位风姿卓越美若天仙的年少道姑,黄冠黑袍肤光胜雪,背后斜负一柄古剑,举手投足飘飘若仙身材曼妙,只是她的气质冷傲,好似北海尽头的冰雪。
见陆叶不理睬自己,小道姑的峨眉微微一扬,走近过来问道:“你是俞西柏的徒弟?”
陆叶恼怒地叹了口气,收回掌招道:“你找俞伯伯?他不在。”
小道姑道:“我不找俞西柏。我找商嘉禾。”
“你找小姐姐?”陆叶未曾多想脱口而出,待话一出口,心里立刻暗叫糟糕,知道自己惹麻烦了。
果然,小道姑眼睛发亮道:“你认识商嘉禾?”
她见陆叶抿着嘴不吭声,于是尽量用轻柔的语调道:“你别怕,我呢,是嘉禾的朋友。我叫陈斗鱼,来自悬天观。”
在她想来这少年必定和俞西柏有关系,又认得商嘉禾,应是修道中人。想悬天观在世间威名赫赫,理所当然他也该听过自己的名字。
论起近千年来天下能够号称泰斗翘楚的名门大派,始终逃脱不过一教二门三宫六宗四观五庙这二十一家。
悬天观跻身其中名垂天南,千百年薪火传承积累起的底蕴远非普通门派可以相提并论。
陈斗鱼则是近年来崛起的天才俊彦,被誉为悬天观千年一出的嫡传真人,未来星途不可限量。前些天商嘉禾不知死活几次挑逗这年轻道姑,被悬天观观主严墨禅知晓,一怒之下千里追杀,结果小狐女九死一生遁入怀玉山中避难。
谁知陆叶居然毫无反应,直愣愣瞪着陈斗鱼不言声。
陈斗鱼心里微微着恼,暗想这小子莫非是个傻子?她从来喜欢做事明快绝不拖泥带水,也懒得和陆叶多嗦,探手抓住他的胳膊道:“告诉我,商嘉禾现在何处?”
陆叶即不知陈斗鱼与商嘉禾是敌是友,也不晓得她的来意,但看这小道姑说话时的神情语气都带着尖酸霸道,当即板着脸摇头道:“不晓得。”
“嗯?”陈斗鱼不仅没有松开陆叶,反而手上微微用力扣牢他的胳膊。
她其实是吃不准陆叶此言真假,何况就算他认识商嘉禾,也未必清楚此刻她的行踪。但哪怕有一丝的可能性,她都不会放过。
说到底,陈斗鱼来到怀玉山俞公祠,是因为听到江湖传闻,说俞西柏为救护商嘉禾大发山神雄威,施动水龙吟弹指间横扫群雄惊退众魔。商嘉禾身负重伤,又遭正魔两道围捕追猎,想必不会离开怀玉山。
陆叶尽管前两天已经突破到筑基阶,却不是陈斗鱼的对手。虽然她只是微微运劲,胳膊却已疼得锥心刺骨像是要折断。
偏生陆叶不肯服软,一叠声大叫道:“不晓得,不晓得,就是不晓得……,晓得也不告诉你!”
陈斗鱼不曾想陆叶这般硬气,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怀疑他知晓商嘉禾的行踪。然而自己一味用强,欺负一个傻小子也不见得有多光彩。
当下陈斗鱼稍稍松开一点陆叶的胳膊,说道:“只要你告诉我嘉禾姐的去处,我便送你一柄悬天观的百步飞剑玩,好不好?”
这诱惑不可谓不大,悬天观至今为止一共也只炼铸成四十七柄百步飞剑。每一柄飞剑都是历代悬天观陆地神仙一流的宗师人物以本命元神炼化温养,百步之内一击毙命号称同阶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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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陈斗鱼这回算是对牛弹琴,陆叶压根就不稀罕什么百步飞剑,何况这摆明了就是让他出卖小姐姐。
“不要”陆叶猛地伸掌一推陈斗鱼。
陈斗鱼是个出家人,而且是位美女出家人。通常而言,美女都会有洁癖,都有不想人碰的宝地。相比起来,陈斗鱼的宝地更是禁地。
可惜如此近距离的推搡,陈斗鱼根本躲闪不及,陆叶的手便无巧不巧刚好推在她的前胸处。
一想到有人把手放到了自己的胸上,陈斗鱼顿时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一甩手将陆叶扔出老远,想也不想地俯身嗬嗬干呕起来。
陆叶倒没有太多异样感觉,只是屁股着地疼痛万分,可大敌当前哪容得半分耽搁,他一骨碌爬起身拔腿就跑。
可他再快也快不过陈斗鱼手里的拂尘,耳畔就听“唿”的风声掣动,三千倾城丝携风裹雨含威带怒缠住陆叶的脖颈,猛地往后勒。
陆叶身不由己往后凌空倒飞,脖颈处越勒越紧让他几乎窒息。
陈斗鱼手持握拂尘将陆叶拉到近前,玉容霜冻杀气横溢,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陆叶脸庞涨红呼吸困难,双手胡乱抓舞挣扎,叫道:“臭道姑,放开我,嗬嗬……”
陈斗鱼尽管暴怒不已,却还没到理智丧失当真要弄死陆叶的地步,当即冷笑道:“想活命也可以,只要……咦?”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止,就看到陆叶的眼睛渐渐变得血般殷红。起初以为是充血,但很快陈斗鱼就意识到情形不对。
陆叶的眸中闪烁着火一样的光焰,一朵朵一簇簇融汇连接成两片海,在他的眼瞳深处熊熊燃烧。
陆叶并不知道自己眼眸里的奇异变化,只是觉得自己被倾城丝勒得快昏死过去,不由痛苦地一声大吼。
“轰”他的眼瞳中红光大盛,无数焰苗犹如脱缰野马失去控制,疯狂地飚射而出!
“天德八宝真火!”陈斗鱼这时已有防备,挥动倾城丝“砰”的抽击在焰苗之上。
焰苗应声迸裂四散飞流,在空中一闪一灭失去了踪影。
陈斗鱼心下轻舒口气,幸好陆叶还不会驾驭天德八宝炉,也幸亏自己手里的这柄“碧瓦凝烟三千倾城丝”是悬天观三柄仙兵之一,得自天外仙山,这才能与天德八宝真火抗衡。
然而她的这口气将将舒出又生生憋回去!
敢情那流焰飞散之时,仍有点点火星溅射在了陈斗鱼的道袍上。这道袍可不如浮尘管用,烧破四五个窟窿不说,还透出了衣袍下羊脂玉般的肌肤,其中一处,正好不偏不倚刚刚好露出陈斗鱼胸前春光。
即便她自幼苦修道心通明,此刻也只够勉强保持理智不陷入疯魔,一摆倾城丝遮住胸前,上前两步寒声问道:“嘉禾姐的天德八宝炉,为什么在你的手上?”
陆叶正在七晕八素中,看不清自己双眼喷火唐突了美女的事实。他大口喘气看向陈斗鱼,突然愕然道:“你……怎么衣裳上露出许多洞?”
陈斗鱼玉颊飘红,恨不得用倾城丝扎陆叶个千疮百孔。她深吸一口气,心里反复催眠自己道:“不要气,不要气,他只是个孩子,他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于是,她紧咬贝齿,从牙缝里一字字蹦出道:“你、回、答、我!”
话音未落,祠堂里传来邹妍的讥笑道:“你谁啊,欺负小叶子算什么本事。来,让本仙子教你如何做个好人。”
陈斗鱼暴怒回身,勉强维持住她冰清玉洁的气质,低喝道:“走开!”
“呦!”邹妍从后堂走出,瞧见陈斗鱼身上道袍一个窟窿又一个破洞的狼狈,不由得高声笑了起来,“小师傅你这身衣裳看着挺别致啊,也教教我是怎么做的?”
她适才在附近转了一圈没找到陆博,便又回了祠堂想继续巩固金丹修炼,听到后头有动静,担心陆叶出事连忙赶到,刚好瞧见了这一幕。
陈斗鱼羞恼交集,也不问邹妍姓名来历,咬牙道:“好,我这就在你身上也开几个窗口!”
“唿”她一展倾城丝就要攻上,蓦然胸口那一处雪白天光晃了眼睛,又赶忙收住。
陆叶蹑手蹑足往后溜,快到门口时朝邹妍喊道:“邹姐姐小心,这臭道姑自称是悬天观的陈斗鱼,年纪小脾气大,头发长见识短!”
他骂得开心,邹妍闻言却是大吃一惊。
在她心目中,虽然正魔不同流,但悬天观却是不能惹也千万别惹的地方。碰到悬天观出来的嫡系子弟,有多远就避多远,那些道爷道姑天天念经吃斋,身子骨却一个比一个猛,师祖师叔们还一个比一个护短。这回,居然撞上了陈斗鱼。
邹妍瞬间脑子里已经打了两个来回,换上张笑脸道:“都怪本仙子眼拙,原来是陈真人大驾光临……”
陈斗鱼根本没听她说什么,回头盯着陆叶道:“你继续。”
陆叶遍体生凉头皮发麻,他从来没看到过一个道姑的眼神如此杀气腾腾,如他这般天不怕地不怕行走江湖都不怕的英雄豪杰心里亦禁不住打了个突。
眼见溜走绝无可能,陆叶鼓足胆气,道:“你不服气?我问你,既然你是悬天观的女真人,三千道藏你读过多少,敢不敢和我比试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