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距离足够远了,巫冠廷才带着苗倾城飘然落地。
苗倾城回首相望,但见一轮弯月高悬于天,山岭重重,隔断了那一片片篝火组成的巨大光辉,仿佛已在另一个世界。
“我们跑了多远?”苗倾城忍不住问。
巫冠廷:“我也不知道,但粗估也有数十里,他们追不上的。”
数十里?苗倾城忍不住瞪大眼睛,印象中他们才跑了不到一个时辰,居然就出了数十里?而且看丈夫脸不红气不喘,似乎跑那么远根本只是小事一桩。
“你现在的实力,到了什么层次?”之前在节度使府,随时都有人监视,苗倾城不敢问。毕竟若丈夫隔绝声音,让人什么都听不到,反而更会惹来怀疑。
赶路南下时,就更不用说了,连私密空间都没有,所以苗倾城并不知道丈夫的具体进境。
听到这个问题,向来从容不迫的巫冠廷,罕见地露出一丝得意笑容:“沐风所传的九霄真经,果真是盖世绝学,我虽未练到大成,但也不远了。如今只需辅以相应的药材,立刻就能突破到合象境。”
当年在风云大会上,卓沐风将朝廷赏赐的合象丹送给了巫冠廷,但巫冠廷并未吞服,后来经过扁鹤的检查,甚至发现此丹有毒,自然不会再用。
“合象境?”苗倾城双手捂住嘴巴,不可思议地望着丈夫,那表情竟然有几分不符合年龄的可爱。
实在是哪怕苗倾城武功不高,但她毕竟出身武林世家,深知合象境这三个字对武者的意义。
这是天下武者毕生追求的终极目标,为了这个目标,多少天骄奇才不惧艰险,宁愿承受孤独和寂寞,在江湖中浪迹漂泊。
但大部分人,依旧难在了最后一关,只能遗憾闭目。从古至今,每个时代才有几人能成功突破到合象境?哪一个不是名垂江湖史册?
纵然是当年苗倾城就很看好丈夫,认为他不同寻常,但也从未认为丈夫能走到这一步,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就跟做梦一样。不,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望见妻子激动到忘形的神情,巫冠廷心中越发激动,难以自持,有感而发道:“都说缘之一字有多奇妙,古人诚不欺我。为夫能有今天,皆是沐风的功劳啊。我们巫家欠了他太多太多!”
提到卓沐风,苗倾城神情稍敛,心中的感慨却已是无法形容。
第一次听说那个少年,还是因为丈夫要认对方为义子。她生怕有不轨之徒妄图接近丈夫,遂派人秘密调查过卓沐风。
背景简单,身份也不复杂,只是一个资质不凡的少年而已。得到结果的苗倾城,疑心稍去,又因丈夫坚持己见,只好默许对方进入巫府。
但那个时候,苗倾城根本没有把卓沐风放在眼里,仍然时时刻刻观察,警惕着对方。直到后面发生了一件又一件大事,那个少年力挽狂澜,救下女儿,救下自己,乃至于整个三江盟。
再到后来,连她都开始对那少年感到满意,不惜把捧在手心的女儿嫁给对方。
过往的一幕幕如流水般浮现在苗倾城的眼前,就像是目睹了一场精彩的个人成长史,她笑着哼道:“都是一家人,谈什么欠不欠的?”
知道妻子的性格,巫冠廷没有辩解,但他自己清楚,天下又有几个女婿,肯把无上绝学送给自己的岳父?这份情太重了!
巫冠廷不由问道:“白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知沐风传来了消息?”
苗倾城白他一眼,这才答道:“让你不学楼临轩的手势,这下知道我的好了吧?白天的时候,我看到……”
她将经过详细描述了一遍。听完后,巫冠廷先是表情一变,问道:“沐风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想到让我们去擒拿张家全?”
苗倾城:“从接到消息时,我便想了很多。沐风想控制张家全,最大可能便是控制张家全的兵马。咱们这位义子兼女婿,只怕如今的境况远胜我们的想象,否则不会有那么大的胃口。”
巫冠廷的智商,绝不比苗倾城差多少,闻言颔首道:“这其中应该也有楼先生的功劳,以楼先生的能力,沐风不重用他才怪。他们这么做,必有缘由,我们且依计行事吧。”
二人刚刚脱困,对外界的形势一无所知,但仅凭着对卓沐风和楼临轩的了解,已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不可谓不厉害。
没有多做停留,夫妻二人再度动身赶路,打算先找到一处人流聚集之地,问明方向后,再竭力完成卓沐风托付的事……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活生生的两个人,不见了?开什么玩笑,他们还能飞天遁地不成?”
深夜子时,那十二位监视巫冠廷夫妇的护卫纹丝不动的样子,终于引起了少数士卒的注意,又发现巫冠廷夫妇不见了,连忙层层上报,最终惊动了张浩然。
张浩然带人前来,解开了十二人的穴道,忙问怎么回事,得知事情的经过后,不由又惊又怒,大发雷霆。
“将军,那对夫妇隐藏如此之深,只怕所图非小。他们选在这个时候离去,会不会对大帅不利?”一名将领开口道。口中的大帅,指的正是张家全。
张浩然冷静了一些,闻言讥笑:“这倒不用担心,我爹目前的行踪,连我都不知道。方叔亦掌控着另一支兵马,各方的探子看见他,必以为爹跟方叔在一起,足以为爹拖延足够久的时间。至于那对夫妇,他们能知道什么?”
那名将领想想也是,不禁大为佩服:“还是大帅神机妙算啊,等那些人反应过来,只怕我等都已经顺利出海了,哈哈哈……”
张浩然也笑了起来,又很快敛去:“不过也不可掉以轻心,凡事小心为上。从明日起,大军加速赶路,以免节外生枝。”
萦城,东周中型城池之一,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距离张家全的南下之路仅有数十里距离。
城中偏东位置,一处巨大庄园内,许久不见的东方常胜,正听着东方韬汇报各方传来的消息。
“那个老方是张家全的第一心腹,不过也正是因此,才更具有欺骗性。”拿起茶盏,微微嘬了一口,东方常胜冷笑起来。
一旁站着的东方韬面色不变。在没有强力依靠的前提下,能成为东方世家的监察使,东方韬的能力毋庸置疑。
如今的他,早已是东方世家人人敬畏的大人物,平常不会外出。但此次东方常胜为了追击张家全,让行动更有把握,特意将东方韬带在了身边,足以证明后者的能力之强。
瞥了东方韬一眼,东方常胜笑道:“看来你已经做了安排。”
东方韬:“与大军待在一起,不符合张家全的切身利益,那个老方频繁露面,恰好证明张家全已脱离了大部队。我已下令家族的情报成员,重点关注南下之路的各处城门,仔细甄别进出人流。另外,各城城主和行军录事的身边,暗桩也已安排到位,一旦发现张家全的踪迹,必会第一时间汇报。”
“好!”东方常胜大赞一声,看着面容冷漠的东方韬,难掩欣赏之意:“你现在做事,真是越来越老练了。”
东周皇城,八王府的书房内。
八王爷看完消息后,嘴角勾起:“张家全果然够精的,以手下大军吸引各方的注意力,自己却悄悄溜到前面,妄图混入青波城,驾驶商船逃跑。可惜啊可惜,他这么做完全是白费力气。”
沐子宸随口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困死张家全?要是青波城有人背叛你呢?”越是心思单纯的人,思维越跳脱,沐子宸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话已经切中了要害。
然而八王爷笑意不减,说道:“本王岂会如此疏忽?青波,宝金两城固若金汤,真要是出了意外,必出自元辰,张定康之手!但当年皇兄委任二人为两城行军录事时,已将二人的一家老小扣在了皇城。你觉得,他们敢背叛吗?”
这些阴谋手段,对朝堂之人来说实属平常,但沐子宸却觉得有失磊落,闻言撇了撇嘴,不置一词……
连续多日的奋力奔波,巫冠廷夫妇终于赶到了衡阳城外,二人事前易容了一番,所以很容易就混入了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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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楼临轩是想让巫冠廷躲在衡阳城门口,以便查找张家全的踪迹。但后来发现不对,张家全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以对方的手段,很可能避开城门,从偏僻的城墙处跃入。
所以巫冠廷夫妇临时改变了计划。
二人商议之后,认为张家全多半会和行军录事接触。对方乃是军伍出身,天然就对军队亲近,各城行军录事又是亲手提拔的心腹,比城主之流要多几分信任。
何况张家全想悄无声息入城,也必然要和军队方面打招呼,该地的行军录事不可能避而不见。
将苗倾城安置在一家客栈内,巫冠廷去了衡阳城外的军营,远远观望着。
就这样等了几天,终于看见一批人马环卫着一辆马车,离开了军营。
巫冠廷却没有动,尤其他感应到了附近的动静,猜知必是各方的探子跟了上去,更是觉得情况不对。
这时候就显出了一个人的决断和魄力。巫冠廷想了想,一咬牙没有动身。大约过了数个时辰,少数耐着性子的探子,也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可巫冠廷依旧纹丝不动。
直至快天黑时,连巫冠廷都开始怀疑自己判断出了错,忽见一队士卒从军营内骑马而出。他眼前一亮,连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