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长嫡

东宫处于皇宫正东方向，此刻正是寒冬时节，恰好就是西北风呼啸着东南方向肆虐的时候，因此现在东宫之外，真是好一个风飞叶落，萧瑟之中略带了一点寂寥。

此时宁殷与其父皇宁一平二人，就站在这属于他自己的东宫外边，默默地看着对方，静静地约摸形成了一种近处对立的局面，气氛着实有些令人忐忑不安，比之寒风甚至于更甚一些。

旁边的宫女太监们都精神紧张地垂手低头地站在自己原本所在的一点儿地方上面，只敢垂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儿，连眼珠子都丝毫不敢动弹一下。

他们都生怕自己的眼珠子只是这么稍微移动一下的话，就很有可能会看到处于自己这个身份与地位之上的所不该看到的东西，就好比如此时此刻宁殷与宁一平这父子二人的微妙对决。

是以，这些宫女太监们竟然一直都是鸦雀无声地站在一边当毫无存在感的背景板，连一丝丝的声响都不敢发出来，更别提要有人出头，过去宁殷与宁一平父子两个人所在的那个地方，去好言相劝一番了。

其实原本在这个时候，也就是在一些闲杂人等全部离开了以后，这里头特指的就是慕亲王宁豫以及毕光喜毕大人这二位主子爷。

当宁豫和毕光喜他们俩都出了东宫的地界，进而奔出皇宫以后，此时依旧还处在东宫外殿大门之外看守的宫女太监们，按照他们的职责所在，这时候他们当中，应该要有人上前去请宁一平，还有宁殷这两个正主子进入东宫里面去才是。

这会儿皇后娘娘许笛，以及被当今朝廷颇为宠爱重视的袁家千金，可都还在东宫里面等着宁殷进去“自投罗网”呢！

假如宁殷一径同宁一平站在外头吹西北风，不知不觉地就浪费了这许多的时间，那许笛和袁家千金两位贵族女人所要等待的时间，岂不就是会越来越长么，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即便许笛为人宽容，不怎么会跟奴才们计较这有无通报传话的小细节，就算要多出一些等待的时间，她应当也只会当作不在意，不会去较真。

可是那里头可不只是单单有许笛一个人存在，袁家千金可是也在里面。

而且，从之前袁家千金还未进东宫的外殿大门的时候，就开始摆起主子家的高高在上的架子，当着许笛的面，指责和扯骂在东宫里面当值的宫女太监们，一点儿情面都不讲，最后竟然还敢动起手脚来教训人家这里的小宫女，甚至是当场互怼任职资深的大宫女等等一系列逼格满满的行为来看的话，这位袁家千金肯定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儿，指不定还会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出来。

不说对于许笛的尊重，就说是处于对袁家千金的敬畏之意吧，现在这些位于宁殷与宁一平父子二人附近不远处的各位宫女太监们，也应该马上选出一个人来，过去出声请宁殷与宁一平父子马上进入东宫正殿去才是。

但是，事实上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宁殷跟宁一平依然还是在安静地看着彼此，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什么动作，当然了，也没有人首先往大门那边迈出一小步。

异常安静到只能听闻到落叶纷飞之声，同时却又令人紧张难安的窘迫气氛，就这么过去了好一会儿，一直都是如此，直到突然有人做出了改变。

在这种场合与时刻里，又在这种氛围当中，敢轻易做出改变的人，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宫女太监之流的人下人一类的货色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宁殷与宁一平父子俩之间，有人首先迈出来了第一步，敢于做出举动。

看宁一平那种沉默寡言的样子，平时肯定也不是什么会轻易就尝试新事物的人，所以，这首先敢为人先的角色，很显然也不可能是他。

没错，敢于做出改变的人，就是宁殷本人。

宁殷先前一直是在与宁一平静默地对视，还很有一点儿那种“相对无语凝噎”的味道，可是，现在他却微微地侧过了脸去，看向了外殿大门的那一个方向，目光没有再执着于宁一平的身上。紧接着下一步，他就抬腿走向了大门那处。

在自行移开自己的视线，进而抬腿往大门那边走过去之前，宁殷并没有向宁一平禀告一声，就连一个眼色示意都没有，更不用说是走过去屈膝行礼，而后求得宁一平的同意以后，再敢做出独自走开的这种时候行动了。

按照当今朝廷的律法，以及皇宫里头的各种规条来看，宁殷这可是极端不敬的行为。

如果不是宁殷的身份实在是非常地特殊，又非常地重要的话，即使宁一平现在以“大不敬”的罪名，马上命人将宁殷拖下去午门问斩的话，想来也不会有任何人会提出来什么异议。

可巧了宁殷偏偏恰好就是宁一平的嫡亲长子，而且又是这东宫里面的正主儿，于是乎，像宁殷这样抬腿就走，完全不用先跟宁一平客气一番的所作所为，頂多也只是惹得四周的各位宫女太监们讶异侧目罢了，并不能引起什么大的轰动。

至于宁一平，有可能是因为他对于宁殷这个长皇子也十分地宠爱，就像是对于慕亲王宁豫那一样地宠爱吧；当然，也很有可能是因为宁一平的为人，刚好就跟他的皇后许笛一样地宽容，所以即使宁殷现在行为不妥，他也没有作出什么太大的反应，仅仅只是抬起眼皮子，侧眼看了一下宁殷的转身走开的背影而已。

不过，若是真的要去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宁一平此时注视宁殷背影的眼神里面，竟然也有一些讶异与不解，就此可以得知，宁一平他自己应该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那个平常做事还算是靠谱的嫡长子，对自己居然也会作出这么不恭敬的言行举止。

大概是讶异得太过了些，宁一平竟也忘记了要去呵斥，并且叫停一下宁殷此时不当的行为，与之相反的是，他不但没有叫停宁殷的行为，反过来还自己跟着走了过去。

现场于是乎就只留下了一众极致呆楞的宫女太监们，不知所措地盯着宁殷与宁一平父子二人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