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节妇的四名儿女是中午时回到黎府的,他们昨天晚上和红衣在全府里过夜。
周嘉佑和黎敬生出了事,周节妇忙着去衙门里打探情况,没来得及要人去全府通知他们一声。全家的几个孩子,虽然比寻常人家的孩子们知事,可毕竟还是孩子。红衣的年纪也不大。加上周节妇平常也不怎么讲究礼教。
一旦周节妇没有旁边对他们进行管束,他们的性子就野了,竟从昨天晚上一直闹腾到今儿一早。直到中午时分,肚子饿得厉害了,他们终于醒过来,派了红衣出门去买吃的。
红衣到了大街上,听人议论起周嘉佑和黎敬生被抓的事,顿时心惊,连忙跑回去把事情告诉了全俞华等人。全俞华当机立断,带着三个姐姐和红衣一起回到黎府。难为他如此年少,竟能这般果决。
不过他们回到黎府也没用。
周节妇人在衙门,黎雀儿和文叔也没有留在家里,他们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
全俞瑶就建议去把周家大娘,也就是周节妇的姐姐,黎府里来。
周家大娘住在城南,离黎府比较远,平常难得过来一趟。今日周嘉佑出了事,她也没有及时收到消息。周家三兄妹的感情还算融洽,若是知道周嘉佑被抓了,周家大娘没道理不过来看一看情况,只要叫个人过去说一声即可。
全俞瑶想让红衣过去传话,因为只有红衣可以算作是他们的自己人。
然而,这个建议立马就被全俞琚否决了。全俞琚是三姊妹里年龄最小的。别看她平日里总是缩着肩膀勾着头,怯生生地不怎么敢说话。她的心思却比两个姐姐还要深沉,看事情看得极为透彻,办事最具有周节妇的风范。
她坚决不同意去把周家大娘黎府来,她的理由也很充分:“黎叔刚一出事,我们就急着把外家人请进门。那不就是相当于在告诉大家,我们很想在黎府主事么。娘还没有回来,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还是等娘回来再说吧。”
全俞华和红衣等人都认为全俞琚讲得有理。
他们便都安静地呆在观岚居里,等着周节妇回来。
周节妇在衙门耽误了许久,又遇上黎雀儿私自外出的状况,跟着老太太一行人回到黎府时,早已经过了午膳时间。而且她一回来,就随老太太去了宿溪院,根本没空先到观岚居里去一趟。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儿女们已经回来了。
现在老太太带着黎雀儿去了府尹官邸,周节妇终是得闲。她刚想要文叔安排几个小厮去全府把自己的儿女们接回来,忽听得大门之内有人在唤她。她回头一看,就见全俞华他们四人齐刷刷地站在那儿望着她。
“你们自个儿回来了?”周节妇深感讶异,连忙跑进门去和她的儿女们汇合。她将他们四个都打量过一遍,看他们衣着整齐,不见劳累赶路的样子,便问:“是不是文叔让人接你们回来的?”假如文叔在忙着四处寻找黎雀儿的空当,还很有心地调派人手去全府接回她的儿女们的话,那她可真会对文叔另眼相看。
全俞华摇了摇头,表明他们是得知消息后自己回来的。
周节妇闻言,脸上即将成型的笑意立刻隐去。她暗暗瞥了一眼在旁边忙着处理家务的文叔,没有再说话,领着四名儿女快步走到了观岚居。
刚进观岚居,她的神色就变了,明明刚刚还是一脸详和,此时竟怒目圆睁,大声指责黎家老太太和文叔目中无人,不把她这个新进门的当家媳妇放在眼里。当然,她在这么说之前,已经亲自关好了观岚居的院门。
她一边怒冲冲地走到屋里,一边告诉全俞华和红衣他们,黎雀儿已经搬到府尹官邸去长住。而她明天也会想办法留在府尹官邸里小住一段时间。在此期间,他们要趁黎敬生父女俩都不在家的大好时机,努力与府中的下人打好关系。争取在黎敬生出狱前,将黎府的人事大权抓到手。
要抓黎府的人事大权,自然不能越过黎府的官家文叔。
确定自己的儿女们明白了计划过后,周节妇又要红衣去前面请文叔来观岚居。
文叔今天大半天时间都在外面,黎府上下许多事都积压在一起,就等着他回来以后好进行处理。因此,文叔这会儿可没有空来观岚居。他必须先把黎府的今日开支结算记录清楚,再把明天的份也预计好。如若不然,只怕黎府会乱成一锅粥,连后厨的灶堂都没办法开。
周节妇先前是小门小户的当家主母,只用照料家中寥寥几个人。现下她又管不了事,不明白黎府这么多人,要管理好有多难。因此,她没不懂得文叔的辛苦,误以为他是借故推托,实则是有意轻侮于她。
她顿时恼火,便又要红衣去前面催促。
红衣很忠心,干脆守在文叔身边,跟着他在黎府前后转来转去的。要是文叔还没有去观岚居里见周节妇,她就还在旁边守着。
文叔看红衣跟得这般紧,以为观岚居里出了什么岔子。他赶忙把手头上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询问红衣是否周节妇及其儿女们都一切尚好。哪知红衣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一时无法,只好要边上的小厮们仔细看着,自己则跟着红衣去了观岚居。
好不容易请来了文叔,周节妇倒不急着跟他讲正事,反而出言嘲讽:“相公他不在府上,文叔您就是家里最大的。这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由您来作决定。我可真是不会凑巧,非要在这当头喊您过来。”
已经作足心理准备的文叔,听了她这话,并没有任何反应。
周节妇嗤笑一声,又将全俞华拉到自己面前,对着文叔交待:“相公他这几日都不得闲。您便多操一些心,帮忙照看一下俞华,府里的事也可教着他一点。他这人聪明,学东西很快,定能替您分忧。”
文叔默默皱起眉头,他晓得周节妇的用意。
要是黎敬生此刻在家,文叔只需把周节妇刚刚说的话前去传达一遍,等黎敬生作主就行。可是现在黎敬生人在大牢里,只能文叔自己作决定。他是一个下人,又怎好在明面上拒绝夫人的指示。
他便轻轻点头,先将此事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