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牛郎宫鹿韭厅。
玉无尘一身雪衣,独坐在北窗下看书品茗,氤氲着蔷薇花香的风穿过竹林丝丝沁凉地拂进窗口,撩起几缕乌黑的发丝,一派风雅。
“啪!”午后无人的静谧中,武器搁在案上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玉无尘眉眼不抬,旁若无人地翻过一页书,淡淡道:“来了?”
“我传了那么多封信给你?为什么一封也不回?外面就那么好玩是么?四个多月时间,竟然一次都不回西武,别以为现在我就不敢动你,我……”有人咬着牙絮絮叨叨地抱怨加威胁。
然话语未完,玉无尘抬起脸,仿佛一个字都没听见般微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哥。”
正横眉竖目的叶千浔被他一声“哥”叫得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好。自从两人身世大白后,这还是玉无尘第一次叫他“哥”。
愣了半晌,他清了清嗓子,抑着激动强作不以为然道:“别以为套了近乎我就不收拾你了,待会再找你算账……那个,璃月好吗?”
玉无尘淡笑道:“反正待会儿就见面了,亲自问她不是更好?”
提到一会儿见面,叶千浔心中又忐忑起来,自从两个多月前在西武被裴青瑶摆了一道后,对于自己这个岳母,他是恨不能敬而远之,偏她又把璃月弄到了身边,要见璃月只能来这里。
纠结了一会儿之后,他试探地问:“你知不知道……”还未问完,门口又进来两个人。
叶千浔转头看去,却是曲流觞和苏吟歌。
苏吟歌与叶千浔本来就不对头,千佛山事件后看玉无尘更是不顺眼,进门看到兄弟二人坐在那儿,张口就啐了句:“晦气!”
曲流觞拍着他的肩道:“忍忍吧,今天的晦气不止这一处。”
苏吟歌拉开厅中长桌旁的凳子,往上一坐,道:“你不知道,一想到有些人以前水火不容见面就打,如今却称兄道弟亲密无间,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曲流觞在他身边坐下,眉梢一挑,邪邪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叶千浔大怒,正欲暴起,玉无尘轻轻款款伸过一手来按住他。叶千浔怒气冲冲地看过去,玉无尘淡定道:“狗咬你一口,你还想反咬回去不成?”
叶千浔还未反应过来,那边苏吟歌暴起了,骂道:“狗也比拿当秃驴做借口骗财骗色的好。”
曲流觞拉住他道:“别吵了,待会儿太后就过来了。”
“你说谁骗财骗色?”叶千浔本来就对苏吟歌这张嘴深恶痛绝,见他又开始口不择言,站起身便逼了过来。
“怎样?你还敢动我不成?”苏吟歌挑衅地看着他。
“动了你又怎样?”叶千浔神色一凛,刚欲旋身过来捉他,玉无尘紧随其后一把捉住他的袖子,道:“不要上他的当。”晚上裴青瑶要在这里举办晚宴,一旦桌椅有磕碰破损必定会惹她不快,苏吟歌不会武功,即便事端是他挑起,最终罪过只怕还是会归在叶千浔头上。
叶千浔经玉无尘提点,立马醒悟过来,狠狠地瞪了苏吟歌一眼,转身刚想走,苏吟歌“嗖”的向两人射出两根毒针。
叶千浔刚勉强压下去的怒火“噌”的一声又蹿了上来,这下是可忍孰不可忍了,转身一掌向苏吟歌劈去,苏吟歌灵活地向旁边一闪,刚坐着的黄花梨木椅顿时四分五裂。
玉无尘抚额,曲流觞识相地往旁边一跳坐壁上观,方才还一片静谧的鹿韭厅顿时乱糟糟起来。
厅外花园一角的凉亭里,皇甫绝一身华贵的紫锦长衫,衬得面如冠玉目若寒星,神情却颇为纠结,一直在亭中短距离地徘徊着,良久,停下脚步对坐在一旁的观渡道:“亚父,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要是回去了肯选秀封后,那我们就回去。”观渡站起身来,沉静道。
皇甫绝噎住,少时,垂下脸去,有些艰难道:“其实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观渡看着他,停顿了一会儿,道:“关于这个……咳,说实话我也没有经验可教。不过,既然岳母的工作已经做通,将功补过的机会应该大大的有,关键就看你抓得住抓不住了。看看鹿韭厅,再看看东仪皇宫还有两位,有过前科的你上位不易啊。”说到此处,他眼珠一转,道:“此等情境下,不妨学学金缕。”
“学金缕?”皇甫绝面露厌恶之状。
观渡道:“你还别看不起他,对付女人的手段你若有他一半也不至于落得这步田地。今天一大早他到了永安便直奔皇宫求见太后,太后将他撂在偏殿两个时辰不见,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后根本不待见他。后来也不知是不是璃月说了好话,太后终于又将他召进殿中相见,这一见,过了午膳时间还没出来。这又说明什么?说明太后留他在殿中用了午膳,也就是说,差不多一个时辰时间,他让太后由对他不待见变得待见,这样的功力,你有么?喜欢一个女人呐,脸皮厚是第一要素,关起门来即便学金缕那般扮小伏低又有什么关系,男人在女人面前服软不算什么,反正早晚要软的。”
皇甫绝本来一本正经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有些愕然,转头问观渡:“亚父,什么叫早晚要软的?”
观渡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想捻须发现自己没有,只好道:“那个,作为过来人,我相信,你懂的……”
皇甫绝顿时满面黑线。
慈兮宫内殿。
璃月在铺着玉簟的长窗前席地而坐,金缕坐在她对面,左手托着她的手,右手拿着一支玉管金丝羊毫软刷,温柔细致地给璃月涂着指甲油,裴青瑶坐在一边看着。
肉粉色的淡雅光泽,衬着璃月如葱似玉的纤指,难画难描的美。
五根手指全部涂完之后,璃月自己看了看,又朝裴青瑶晃了晃,问:“母后,好看吗?”
裴青瑶点头,微微笑道:“好看,素来只见过红色的蔻丹,这种颜色倒是第一次见。”
金缕将小刷子搁在一旁的琉璃盏上,捧过一只精致考究的木盒,里面指甲油足有十多瓶,什么颜色的都有,他笑容明艳,道:“若是岳母大人喜欢,这些便留着用吧,待我回去后再派一名宫女过来,她会在指甲上画各种花,十分好看。”
裴青瑶命宫女接过,道:“你费心了。”
金缕有些羞涩,道:“应该的。”
裴青瑶仔细看着他的脸,但见肤色若雪粉润通透,真真连女子都要自愧不如,伸手拿过桌上他刚刚呈上的雪颜露,问:“你平素脸上也擦这个么?”
金缕听她这样问,双颊顿时有些红,答道:“气候比较干的时候会擦,我曾令宫中侍女做过实验,效果很好,岳母大人请放心。”
裴青瑶笑了起来,道:“适才试用便知定是好东西,哀家只是在想,你身为男儿肤质尚且如此上佳,你母亲定是个旷世美女。”
金缕嘴角微笑不变,唯眼神中掺杂了一丝茫然失落,道:“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现如今想想,我竟不记得她的模样。”
殊不知这样的模样,恰恰触动了裴青瑶身为一名刚刚寻回失散爱女的母亲最柔软的心情,当即放下手中的雪颜露,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慈爱,问:“听说你比月儿还小一岁?”
金缕哂然一笑,道:“其实只小七个多月。”
“就算大一天也是比你大。”一旁璃月以为他要翻案不肯叫她姐姐,急忙一推他胳膊插嘴道。
“月儿,不准欺负他。”裴青瑶正色训诫。
璃月瞠眸,是谁曾说最讨厌会哭会拍马屁的男人来着?是谁说要把他踢掉换皇甫绝来着?怎么就送了些护肤品指甲油就护犊子一般护起来了?看来金缕这次拍马屁拍到正点上了。
正忿忿不平,又听金缕那厮宽容忍让道:“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
璃月:“……”
“母后。”璃月正和裴青瑶大眼瞪小眼,燕瑝来了。
这几天夜里璃月几乎都是在宫中与他一起度过,故而他看来春风得意气色不错。
“政事都处理完了?”裴青瑶问。
燕瑝禀道:“是。”
裴青瑶点点头,转而又似忽然想起般道:“前几日你不是说我东仪缺一种什么矿石资源需要从南佛引进么?今日正好金缕来了,你们就在这谈吧。哀家与月儿先去行宫,你们谈妥了再过来。”
燕瑝起初还有些微愣,待她说完便已完全反应过来,沉着应声。
金缕这边虽感不妙,但事已至此,除了傻笑外他还能做更多么?
裴青瑶母女二人出了慈兮宫,璃月已经乐不可支,挽着裴青瑶的胳膊道:“母后,你早就想了这招吧?我说你怎么突然对他那么好,原来埋了一个杀招。”
裴青瑶眉梢微挑,道:“区区几瓶蔻丹就想把我摆平?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不过,燕瑝准备问他要什么稀缺矿石呢?”璃月好奇问。
裴青瑶回眸看她,语重心长地教导道:“傻孩子,普天之下,什么矿能比金矿更稀缺?”
*
来到牛郎宫,行经花园时看到皇甫绝与观渡在花亭,裴青瑶心情甚好地唤:“阿绝。”
皇甫绝观渡见是她来了,忙下来行礼。
璃月扫了眼皇甫绝,看着观渡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对裴青瑶道:“母后,我先去鹿韭厅。”言讫转身便走。
皇甫绝失落并尴尬地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退堂鼓又开始敲了起来,
裴青瑶不动声色地看着,转首笑道:“时间还早,阿绝,你陪哀家逛逛花园吧。”
于是两只老狐狸陪着皇甫绝逛起了花园。
璃月刚走到鹿韭厅前,一把椅子蓦地从门中飞了出来,幸好她闪得快,否则非被砸个正着,跳到门口向里一看,顿时惊愕。
好好的一座大厅,除了在里面上窜下跳以及在一旁坐壁上观的四个人是完好无损的之外,哪还能找出一样完整的东西来?
璃月正瞠目结舌,苏吟歌眼尖发现了她,一边朝她跃来一边叫:“璃月,叶千浔要杀我!”
璃月一把拨开他,道:“少来,你这张嘴杀伤力比他的刀大多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随后赶到的叶千浔不由分说将璃月一把搂进怀中,兴奋道:“就知道璃月不是什么人都能挑拨的。”
璃月一脚踢开他,走进厅中,环顾一下,抚额道:“你们知不知道我娘今晚要在这里设宴?”
叶千浔:“……”冷汗。
苏吟歌一指叶千浔:“都是他砸烂的,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手。”
曲流觞:“我可以作证。”
玉无尘:“不知此时置办另一套是否来得及?”
璃月磨牙:“这些话你们留着给我娘讲好了。”转身便要走。
叶千浔忙一把拽住她,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这个丈母娘啊,自己已经被她弄得不得不为皇甫绝卖命,此番要是再惹恼了她,还不知会怎么折腾他呢。
“璃月,你不能不管我……”他道。
苏吟歌“嗤”的一声,一副不关他事的模样。
玉无尘走过来,安慰地伸手搭在叶千浔肩上,道:“此事皆是因为苏吟歌说我不如狗而起,哥哥也是为了替我出气,如太后要责罚,我自会领罪。”
“嗯?”璃月闻言,转身瞪着苏吟歌。
苏吟歌眼斜着玉无尘,鄙夷道:“不愧是吃软饭的,这告状的本事也练得炉火纯青了。”
曲流觞见璃月一心护着那兄弟二人,不由附和道:“就是,若说起狗,最先将人比作狗的似乎也不是吟歌,你看他说什么了?人之大度与小器,由此可见一斑。”
璃月头痛了起来,除了玉无尘之外,其他几个皆是好久不见,若是一一相逢,必定是好好叙旧温存一番,可聚在一起,又吃起醋来……还真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你们快走,我娘马上就要来了。”母亲的脾气她是深谙的,若是让她看到厅中这副情景,这几个罪魁祸首怕是一个都跑不掉,正好母亲又有心成全她和皇甫绝,这几个还不知要遭什么罪。
“不走,我闯下的祸怎能让你来担?”叶千浔最先出声抗议。
璃月还没来得及训他,门外已传来裴青瑶的声音:“有志气。”
璃月心中一惊: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裴青瑶原本是要逛花园的,可安排在牛郎宫的眼线一将此处情况汇报给她,她便觉得绝好的机会来了。
这些造反的小兔崽子,不收拾他们不知道岳母的厉害。
“母后,咳,是这样的,我觉得这厅中的桌椅太丑了所以叫他们砸了换新的。”无视跟着裴青瑶过来的皇甫绝,璃月上前一步,挽住裴青瑶的胳膊讪笑道。
“叶千浔,是这样吗?”裴青瑶不理她,凌厉的视线扫向叶千浔。
叶千浔挺胸抬头,不看挤眉弄眼的璃月,大声道:“不是。”
裴青瑶扭头,温和地对璃月道:“月儿,我看你还是先去织女宫吧。”
“我还没吃饭。”璃月抗议。
“饿不着你。”裴青瑶道。
璃月语噎,想了想又道:“他们还没吃饭呢。”
“桌椅都砸了,我看他们不太饿啊。”裴青瑶皮笑肉不笑道。
“可是……”璃月还待为四人求情,裴青瑶突然一手捂着胸口,痛心万分地问璃月:“你是不是有了他们就不要娘了?”
侍女在一旁紧张兮兮地扶着裴青瑶,道:“太后,您大病初愈,仔细着点。”
看这架势,璃月明白,今天要不收拾这四只裴青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放下了挽她的手,璃月看了四男一眼,对裴青瑶道:“母后,您悠着点啊,别真的伤了他们。”
裴青瑶闻言直接倒在了侍女身上,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模样。
璃月一看,忙投降道:“好好,我走了。”说着,以一种自求多福的眼神扫了四人一眼,转身离开。
走到牛郎宫大门时,心中又有些窃喜:话说有母后帮着教训教训他们也好,否则以后一见面就这么鸡飞狗跳的岂不烦死人?
如是想着,她背起双手,吹着口哨迈上漓水之上的吊桥,向织女宫走去。
鹿韭厅,见璃月走了,裴青瑶又恢复了精神,令人将厅中的残桌断椅换过之后,责令叶千浔苏吟歌四人亲自去做顿晚宴过来赔罪,苏吟歌掌勺,曲流觞洗菜,叶千浔配菜,玉无尘上菜。
面对岳母淫威,四人不敢造次,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去了。
裴青瑶一转身,发现皇甫绝还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便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太后,我……”皇甫绝手足无措。
“此时不去你更待何时啊?月儿这丫头心软的,既然你们有过那么一段,给她赔个罪哄她一下就好了,要是一下不行就两下三下……还不快去?难不成要哀家手把手地教你?”裴青瑶絮叨半天见皇甫绝还杵在原地,开始动手撵人了。
好不容易给他争取到这么好的机会,这小子不知珍惜还一脸苦相,可不气死她了?
皇甫绝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向牛郎宫大门走去,刚刚穿过花园却又被观渡拦下。
见四下无人,观渡偷偷摸摸塞给他一个黑布袋,袋中也不知装着何物,长方的一块。观渡告诉他这是绝密武器,皇甫绝正想打开看看,却被观渡阻住,听完观渡一番耳语,皇甫绝眉毛顿时皱成了八字形,苦着脸道:“亚父,这样不太好吧。”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只有她才能看到。”观渡一本正经道。
“可是……”皇甫绝还欲说理。
观渡表情一绷,问:“你是要尊严还是要她?”
皇甫绝立马闭上嘴,乖乖地去了。
*
心中记挂着那几只,璃月吃东西也没胃口,宫女送来的晚膳草草吃了几口她便翻上屋檐,看着漓水对面的牛郎宫,明知什么都看不见,但这样似乎心中好受些。
人有时候真的奇怪,只图个心理安慰也会心满意足。
愈加昏暗的暮色中,隐约看到有人从牛郎宫宫门出来,向吊桥走去。
隔得太远有些看不清晰轮廓,远远的只看到一抹紫色。
紫色……皇甫绝?!
就知道母后一定会让他过来!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或许仅仅是出于对被人安排的不满,璃月赌气地翻下屋檐,回到殿中就往床上一躺,面朝里侧装睡,看待会他怎么办?
过了片刻,隐约听到殿门外有宫女行礼的声音,然后殿门开了又关。
璃月竖着耳朵闭上眼睛,心中想着,如果他敢直接上床她一定一脚将他踹到漓水里去。
等了半晌,殿中却似乎没有进来人一般,寂寂无声。
璃月眼珠转了几转,悄悄地翻过身来,目之所及果然没人。
心下暗自奇怪,莫非皇甫绝那厮没脸见她,见她不理他又偷偷走了?
下床探究竟,刚走到月门外,赫然发现门侧跪着一个人,细看,正是皇甫绝,不声不响腰杆挺直地跪在地上。
“皇甫绝,你干嘛呢?”璃月瞠目。
皇甫绝抬起头来,昏暗的光线中但见乌眸盈盈闪着微光,看了璃月一眼后,他又垂下脸去,低声道:“求原谅。”
“求原谅?我不是早就原谅你了么?缘何多此一举?”璃月道。
皇甫绝讷讷道:“我还没说完,求原谅,顺便,求婚。”
璃月:“……”挠了挠额头,她道:“你起来再说。”
皇甫绝犹豫起来,观渡教他的是她不答应他就不起,但这样貌似也太无赖了,他可说不出这种话来。顿了顿,他终究还是站了起来。
璃月刚想回房,目光一扫,发现他方才跪的地方有个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个搓衣板!敢情他方才一直跪在搓衣板上?
璃月顿时就乐了,指着搓衣板道:“是观渡让你带这玩意儿的吧?”
皇甫绝脸红了,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他说妻子都爱这么惩罚不乖的丈夫。”
璃月:“……”好吧,她算是彻底服了观渡这老头了。
求婚……说实话,以前她只发现皇甫绝喜欢她的身体,从没发现他喜欢她这个人,可现如今看来,他似乎又的确是喜欢她的,否则,他何必以一个帝王之尊到她面前来扮低伏小?虽然她对他救出裴青瑶一事是挺感激,但这也不能作为她接受他的理由吧?她甚至都没有和他谈过恋爱,之前上那几次床……咳,纯粹是突发性事故而已。
念至此,她开门见山道:“皇甫绝,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知道,你我之间,纠葛颇多感情极少,走到这一步,能否重新来过只能随缘。”
皇甫绝看着她,目光诚恳,道:“我知道,其实我希望的,不过就是这样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罢了。”
璃月:“……”
皇甫绝环顾一周,道:“若我此时回去,只怕太后又要追问,不如今夜你睡床我睡椅,将就一夜吧。”
*
鹿韭厅,裴青瑶刚刚由燕瑝扶着回东仪皇宫去了,剩下金缕叶千浔等五人坐在桌边面面相觑食欲全无。
沉默片刻,金缕率先开口,羡慕嫉妒恨道:“皇甫绝这厮真是好运呐!”
苏吟歌不咸不淡地接口:“的确好运,璃月怀的第一个孩子就是他的。”
恍若惊雷过耳,其余四人齐齐怔住。
“你说什么?璃月怀孕了?”此番倒是曲流觞最先跳了起来。
叶千浔则看着玉无尘,这四五个月都是玉无尘与璃月在一起,没道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点口风都不透给自己吧?
玉无尘长眉微皱,这几个月璃月根本不曾与皇甫绝见过面,怎么可能怀有他的孩子?苏吟歌此言何意?
苏吟歌斟了杯酒,环视一圈众人,见几人都目光灼灼看着自己,遂道:“不用担心,那个孩子在璃月营救皇甫绝老娘的路上没了。”
听说皇甫绝让璃月怀孕,还让璃月去救他老娘导致璃月小产,叶千浔当即骂道:“皇甫绝这混蛋!”站起身便冲出厅门。
金缕瞪着苏吟歌,恨道:“这些话方才太后在的时候你不说?”
苏吟歌眉梢一挑,道:“我爱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
金缕气结,不过眼下比起与他内讧,找皇甫绝算账似乎更紧迫一点,他跟着出了厅门。
曲流觞也坐不住了,推开杯盏大步离席。
苏吟歌双臂环胸看着对面的玉无尘,眸中意思不言而喻:“你不去?”
玉无尘平静地看着他,道:“真是好奇,以你的医术,如有心,岂会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苏吟歌顿时脸一黑。
……
漓水边,叶千浔金缕等三人看着下方汤汤滔滔的河流,再看看空无一物的水面,瞠目结舌。
叶千浔眺望着璃月对面的织女宫,怒道:“见鬼,桥呢?”
曲流觞在岸边找了半晌也没看出了个所以然来,那座造型优美结构精巧的吊桥竟似凭空消失般,了无踪迹,不由叹道:“太后到底是太后啊。”
金缕磨牙,哼道:“不就是桥么?来人,给我去找造桥的工匠来,我要造十座!”
……
慈兮宫,裴青瑶悠闲地躺在长榻上,宫女跪在榻边给她涂金缕带来的蔻丹,听着耳目从牛郎宫那边带来的消息,她笑了起来,道:“一帮小兔崽子,与哀家斗,他们还嫩了点!”