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平也是刚进蒋为之的学堂没有多久，之前是在南平村的一个老童生那。现在还处于熟悉的阶段，因此没有几个人和他说笑。同桌也在与前桌聊天，他便无聊地趴在桌子上，一偏头就看见苏林在提笔写字。
李清平和苏林虽然说不上熟悉，但都是一个村的，加之李清平曾看了苏林的好戏。所以看到没人理苏林，他只能自己划拉着玩的时候，李清平决定发发慈悲理理他。
“嘿，苏林。”李清平小声喊道，大家虽然玩闹但并不敢闹出大动静。
苏林一心要练好字。
“苏林，苏林。”李清平再接再厉。
苏林一心要练好字。
“这个苏林，画啥呢，喊那么多声都听不见。”李清平嘀咕，“苏林~”
苏林一心要练好字。
苏林越不回应，李清平越好奇苏林“玩”啥呢。李清平有心过去看看，但又怕先生杀个回马枪。犹豫再犹豫，李清平决定过去看看。
李清平做贼一样溜到苏林所在的第四排，看到苏林真的在练字，失望极了。但一看苏林的字，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苏林被李清平的笑声吓得手一抖，笔不受控制地画了一大道。看着本应该好些的字就这么废了，苏林抬起头默默看着李清平这个熊孩子。大家也都被李清平突如其来的笑声吸引地回头看，看到李清平笑得前俯后仰，很是莫名其妙。
这时候苏林的余光瞄到蒋为之的身影，刚想提醒李清平，李清平就笑道：“这是字吗？这是蛆爬的吧，哈哈哈哈……”
果真熊孩子就是熊孩子，不作死就不会死。苏林默默看着蒋为之站进来，机警的同窗们都坐好念书，只有李清平这个傻孩子还在嘲笑苏林。
“李清平！”蒋为之不算大的声音传来，在李清平的耳中不亚于一颗炸弹爆裂。
“弟子在。”李清平硬着头皮转身。
“你为何不在你的座位上？”
“我……”李清平缩着脖子，咧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既然你不想坐着，就站着吧，拿着你的书站到门外。”
李清平松了一口气，不挨抽就行。
蒋为之没有再管李清平，他比较担心苏林被打击，移了性情。拿起苏林的练字纸，看着一个比一个好的字，点点头，“练字不能操之过急，慢慢积累才是正道，如今你能写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苏林看着蒋为之眼中的担忧和安慰，默然，自己的字丑到让先生为自己担忧了吗？
“弟子记下了。”
“嗯，继续练吧。”蒋为之放下苏林的练字纸，转身对大家说：“你们父母兄弟送你们来读书的，不是玩的，切记不要荒废时光，因小失大。”
“弟子知错。”在大家的一致认错声中，蒋为之又退出去了。
等帮厨敲响休息的梆子时，苏林正沉浸在练字中，结果被一群同窗的欢呼声吓得又画了长长的一道。苏林真是给这群熊孩子跪了。
苏林把笔放在笔洗里仔细清洗干净，又收拾好纸张，发现大家都已经拿出午饭吃了起来。还没等苏林发愁午饭怎么解决的时候，他就看见了苏山张望的脸。
苏林快步走过去，路过李清平的时候获得冷哼一枚。苏林叹口气，熊孩子自己作死，算到了他的头上。
苏山是回到家才想起来没给苏林准备午饭，又赶着点给苏林送来。
苏林接过午饭，拉着苏山坐在大门口的石头上，“爹，你吃了没有？”
“没呢，爹一会回去吃。”苏山显然很高兴。
“那咱爷俩一起吃吧。”
“不行不行，这就是你的饭量，爹吃了你下午害饿。爹一会回去吃。”
“别一会了，爹你现在回去吃吧。”
“不行，你奶吩咐了，让我看着你把鸡蛋吃完。”
“那您还能天天来看我把鸡蛋吃了啊？回去吧，我一会就吃了，我们同窗都很好的，不会欺负我的。”苏林催促道。
“嘿嘿，那行，爹回去了。”苏林站起身来。
“哎，对了，爹，咱村的李清平也在这里进学，下午您不用来接我了，我俩一起走。”
“能行吗？”
“行的，行的，反正也不远。您来回跑还耽误干活。”
“那行，回去路上注意点，爹走了。”
“嗯。”苏林看着苏山走远，从篮子里掏出鸡蛋放到怀里，拎着剩余的东西坐到座位上。
苏林吃了一顿饭的功夫收获了李清平五次白眼，三次冷哼。苏林忍无可忍，本来打算下午回家路上和解，现在不解决是不行了。
“清平哥哥，你能和我出来一下吗？我有事找你。”
“哼，干嘛？还学人家小姑娘叫清平哥哥，哥哥是你叫的吗？”李清平怼苏林。
苏林：……还来劲了，熊孩子。
“你不敢跟我出来啊？”
“谁说不敢了，出去就出去。”李清平站起来就走。
苏林带着李清平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小心地看了看四周，从怀里掏出鸡蛋，“清平，你看这是啥？”
“鸡蛋！”李清平眼睛唰的亮了，“哪来的？”
“我爹给我的呗。”苏林看着李清平的眼睛笑道，“我把鸡蛋给你，你不能因为先生罚你记恨我，行不行？”
“行啊。”李清平点点头，其实他知道自己对苏林也是迁怒，“你咋不叫我哥哥了，没大没小。”
苏林：……刚才是你说的不让叫的吧。
苏林把鸡蛋递给李清平，就看见李清平手脚麻利地剥完了壳，接着不假思索地把鸡蛋掰成了两半，递了一般给苏林。苏林看着白皙光滑的鸡蛋上的黑印子，大义凛然地说：“清平哥你吃吧，我说了这是为了咱们和解给你的，我不能吃。”
李清平看苏林不像说笑的样子，便收了回来，“好，你是个君子，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苏林：“那清平哥，以后咱俩上学下学路上做个伴吧。”
“好，以后一起走。”李清平吃着鸡蛋，含糊着说。
李清平刚吃掉最后一口，帮厨就敲响了上课的梆子，俩人连忙快跑。
进屋的时候蒋为之已经到了，苏林和李清平在门口连忙行礼，蒋为之只一点头。俩人抓紧回到座位上。
王陶华看着之前还怒气冲冲的李清平，现在一副开心的样子，心道，“这个苏林，看着年龄小，心眼子倒不少。”
“今日，老夫便教你们数。”
“这是数学？”苏林心道。
“蒋文。”
“弟子在。”第一排的第一人站起来。
“将九数背一遍，你们好好听着。”
“是，先生。”大家齐声答道。
“九九八十一，……，一一得一。先生，背完了。”
“坐吧。”蒋为之对蒋文说，复对众人说，“有些遗忘的口诀，现在可记住了？”
“记（还）住（没）了（有）。”这次答声并不齐，“记住了”的基本是前两排，“还没有”的就是第三排了。苏林以为这是最基础的，一时就答了“记住了”，答完才想起来基础的应该是学加减法。
蒋为之温和一笑，“数是很复杂的，你们一时记不住不要紧，要多背。后排的学子也不要着急，你们还要打底。”
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前排同窗，苏林不知道为何，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后排五人，前来。”五人在桌前站定，就看见蒋为之在纸上刷刷写下“壹贰叁肆伍”几个字。
“这几个字就是一二三四五，一比二少一，……，四比五少一，记住了吗？”
果然是简单粗暴得很。
“记……记住了。”除了苏林，都期期艾艾地答，他们还处于幼儿园的水平。
蒋为之笑笑，又重复了一遍，便让他们回去。
苏林看其他人都没有异议就回去了，犹豫了一下，拱手行礼，“先生，这张纸可否借弟子看一看，其中笔画弟子还没记住。”当然苏林不是没记住笔画，一来自己不想表现太突出，自己问字的时候没有问到数字，二来也想临摹一下蒋为之的字。
蒋为之很惊讶，但也同意了，“拿去吧，不用还回来了。”
“谢先生。”苏林很开心，却不知道其他人在心里骂她奸诈小人。
一般先生写了什么用于教学，最后都会被先生收走，但是中间是不拘学生上前观看的。结果苏林直接要走了，在别人心里就是自私自利的奸诈小人。
苏林拿着纸美滋滋地坐下看字，蒋为之已经开始给前排的同学讲授九数。
苏林看了一会抬头发现前排的同窗包括李清平都在看自己，而且眼神都很奇怪。转念一想，就知道了，“各位，你们是不是也没记住？咱们一桌一桌地看怎么样？”
苏林发现自己的话说完，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更奇怪了。如果苏林能知道现在他们在骂自己傻，肯定不会把纸递出去。
苏林想不通他们的眼神的含义，也不纠结，直接递给李清平。李清平就像接圣旨一样接过去，那小心翼翼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稀世珍宝。苏林却不知道当下这种类似于教案的东西不是普通学生能接触得到的，只有亲传弟子才有资格。而秀才在这十里八乡就属于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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