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对啊……”
苗重威笑意一收,又摇了摇头:“假如他是刺杀我的人,是天爪企图打入三江盟的暗钉,协助无情道下药还可以理解,是故意把我们逼入绝境。
可他为了博取我们的信任,之后应当出手相助才是,为何反而失踪了,岂不与他的目的背道而驰?”
苗倾城忽然朝着床上的人努了努嘴。
苗重威恍然一拍脑袋,笑道:“我倒是忘了,沐风身上有解药,想来必是沐风的出手,打乱了那厮的计划,知道情况有变,生恐计划败露,所以才远遁而去。”
顿了顿,忽又一脸神秘的表情,手伸进桌上的茶杯里,用茶水蘸指,在桌上写了几个字——沐风身上为何会有解药?
写完后,一脸的讪笑,倒不是他怀疑卓沐风,实在是有些事不弄清楚不踏实。
苗倾城传音道:“上次去天府,沐风收服了包金的两个徒弟,那二人毒术高明,他身上的解药,包括毒雾弹,应该就是出自那二人之手。”
卓沐风在天府的事,只有巫媛媛和巫冠廷知道,但苗倾城却一口道破,显然是巫冠廷泄露了事情,从这一点便可看出他对这位夫人的信任。
苗重威猛然长出了一口气,哈哈大笑起来,眉宇间满是喜色。
苗倾城知道,对方在为卓沐风洗脱了嫌疑而开心,其实又何止是别人,当她通过蛛丝马迹,怀疑到方少平头上时,一颗心竟也稳稳落地,有种喜悦的感觉。
那个少年先是在天府救了宝贝儿女,此前又助乐谦突破境界,替三江盟解除了无形危机,今日又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救下她和苗重威。
在这位名满东周,曾经的江南第一美人的三江盟夫人眼中,已真正接纳了卓沐风,将对方当成了亲近之人!
其实就算没有方少平,苗倾城也差不多解除了对卓沐风的怀疑,很简单,以卓沐风的功力,那夜要杀重伤的苗重威,绝不可能失手!
更不用说,今日方少平的出现,彻底打消了苗倾城最后一丝疑虑。
躺在床上的卓沐风,亦是思绪难平。
他当然知道真相,正因为知道才觉得不可思议,世上真有那么巧的事吗?莫名其妙有人领了黑锅背走,连招呼都不带打的。
假如是有人布局,此人的城府得多么深厚?
整件事最妙的不是方少平符合一切嫌疑条件,恰恰在于,事情很隐蔽,偏偏是被苗倾城自己费了很多功夫调查出来的。
无论是谁,永远都相信自己取证的东西!有了这个心理基调,等于是彻底帮自己摘了出去。
卓沐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崔宝剑,可据他观察,崔宝剑不像有如此城府,这可是在三年前就布局了。
虽然不知道背后真相,但至少有一点,从今往后,他卓沐风应该可以在三江盟真正立足了,不必再有任何的瞻前顾后。
若是巫冠廷和苗倾城夫妇讲良心,肯为他保驾护航,只要自己不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不说青云直上也差不离了!
此刻的卓少侠真想怒拍床板,挺立而起,仰天大笑三声,好在这厮还算有点自制力,硬是忍住了喜意,没有露出马脚。
只听苗倾城的声音再度响起,柔声道:“爹,发生了这样的事,恐怕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你再待在碧山寺不安全,必须换个地方。”
苗擎雨念了声阿弥陀佛,满是苦笑道:“没想到贫僧收了个弟子,却差点害了你们,幸亏没有铸成大错。”
他已经从姐弟二人口中知道了此前的事,脸上带着愧疚和黯然:“贫僧若离去,会否牵连寺内弟子?”
苗倾城抿了抿嘴,道:“女儿担心无情道和其他魔门分支有联系,如今无情道尽灭,难保不会有人过来查探,甚至干出杀人泄愤的事。
最好的办法,便是赶快驱散寺内僧侣,给足盘缠,让他们去其他寺庙。”
苗擎雨不甘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他待在此地多年,很多僧侣都是由他引入佛门的。最重要的是,他曾答应过上一代主持,会继承碧山寺的香火,如今却要亲手解散掉,这让他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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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倾城:“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很多江湖人不讲规矩,尤其是一些魔道中人,肆无忌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混了大半辈子江湖,苗擎雨岂会不知这个道理,可他仍然十分挣扎,暗恨自己有眼无珠,竟不知道圆空就是无情道主,被人瞒了二十多年。
可他亦不敢留下,不是担心自己的命,而是害怕其他僧侣被殃及。
苗倾城看见父亲的样子,心有不忍,想了想,终于松口道:“也不是没办法,爹若是肯让出主持之位,并带走寺内僧侣,届时女儿通过三江盟的关系,填补进其他僧侣。
再与扬州城官府打声招呼,那些魔徒找不到事发证人,又忌惮官府,应该不至于下手。只是委屈了爹……”
“好!”
一听能保全碧山寺,苗擎雨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下来。至于他能不能做主持,苗擎雨根本不在乎。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生怕会耽误时间,苗擎雨当即离开,去召集僧侣安排,独留下姐弟二人。
苗重威神情古怪,略有些犹豫道:“姐,我说你不会是故意如此,想趁机把爹忽悠去三江盟吧?”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这位多次劝过爹,让他不要待在碧山寺,免得距离过远难以照料,可惜都被爹给拒绝了。
根据从小到大的经验,这位认定的事情,拐着弯都会做到,而他和爹常常怎么被忽悠都不知道。
苗倾城狠狠白他一眼,嗔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爹的性命能冒险呢?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苗重威缩了缩脑袋,暗骂一声恼羞成怒。
恰在这时,床上传来动静,却是‘昏睡’过去的卓沐风终于幽幽醒了过来。
苗倾城顾不得教训弟弟,连忙走近坐在床沿,伸手给卓沐风探了探脉搏,又以内力检查一番,方展颜笑道:“现在感觉如何?”
卓沐风睁开眼睛,恢复了些许中气:“好多了,我这是在哪里?”
苗倾城:“碧山寺的一间厢房,肚子饿不饿,渴不渴,为娘给你弄点吃的去?”
卓沐风连忙说不饿不渴,他可不敢麻烦这女人。
谁知苗倾城根本不容他拒绝,转身就倒了杯茶,亲自用手臂扶起卓沐风,不顾他的阻挠,给他喂水,再用香帕擦干净,又吩咐苗重威好好陪卓沐风聊天,自己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进来,在桌上打开,嚯!居然是一碗米饭,外加青菜炒豆腐,蒜瓣夹萝卜,都是斋菜,但出奇的香。
苗重威见这架势,嘿嘿一笑,连忙扶着卓沐风去桌子边坐好,卓沐风被弄得措手不及,苗倾城已布好菜,将筷子搁在碗上。
如此照顾,真是让卓沐风有些受宠若惊,甚至是惶恐。毕竟这女人之前还百般疏远刁难,一下子这样,心理上有些难以适应。
苗倾城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切,坐在了身旁,双臂交叠放在桌上,笑道:“孩子,快尝尝为娘的手艺。”
苗重威也在帮腔,说什么你义母很多年没动过手了,他都没荣幸吃,便宜你小子了云云。
卓沐风有些紧张道:“义母,你不必如此的。”
苗倾城笑意渐敛,直直地望着卓沐风半晌,叹道:“孩子,为娘知道之前几次相处,令你对为娘有看法。
但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为娘错了,从今往后,你就是为娘的好孩子,和媛丫头一样,你肯接受为娘的道歉吗?”
好直接的手段,这谦逊自牧,勇于折节的样子,和老巫有的一拼,难怪变成夫妻了,但卓沐风还就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人家堂堂三江盟夫人,又有义母这重身份,亲口道歉不说,还亲自做饭,卓沐风能不接受她的诚意吗?
何况真正来讲,对方刁难几下怎么了,单单是义母这重身份,明面上卓沐风就不能拿她如何。
甚至于她如此细心周到的照顾,坦白真诚的倾诉,卓沐风明知她是为了消除自己心中的疙瘩,还偏偏就受用。
越是接触,他就越心惊于苗倾城的手段。这女人软硬兼备,拿捏分寸的本事极为惊人,常常一下子就掐住对手的七寸,让人不得不屈服。
难怪老巫惧内啊!
卓沐风又不傻,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让对方下不了台,连忙吸了吸鼻子道:“义母言重了,义母对我多番照顾,孩儿感激还来不及,何来道歉一说。”
说罢连忙拿起筷子,扒拉略黄的米饭,哗哗往嘴里塞,又不断夹菜,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一旁的苗倾城满脸憋笑,笑吟吟看着他吃,苗重威则点了点卓沐风,生生给气笑了:“你这小滑头!”
“去,说什么呢?”
苗倾城瞪了弟弟一眼,又继续看着卓沐风。苗重威无语了,只能是摇头叹息。
一顿饭吃完,苗倾城又拿出丹药给卓沐风服下,吩咐他早点休息,争取尽快养好伤,这才与苗重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